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深窈处,无人问津。
沈若缺方才察觉到皇宫内有股熟悉的阴寒之气,谎称解手出来寻找恶灵的踪迹。
69書吧
飞身躲过巡逻的侍卫,一身朱色长袍在宫内悄无声息地穿梭。
顺着气息来到一处有些灰败的宫殿,牌匾上鎏金的墨水镌刻上殿名──云中楼。
沈若缺讶异地看了片刻,暗道:“宫中竟还有不按宫名排的地方。”
三层四屋檐的楼阁,黄绿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下蹭亮,窗格雕镂得尤为细腻,红漆大门上着一把生了锈迹的铜锁,看起来已经许久无人来访。
沈若缺施法飘进楼内,同外面的金碧辉煌不同,内里却是常年积了灰的藏书阁。
中央竖着几架通天的木格,排满了大越几百年的史书,奇闻逸事应有尽有。四周挂着几串风铃,年久失修,只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沈若缺翻看了一番,只寻着一个木盒上带着那淡淡的阴寒之气。
不由他多想,时间已经过了一炷香,急忙将盒子藏在身上,闪出云中楼返回宴席。
沈若缺回到宫宴,刚坐下抬头一看,纪同尘的位子早已空无一人。
“陛下,长策公主…长策公主她……”小太监着急忙慌的跑进殿内,跪在地上慌张道。
“公主怎么了!”平凉使臣神色紧张道。
“长策公主的屋内,有个男人!”小太监抖着身子,打紧牙关道。
沈若缺猛地抬头望向对面空着的位子,心中一紧,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越帝双眉下压,站起身,带着众人摆架厢房。
午后,原本寂静无声的厢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纪同尘晃着神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挣扎着身子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应,房间的门骤然被人推开。
他神色茫然的抬起头,站起身同越帝对视,见一众人站在门外探头探脑。
“怎么回事,公主呢?你把公主藏哪了!”平凉使臣站在一旁,见屋内就他一人,焦急地喊道。
“你们在找我?”长策公主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她一身翠烟罗裙,腰间系着金丝软烟罗带,体态轻盈,不紧不慢地迈进房间。
“公主,你…你怎么在外面?”使臣见长策公主衣衫整洁,神色自若,慌的结巴起来。
“哦?难道我应该在房内吗?”长策公主眸子一瞥,冷冷地看向使臣。
“使节怕是过于担忧公主的安危,才出此言。”季庸站在皇帝身侧,开口便是一副好言相劝的样子。
长策公主不屑地嗤笑一声,走进房间内倒了杯茶,坐在凳子上看着这出好戏。
“尘儿,这是怎么回事。”越帝看向纪同尘,即使这般场景仍是神色和蔼道。
“方才的小太监将臣领至此处更衣,却不想一进门便昏了过去。”
“许是有人仰慕臣许久,因而出此下策。”纪同尘挑了下眉,靠在门框上不羁道。
“尘儿,不论如何,此事扰了长策公主清誉,朕将她许配于你可好。”
“不好。”纪同尘还没来得及开口,沈若缺摇着扇子走进屋内,站在了他一侧冷声道。
“陛下金口玉言,岂有容区区小儿反驳的道理。”季庸拿着拂尘,笑着说道。
沈若缺伸手在背后偷偷拧了一下纪同尘的腰,疼的他浑身一抖,差点叫出声来。
“陛下,臣也觉得不好。”纪同尘急忙出声,生怕慢了一秒又要一旁被浑身冒着酸气的人儿掐丢了魂。
“不愿联姻,那你就给朕到四方城同那恶鬼过日子去吧!”越帝大怒道。
“臣接旨。”纪同尘展臂至胸前一拜,面上却是呈着笑道。
“如果那点小事都办不好,那你就没有拒绝的权利,记得给朕滚回来联姻。”越帝甩袖而去。
季庸看着长策公主,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眼中却透着孩童般的欣喜,转身跟着越帝离开。
众人也不敢多做停留,如鸟兽散尽。
“多谢公主解围。”纪同尘道谢。
“你我本无意,无奈贼人加害,就同那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长策公主放下茶盏,正色道。
“望公主告知。”纪同尘说着,眸色渐沉。
“你日后防着些皇帝身边那个太监便是了。长了一副好皮囊,可惜心却是颗黑的。”
“方才若不是我翻窗逃走,侯爷怕是要失了清白。”
