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英被方炳亮拐来时十六,正是能卖个好价钱的时候,结果碰上老窝被端,货出不了手,一放就是两年,反倒年纪大了,不好找人家了。
两年期间他带着人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索性就凑合一起过日子了。
秦英也是个傻姑娘,糊里糊涂的两人就草草办了婚礼,一过就是十几年,这期间方炳亮又干起他的老本行。
方梨十岁之前流转过四五个领养家庭,身份信息泄露,见了模样,有人愿意出高价,要这孩子。
原本不是方炳亮的活,碰巧他老家就在临歧,离那孩子的福利院不远,对方给的价钱高,他也觉得到年纪了,再干最后一票就收手。另一个原因,他们俩十多年没孩子,他心里清楚,可能真的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干多了,没孩子缘。
办理了一堆假证件,他换了身行头便去了。
恰逢院长不在,是院子里一个年轻女工接待的,她看了几眼资料,便放在桌面上,按照惯例带他参观福利院,跟孩子们见个面。
方梨从游玩室偷溜出来,她不太喜欢跟小朋友一起玩,天生怪胎,孤僻却美丽。
沿着走廊走到尽头,有一个废弃的通往顶楼的侧楼梯,她习惯性蹲在那里,透过石栏的缝隙往下看,观察院子里走动的人。
方炳亮也习惯性的前后张望,抬头猛地对上石栏缝里的半个人影,匆匆一眼,像是做贼心虚,慌忙移开视线,咳嗽一声。
方梨知道他是来领养自己的人。
往常的几个领养人会先通过照片挑选孩子,正式领养前会再来几次,但她第一次见这个男人,对方明显不认识她。
她悄声从歪扭的楼梯上钻下来,幸亏她重量轻,几阶危楼梯才没有被踩踏;摸进办公室,轻车熟路找到领养资料,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大差不差的几样东西,一部分已经被密封,但留在外面的那些,纸张触感古怪,暗红色的印章似乎也很模糊;她拿起座机电话,拨打上面的号码,空号。
方梨想,或许她不能留在这里了。
南墙根下有个野猫洞,那是她用吃剩的食物引逗流浪猫造成的,洞也是她用木棍挖的,不够大,她没犹豫,徒手开始挖,幸而是个夏天,土壤干燥松动,还不算费力。
隐约听到有人喊她名字,她不敢松懈,闷头继续。
人人都在找方梨,女工有些惊慌失措,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消失不见了,根本顾不上前来领养的男人。
方炳亮心里咯噔一声,觉得是福利院发现他是假的,故意拖延时间,报警抓他,顾不上什么孩子,趁乱逃走。
方梨在外面躲了三天。第四天被人捡到送回福利院的。
女工见她回来,又哭又笑,欲要打她给她点教训,看她脏兮兮的模样又不忍。
方梨冷眼看着一切,什么也不说,不说为什么跑出去,也不说去了哪里,怎么出去的。
院长倒是习惯她这种沉默,让老师给她放洗澡水去了。自己走进办公室,对着被遗漏的领养资料上面的信息拨打电话,意料之中,还是个空号。
方梨收回视线,神色冷漠,跟着上楼。
这次领养之事不了了之。
另一边的方炳亮带着秦英和几万定金准备跑路,事情没办成,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他不敢联系接头人,私吞这笔钱准备跑得远远的。
说来也巧,逃跑的路上遇到了独自出门玩耍的小五。
秦英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提醒方炳亮,反正事情也败露了,不能空手走。她见过方梨的照片,觉得她们有几分相似,怂恿方炳亮,拐走了小五。
可怜的小五就这样在家门口被拐走,亲生父母找了十三年,却不知道她早已经死了。
他们从临歧出发,坐客车撵转好几个地方,觉得安全了才联系接头人,准备交货,却不想瘦弱的小五经不起折腾,一场大病,失了忆,人也烧得木讷。
方炳亮知道交货是不可能的了,心一狠,想着自己也没孩子,就收养了小五,洗手不干了。
过了几年猫腻生活,到了广邱的第二年,秦英意外怀孕,诞下龙凤胎,方炳亮觉得这是块宝地,才终于落脚。
至于小五为什么叫方梨。
那是因为方炳亮把盗来的真正的方梨的信息挞在了小五身上,正巧他也姓方。
如此巧夺,多年后,倒给了真方梨做了嫁衣。
那场突发意外导致其余四人当场身亡,小五被送往医院抢救,一个月后感染治疗无效身亡。
江祈檌半压着人,沙发足够宽,他侧身覆在她上方,手肘抵着沙发,手掌撑着脸颊,另一只手玩她头发,腿压着她的,不让她起身。
故事讲完了。
方梨伸手推他胸膛,无语,“你这习惯还真是不变。”
他动了下眉毛,“要是没有假的方梨呢?尸体怎么办?”
方梨转了下瞳仁,视线落在他眼底,莫名有些认真,“江祈檌,也许一开始我就没想陷害你呢?”
他玩头发的手止了动作,滚了下喉结,睫毛轻颤,眸光微亮,隐隐期待。
太糟糕了,她轻飘飘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就让他身心荡漾,她现在说什么他都相信。
身下的人偏头嗤笑一声。
他瞬间冷静下来,声音却仍然带笑,“又骗我?”
方梨趁他松懈的瞬间翻身逃走,像一尾鱼。她单纯口渴而已,喝光剩下的半杯水,在他对面坐下,用手顺着被他玩到打结的头发。
“尸体原本不在考虑之内,这也是为什么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在两个月后”,她坦白,“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真的陷害你,我观察了三个月,才找到那处经常出现离岸流的海域,而且当天就有,检测海域数据查得到,我已经在替你开脱罪名了。”
江祈檌咬牙,笑的没温度,“方梨,你还真不拿自己的命当命!”
对面人微微撇嘴,动作细微,又因她低头,看不真切。
他起身,习惯性用手掌撑在半侧脸上,继续揭穿她,“替我开脱?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多次误导警察你我之间的关系,日记本,刀,你布的那些局还少么?”
方梨将散落的头发掖在耳后,露出瓷白的脸,神色微挑,不以为然,“不痛不痒的东西罢了,怎么能难到你江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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