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身后的阔刀发出兴奋的嗡嗡声,刀魂的血性是压抑不住的,随着主人的思想溢出几缕煞气。
“你瞧,他们看不起你。”沈到源伸手,指着台下交头接耳的修士。
人群纷杂,有人惊叹他的强大天赋,有人议论他出身卑贱。
更多的人笑他自不量力,不稳坐下榜之首,还想排上上榜。
争渡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修士,他也是从那下面的余榜里打上来的。
既能上下榜,上上榜又有何不可?
“我争渡,偏要坐那上榜,替百年不变的奉绍榜洗一洗牌!”
争渡伸手抓住那柄大刀,眉间是遮不住的少年傲气。
“让他们瞧去吧,争渡。”
“你是个变数,是奉绍大陆唯一修出长生道的刀客。你瞧这些蝼蚁,怎会敬你的狂?”
沈到源的手划过余榜的修士,说着一路指到了上榜末端,不再移动。
争渡眼底的光芒愈发躁动,他骨子里就是狂妄的,不可一世的。
他要这些瞧不起他的人,看着他一步步爬到他们无法匹及的高度。
“奉绍榜上榜末位,宋颓阳,你可敢与我一战?”
争渡顺着沈到源手指停滞的方向走去,那是奉绍上榜第十,明白了义父的意思。
他要拿下那个位子。
“颓阳,应战。”宋颓阳咳嗽着起身,身形薄的能被一阵风吹倒似的。
上榜第十的宋颓阳,是个众所周知的病秧子。
出生便被秦淮宋家遗弃,是个短命的,活不过二十八。
但捣药剑仙不让人说他短命,谁说了便给谁下毒试药,惹得众人都躲得远远的。
捣药剑仙楚山主十年前见他打上榜末,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出手救了他。
惊鸿一瞥,便是一生。
楚淮惊护了他十年,还是快护不住他了。
今年,正是宋颓阳二十八岁。
有道是天妒英才,十年前登上奉绍榜上榜,却因受了风寒一直未再挑战上面的大能,直至今日争渡前来夺位。
捣药剑仙僵着身子将头转过来,看着他,焦急地眨了眨眼,药效没过又说不出话来。
“等我。”宋颓阳对楚淮惊做了个口型,撑着病弱的身子飞上斗法台。
宋颓阳拔出腰间的梅花锏,对着那少年行了个修士的礼,输出灵力挥着那形似铁鞭的长锏劈去。
梅花锏在空中舞动,银黑色的冷光远看重重叠叠,犹如在空中绽开了数朵腊梅。
可惜是个夏日,若是个冬天,倒更像了。
二人在台上僵持了许久,宋颓阳本就病重的身子经不起长时间的消耗,一时间有些落于下风,被争渡抓住了弱点。
“我有一刀,可斩长生,你接好了!”
争渡说罢控着那阔刀,使着长生刀法,在斗法台上穿梭自如,朝着宋颓阳砍去。
“咳咳。”宋颓阳刚抽空咳了两声,就看到争渡出了招,一时间来不及躲了。
“轰——”
带着血雾的刀往宋颓阳一旁偏了几分,劈在了斗法台上,刀尖插进了地里,地面上裂开一道深深的沟壑。
“咳咳,咳咳…”宋颓阳咳的说不出话来,瘦削的脊背一抖一抖的。
“前辈,谦让了。”争渡将阔刀拔出,看着还在咳嗽的宋颓阳说道。
“咳咳……你的刀,不是斩生吗?”宋颓阳一口气终于顺了下去,缓缓开口。
“既能斩生,自然也能留生,长生道不是又是非不分的道。”争渡哑着声怔然道。
“你说的对。能济世的,都是条好道。”宋颓阳忍着咳嗽,笑了笑道。
台下胜者的锣鼓再次被敲响。
争渡,坐上了奉绍榜上榜第十。
就在众人以为争渡还要继续打的时候,他却坐在了那上榜末位没了动作。
只见宋颓阳服了药,平缓了自己的咳嗽,走到了上榜第九位的面前站定。
“颓阳请战。”宋颓阳气息平复后,声音清缓,同他这人一般和煦。
底下的修士惊谔住,这番让位打上位的做法,倒是第一次有人做。
“他连争渡都打不过,怎么还去挑战上面那位?”