长策公主眼底含笑说着,眸光却是落在沈若缺身上,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样子。
“公主,叨扰了。”沈若缺面色微沉,行了个礼拉起身旁的木头愣子便出了宫。
长策公主起身,望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宫墙的尽头,想到方才季庸的笑容,心中的不安久久不能平复。
春日宴,燕双飞。
回浥安侯府的马车内,沈若缺沉着脸,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阴翳的气息。
“气大伤身。”纪同尘道。
“伤不着你的身子。”沈若缺说完唇角微勾。
纪同尘看着他那突如其来的笑,看得心里发毛,浑身都不自在,再愚钝的木头也该醒悟。
“若缺,我知错了。”纪同尘微微偏过头,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沈若缺听了面上绽开红晕,连脖颈都泛起了淡淡的粉,像那被碰了下的含羞草。
“下不为例。”沈若缺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
“此次来皇城有何打算?”纪同尘见他消了气,提起了正事。
“传闻四方城有恶鬼作祟,进城的男子解不出城主的谜语,便会被吞食。我今日宴会上感应到皇宫内也有那恶灵的气息,怕是同此事有关联。”
沈若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面上不甚在意地说道。
“更有人传这恶鬼是我鬼域放出来作恶的,我倒想看看是什么大能。”
“那今夜你便留宿在侯府,明日一同出发吧。”纪同尘抬起眼帘道。
沈若缺眉宇间的疲惫之态散去,稳住了快要扬起的嘴角,起身下了车马。
纪同尘抬步走进府内,径直来到了后院的花园,往那熟悉的藤椅上一躺,合上了双眼。
“缸中栽花,树下插柳。侯爷好雅兴。”
沈若缺说着伸手捧起水缸中的一朵白荼蘼,细细瞧了一番,视线又移到了树下插着的柳枝。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纪同尘漫不经心道。
“花已开了,柳未成荫。谁道得清何为有心,又何为无心。”沈若缺说罢,起身走向石桌。
庭前玉兰落,悠悠飘散于肩头,沈若缺轻浅偏头瞥去,稍稍抬指扶落花瓣。
再度仰头瞧去只见得那繁枝上残花败落,就连同稍远处的石桌凳上也散了片片微红的白。
他勾着唇角笑意颇浓,抬步极慢的朝前去,一拢肥袖悠然落座,拿出了从云中楼顺走的木盒。
沈若缺端起盒子仔细端详,整个盒子四周都绕着阴寒的恶灵气息,凝神聚气将盒子震碎开来。
只见里面安置着半截凤钗,散发着无尽的怨气,同九泉之下的阴寒之气一模一样。
“这凤钗是历来皇宫女子最高的配置,大越国只有长公主才有一支,可惜长公主英年早逝,这或是她的遗物吧。”纪同尘看了眼那半截凤钗娓娓道来。
“今日我在皇宫探查了一番,后庭云中有阁,题字云中楼,里面藏密百宝,而这半截凤钗却有浓郁的恶灵气息。”沈若缺不解道。
“云中楼乃新皇登基时所铸,听闻是集天地异宝藏于宫中,以稳固大国气运。实则为私藏金库,暗地里将国库中值钱的玩意都转运到楼中。”纪同尘凝眉道,“但沾染恶灵气息的怎么会是长公主的遗物,又怎么会出现在皇帝的藏宝阁里。”
沈若缺脑海中白光一闪,放松了身子道:“既然想不出,那便走一步看一步。”
石桌上堆满了吃食,他伸手捻起盘中的一块绿豆糕,尝了一口,语气中夹杂了些许抱怨。
“不够甜。”
纪同尘坐起身来,见衣袖上堆了些许玉兰树落下的花瓣,心中暗暗打起了算盘。
悄悄将身上飘落的花瓣聚拢在手中,不着痕迹地将手藏进袖中,背在身后,绕至沈若缺身旁。
沈若缺见他走到身旁,放下糕点,将装着糕点的盘子拾起递向一旁,定格在了纪同尘身前。
时间静止了几秒,纪同尘眼中升腾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指尖微微颤了一下,背后的手攥紧了几分。
半晌,骤然松开。
没人注意到他原本手中的花瓣洒在了地上,混进了地上堆积了数日的枯枝落叶中,点缀其间。
纪同尘定了定神,伸手接过盘子,捻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道:“甜。”
石桌上,糕点旁放着茶和酒水,乐得自在。
茶一壶,酒一樽,熙熙天地一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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