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川正在慢慢地收拾盘子,其实按理来说他这样的小少爷一般不自己收拾卫生,都是叫家政,但陆之川还蛮喜欢收拾东西的,他能从这种重复的机械劳动中获得平静。何况他还有点小洁癖,别人清理他总是觉得不够干净。
江一瑟曾数次试图帮他洗盘子,都被他无情拒绝,而后终于学乖,不再试图从陆之川手中拿到脏盘,而是留在厨房里见缝插针地把陆之川洗好的盘子放回橱柜,但奈何总是比不过洗盘子的人顺手,因此大部分时间都只能看着陆之川,主打一个陪伴。
然而此时江一瑟已经被酒精打败,沉沉睡去,陆之川刚刚把他搬回他自己的房间。即使已经陷入睡梦,总裁的那张冰块脸也并没有柔和多少,甚至因为睡去之前陆之川的要求还不悦地蹙着眉。陆之川只能再叹一口气,为他掖好被角,也抚平他的眉心。
所以现在的陪伴洗碗员是slou,它从陆之川身上它常呆的口袋里蹦到水池旁,时不时抖一抖被水花溅到的毛毛。
“恕我直言,你是不是真的太带入总裁老妈的角色了,怎么还管起孩子的交友状况了。”系统出品的拟态皮肤代谢酒精代谢得很快,所以它其实只睡了一小会就醒了,完整地听见了他们的整场对话。
“容我提醒一下,控制欲太强的家长可不讨人喜欢。”
“不如说控制欲太强的角色本来就不怎么讨人喜欢吧。”陆之川吐槽,“而且为什么是总裁老妈不是总裁老爹?不要男妈妈。”
“不是乡下奶奶就不错了。”slou敏捷地躲过一朵溅起来的水花,并没有被陆之川扯开话题,“所以干嘛要提出这种要求?也就是江一瑟喝醉了,还能忍受你这糟糕的演技和漏洞百出的话。”
69書吧
“就算他没喝醉他也会忍受的好不好……”陆之川哼哼唧唧,很是信赖江一瑟对他的容忍度,“就是那什么……想了想还是得去上上班嘛,刚好接触一下,为以后的空降打个基础什么的?”
“少来,跟我还来这一套?”slou可不是江一瑟,会容忍陆之川这么明显的糊弄,它气哼哼地踹了陆之川一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你的心理描写统统交代。”
“好吧好吧……slou大人明察秋毫。”陆之川嘟囔着将最后一个盘子洗净放好,把slou揣进兜里,他还是打算回自己房间先,在厨房这种公开区域说这种事,万一江一瑟突然醒来,听见他的话事小,听见slou说话那就真的不好办了,总裁的世界观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
“我倒不是说想强迫江一瑟交朋友啦……我知道他天生性子冷。”陆之川带点纠结地试图和slou描述自己的心情,“只是……你不觉得总裁现在有点危险吗?”
slou用有点震惊的眼光看他:“江一瑟哪里危险了?偏差线上的神经病是挺危险的,但那和这个江一瑟不搭边吧?这个江一瑟在你面前披羊皮不是披得蛮好的吗,就差咩咩叫跟你卖萌了。”
“你都说了是披羊皮啦……本质根本没变啊那家伙。”陆之川蔫蔫地趴在床上,“而且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江一瑟现在的感情状态。”
slou:“不是吧,继他发现你失恋以后,你也发现他失恋了?你们这是在玩什么,伪装者之失恋阵线联盟?”
陆之川:……
陆之川:“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江一瑟对我的情绪有点不对劲吗?”
他很有先见之明的捏住slou的双颊,阻止它继续吐槽打乱他。
“就是,你看江一瑟他从小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但是吧,出现了我,大言不惭一点,我应该算是他二十几年来唯一的朋友。这就导致了,他好像对我投射了很多种感情。”
陆之川苦恼地试图描述那种感觉:“我可以是江一瑟的爸爸妈妈朋友小弟,甚至是他的乡下奶奶,但这些人不能全都是我,你明白吗?”
