方梨从浴室出来,电话铃声催促她的脚步,但她仍旧不慌不忙,浴巾披在肩头,用一侧卷着长发,吸头发上的水。
手机屏幕上冯柯两个字有些扎眼。
她沉一口气,按下接通键。
对面没说话,只有呼啸的风声,像是至于万丈之上的高崖,闻声便心惊肉跳,仿佛置身于此。
方梨擦拭头发的手僵住,慢慢滑下发顶,先发制人,“李文斌的事,你做的?”
风里混着他有些尖锐的笑,“我有这么厉害?想让谁遭报应就能出事?”
她将手机离耳朵远了些,眉头颦起,眼底一片荒芜,声音跟着没温度,“有事么?”
听声音电话那头的人从什么地方下来,走进室内,没了风声,寂静一片,“江祈檌怎么了?”
方梨又恢复擦头发的动作,不带一丝感情,“反正不是死了。”
冯柯一笑,“方梨,看不出来啊,你比我又急又狠。”
她没回这句话,脸上没表情,看不出真假,几句话而已,嘴皮一碰的事,过了几秒,“就为了问这个?”
冯柯没否认,“还有一周就要结束了。”
结束这昏天暗地的高中,结束罪恶的少年时期,前途一片光明。
方梨轻声笑,“你这么有把握?”
对面也笑得轻松,“不是有你么?”
“你怎么确定他做那些是因为真的喜欢我?”
冯柯:“方梨,我比你了解他多得多。”
方梨半垂眼睛,还是不信,“梁思恬呢?她也一样么?”
对面明显顿了下,很快接话,“你和梁思恬不一样。”
她动了下嘴唇,不知道再说什么,有些东西,彼此都心知肚明;又笑一声,点点头,“行,期待你的成功。”
冯柯:“不是我们的么?”
方梨收了笑,眼睛越过枫江湾黝黑波澜的江水看向对面的位置,眼底也跟着浑,看不清其中意思。
冯柯又开口,“急着跟我撇清关系?”
她动了下喉咙,声音格外清凉,“还是掉以轻心些的好,别到时候船翻了,祸及无辜的人。”
“无辜?”对面发出一声疑问古怪的笑,“方梨,你无辜还是我无辜,梁思恬无辜么?”
他情绪并不激动,平静的有些异常,有点不像平时的他,或者他真的胸有成竹,拖江祈檌下水,一击毙命。
方梨拿电话的手一紧,扯掉肩膀上湿乎乎的浴巾,头发半干糊了满背,她往浴室走,用梳子梳顺毛躁的头发;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一个不确定的,又莫名恍惚的自己。
电话早已经挂断,她连动作都没变,良久。
方梨拿出日记本,用得太久了,已经起了毛刺,粗糙又难看,她伸手在上面划拉几下,翻到最后几页,马上就要见底,伸手挑了根黑色水性笔,潦草写下最后一句话,
我想要自由。
她合上本子,电话声又响起,她疑惑的皱眉,去小沙发上拿手机,思索着这个时间能是谁。
人渣的。
方梨划开手机,没出声,微弱的呼吸声通过话筒传入对方的耳朵。
江祈檌问她,“怎么才接电话?”
方梨闻言一愣,没经过大脑的谎言张开就来,“睡着了。”
对面轻蔑一笑,“睡着了还能跟别人通电话是么?”
她浑身一颤,一时间没敢动,仿佛他就站在自己身后,如同豺狼虎豹,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江祈檌继续,“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你一直在跟别人通话,方梨,你在跟谁打电话?”
方梨紧张到喉咙干痒,她慢慢转动身子,大脑飞速旋转,再想一个什么谎言骗他好呢?
宛如即将溃决的堤坝,心脏在崩溃的边缘来回撺掇,她仍旧有心思将手机拿离耳边,怕对方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怎么,没想好骗我的理由?”
致命一击。
方梨挪动脚步,慢慢找回理智,声音带着气反顶回去,“我就不能有朋友?”
江祈檌闻言一笑,“什么朋友这么亲密,深更半夜打电话,还要背着我,骗我在睡觉?看来你这位朋友见不得人啊?”
她顺坡而下,“跟朋友打完电话真的睡着了,太困了,没有故意骗你的。”
声音清醒得很,不像是困得模样,更不像睡着刚醒。
江祈檌那边有些噪音,很难得,他喜静,听不得闹音。
方梨一颗心脏忽上忽下,手心又开始出汗,她换一只手拿电话,咽了口酸水,软下声音,“对不起。”
对面不给反应。
她急,声音黏糊着喊他,“江祈檌。”
江祈檌眉峰一挑,笑得凉薄,好在语气能听,“小骗子,白眼狼。”
方梨心里骂他一句,神经病;嘴上和态度好得不像话,急着转移话题,“你,好点没有?”
有人误打误撞推门进来,顺手按开墙上的开关,灯光昼亮,照清楚站在窗口的人影,那人一手搂着个美女,醉醺醺的开口,“对不住了兄弟,借你这屋子用用.......”
女人不情不愿,她没那种癖好,当着陌生人的面,伸手扯客人,声音都带着诱惑,“我们换间屋子!”
男人脸上笑嘻嘻,腿脚根本不利索,嘴皮子更不行,“就在这!这房间光景好!”
女人白他一眼。
江祈檌扭身转过来,冷眼一扫。
男人自然不认识他,但女人认识,再清楚不过的一张脸,一个没人性的魔鬼。
不知道哪里爆发的手劲,拽着醉酒的男人就往走,声音的都跟着颤抖,“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走错房间了,对不起......”
声音远去,伴随着男人叫嚣不肯走的辱骂声。
有服务生上来处理,门口渐渐安静。
方梨在另一头听得清楚,猜测他应该是在福瑞祥,或者什么会所,快速眨了下眼睛,声音带着故意的娇嗔,“那看来你好得很!”
江祈檌哼笑一声,不像是称赞的话,“反咬人你是最拿手的。”
方梨也学他哼一声,有点可爱。
成功转移话题。
身后的门再次推开,有人招呼江祈檌,“阿祈,别黏糊了,快点,差你呢!”
方梨心里一松,又先发制人,“你快去忙吧!”
不等他有话,她赶紧再开口,“少喝点酒。”
嘟的一声,电话迅速挂断,她自然没听到,江祈檌那一声温柔的,缱绻的,无尽缠绵的,“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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