“你怎么就知道上面那位能比争渡强?没瞧见争渡是自己不想打了吗。”
人群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传不到台上,宋颓阳直直地站在那,饱受众人目光的注视。
捣药剑仙楚淮惊定定地看着他,也没有阻拦,眼神中的信任如同涓涓溪水,温柔缱绻。
“来战。”
上榜第九,玉山枕。
玉山枕是秦淮玉家分支的庶女,说起来和争渡倒是一个地方的。
玉家是个循规蹈矩的百年大家,玉山枕作为庶女早早就被许给秦淮陈氏做妾。
听说这玉山枕命硬克夫,刚嫁入陈家,新婚夜便将肥头大耳的陈家公子克死了。
众人那夜见玉山枕悲痛欲绝,发誓要淡出红尘,跑到那哀牢山上拜师修起了仙,打上了上榜第九。
玉山枕修的是剑,还是把骨剑。
“这是人骨。”台上的沈到源瞥了眼那把骨剑,便断定地说道。
“指不定就是那陈家公子的骨头。”纪过松笑了笑,站在沈到源身边。
斗法台上一锏一剑很快缠斗到一起,实力相当的灵力相撞,发出沉重的闷撞声。
玉山枕手中的骨剑一振,抵挡着梅花锏的攻势,剑身微微震颤。
在术法加持下的骨剑上,裹上一层黑色的火焰,像是淬炼着剑身。
骨剑被淬得冒着橙红色的光,向着宋颓阳迎面砍去。
“梅花爻!”
宋颓阳双手合十,释出术法,手中的梅花锏在空中席卷起灵力旋涡,竟直接将那骨剑卷了进去。
灵力旋涡在梅花锏落下的那一刻消失,骨剑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下一秒,在空中崩裂,碎成粉末。
咚——
这次的铜锣为宋颓阳敲响。
“颓阳毁了剑,多有得罪。”宋颓阳摇摇晃晃地稳住身子,将喉间的腥气咽了回去。
“这骨剑,早该毁了。”玉山枕眼神冰冷,毫无留恋地说道。
“噗…”宋颓阳张嘴想咳嗽,还是没有控制住那口血喷了出来。
“宋颓阳!”
刚好过了药效的楚淮惊看到这一幕,一个飞身下了座席,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宋颓阳。
“你,不用给我让位…空着的那第八位,让我补上便是……”宋颓阳对玉山枕说着,嘴角的血止不住的往外溢。
“多谢宋道友。”
玉山枕看着他气若游丝的样子,想说什么,还是咽了回去,道了声谢便坐了回去。
“明知身子受不了,为何还要一战。”楚淮惊将他抱住,眼中含泪道。
怀里的人,轻得跟随时就会飘走一样。
楚淮惊快要抓不住他了。
“阿淮,下首离你太远了,我够不到你……”
宋颓阳伸出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牵扯着唇露出一个笑。
“不远,不远的,我可以下来的。”楚淮惊紧张地摇头,一只手探着脉搏查看他的身体。
“阿淮,我的时间要到了。”宋颓阳感受到他探自己的脉,苦笑道。
天命难违,二十八年。
69書吧
他的生命要结束了。
“不要…不要…我会救你的。”楚淮惊感受到他流逝的生命,抱着人在台上泣不成声。
宋颓阳的气息越来越弱,低声说着自己的遗言,和爱人做最后的告别。
“我死后,你得将我葬在秦淮河畔,为我报丧吊唁。”
“我死后,你要替我抬个柳木棺,诵经三日,理七祭拜。”
“我死后,你应给我朝夕哭奠,节食吃斋,斩衰三年。”
“我死后,你不许再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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