“就好像一个落水的人,他水性很好,落水也不会噶掉,所以他不在乎自己泡在水里又冷又寂寞,虽然水面上漂着大船飘着稻草还飘着泡沫板,但这个人从不主动靠近。然后有一天一根干巴巴的小稻草飘过来,他躲了几次没躲掉,决定靠一下试试。于是他忽然发现其实靠一下也挺好的……不那么冷,不用费那么多心力去对抗水,所以他错误的以为那些温暖那些轻松是这根稻草独有的,但其实他只是一直落在水里,没有别的东西去让他靠一下,所以他以为只有稻草能救他。他抓着我就像抓着唯一的一根稻草,对其他的浮板视而不见。”
“说实话,被当成唯一当然让人很心动,毕竟人都是有占有的劣根性的。”陆之川叹气,“但是我们一瑟值得更健全的人际关系,而且小稻草怎么救得了一个人呢?至少得搭个充气艇吧。”
“他其实不该那样孤独的……明明也很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值得更多人对他好。”
slou安静地听完,并没有反驳陆之川,只是说:“可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只想抓你这根稻草呢。我觉得你真的太担忧了,你觉得江一瑟孤独,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自己选择了孤独?”
“不是的。”陆之川摇头,“他只是不会表达,有点笨又有点冷,所以别人都觉得他好像天生就喜欢孤独喜欢独处是个不需要感情的Bking,所以他也跟着以为他就是那样的人。其实不是的。他其实也是个正常人,有正常人类的情感需求。很需要有人陪,只是被别人误导了,强迫自己习惯孤独……你看我跟他混熟了以后都不用像以前那样天天找机会蹭光环,他自己就会和我贴。”
“我觉得你眼里的江一瑟是不是有点ooc了……慈母滤镜开得有点大了吧哥……霸道总裁爆改小可怜是吧。”slou熟练地翻出死鱼眼,“你这话说给江一瑟听,信不信江一瑟会立刻紧张地问你这个人是谁,有没有他重要。”
“喂喂,这个也很ooc啊我说。”陆之川戳戳翻着死鱼眼的小仓鼠,“何况,你还能有我懂江一瑟?”
slou:……
slou:“喂,这里有的人嘴上说着担心朋友对自己太特殊,其实是在暗戳戳的大秀理解啊,有没有人管管啊?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是吗。”
陆之川立刻正色道:“是谁这么过分?立刻缉拿!小小江一瑟明明是我和slou大人play中的一环!”
slou傲娇地哼了一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slou大人明鉴,我可不是瞎说。”陆之川一本正经举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我可是有证据佐证的。”
slou也很配合地跟着他演:“哦?说来听听。本大人可要提醒一句,做伪证要酌情量刑的哦。”
它举起它的粉红小爪子,不怀好意地扫视陆之川的脸,显然做好随时猛踹的准备。
陆之川想起slou每次踹他都因为四肢太短导致一只鼠都撞进他怀里的往事,心说这软绵绵的一团冲过来真的不是投怀送抱吗,什么刑这么美滋滋的。
但他很明智的没有把这容易引起仓鼠炸毛的话说出,只是悄悄地被萌了一下,面上还是假作正经道:“可不是假证,还有官方背书的,那就是——”
“柳樱樱!”
slou:“不是吧,这也能有她吗?这就是世界指定玛丽苏的威力吗?怎么有人没出场存在感都能这么强啊我说。”
陆之川:“可能这就是女主的含金量吧,严格点说,要不是她,我们不也不会来这个世界吗。”
slou:“那倒也是……不对怎么好像跑题了,你继续说,柳樱樱能给你证明什么?”
陆之川:“其实也不算是柳樱樱,更准确一点说,是你给我看的偏差线版本。”
“就,你不觉得很熟悉吗,柳樱樱一开始靠近江一瑟,江一瑟也是拒绝的。”
陆之川顿了一下,感觉有点别扭:“这么说好怪,我们一瑟和那个控制狂还是差别很大的,还是区分一下吧。叫那个偏差线版本的江一瑟霸总好了。”
slou露出槽多无口的表情,感受自己莫名地好像又被秀了一下。
“总之呢,你看偏差线也写了,柳樱樱一开始接近霸总,霸总也是拒绝的,但是柳樱樱很坚持,霸总后面不也是妥协了吗。写得花里胡哨的说什么冰山融化只为一人,但其实不就是霸总把柳樱樱打动,划拉进了自己以前没人到访过的情感领域。”
陆之川叹气:“你看,这不是已经说明了吗,我们一瑟其实不是真的冷心冷情,他有正常的交际能力的,对他好他也会对你好,只是可能一开始会让人感到有点小挫折,但只要坚持,你就可以获得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就像硬壳软糖一样,咬开硬质外壳就会露出柔软的内在。一瑟他只是外面的糖壳比其他人更硬一点而已。”
“这段推理的稀碎逻辑我先不做评价,但是你能不能真别把江一瑟当成无辜小白花了,这滤镜开得我真的只能想到母爱伟大无需多言了。”slou面无表情,它现在是真的觉得比起江一瑟的交友,陆之川还是得多关心关心自己的眼睛。
陆之川假装听不见,他当然知道他口中的江一瑟和现实的江一瑟略有差距,但人就是这样,在乎谁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心疼谁,觉得全世界都亏欠那个人,恨不得全世界都爱他。
陆之川继续说:“而且柳樱樱真的就是一个很好的反面例子啊,你看,柳樱樱获得霸总的信任以后,给霸总做了很多限制的行为,又是打断他和他人相处,又是要求霸总只关注她一个人,仗着霸总在乎她还不肯好好对他,所以霸总才会越来越多疑,越来越敏感,越来越患得患失,最后变成那种神经病。”
“因为他在乎,所以柳樱樱可以轻而易举的伤害他。”
“柳樱樱的行为是不正常的,她刻意的削减了霸总的社交范围,其实只是担心自己的分量不够,她要把霸总所有的感情都占据。”
“那样真的很危险。”陆之川又重复了一遍。
“就像搭积木,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数不尽的痛苦,宛如深渊一般。那些别人给予的正向的感情,或者说爱,那些爱就是一根根把人从深渊支撑起来的积木,上面有什么需要支撑的东西时底下的积木当然是越多越好,多一点的话即使短暂的抽去一两根,积木也不会倒塌,挺多有点摇晃。但如果只有一根积木,抽去以后就会掉进深渊粉身碎骨。而即使不抽去那唯一的积木,如果那根积木本身很脆弱,又爱不安分的滚动,你如何能不被折磨得提心吊胆,想要将那根积木牢牢握在手中?”
陆之川低声说:“他不该受这种折磨。他能感受爱,也会付出爱。他孤独太久,之所以一直做出那样冷冰冰的样子,也许是害怕那些未知的情感会伤害他。他在深渊里待得太久,是我主动靠近把他架起来,那我就不能像柳樱樱那样,让他不安,让他惶恐,让他误以为他能得到的爱只能从我身上获取。他值得更多的善意,更多的陪伴,更多的爱。”
陆之川顿了一下,嘀嘀咕咕地轻声又补充一句。
“而且我真心觉得因为回馈对象太单一,所以他往友情里塞了很多私货……”
江一瑟刚才对他说会一直陪着他的时候,语气诚恳眼神真挚,但却莫名散发着一种黏糊糊的气场,类似的感觉陆之川只在婚礼新人宣誓的场面里感受过。
所以那一刻他心中一动,鬼使神差般问了一句为什么。
江一瑟看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只干巴巴地说因为是朋友。
听到回答的那个瞬间,陆之川的心里有一丝复杂,但那感觉闪过得太快,导致他无法细分,只能归结于大概是对江一瑟人际关系太过单一的明悟。
slou听完这一段对江一瑟形象有很多滤镜的描述,感觉内心有一肚子槽要吐,但因为太多了,导致它沉默半晌,憋出来一句:
“母爱伟大,无需多言。”
陆之川没想到slou还没放过这个梗:“就不能换成‘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吗。”
slou:“也行的哈这位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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