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没有不开心啊？”
陆之川却被这突兀的问题问懵了。
陆之川为江一瑟这奇怪的一句话拼命回忆起自己最近的心情，连酒意都散去了少许，好奇是什么让江一瑟觉得他最近不开心。
实话说他最近的生活真的咸鱼得让slou都经常开完会郁闷地猛踹他的脸出气，一天当中唯一的正事就是琢磨琢磨怎么和江一瑟更多的贴贴，以便推动光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长进度条。真要说烦心的事，那可能就是按照原计划，他这时候应该跑去跟江一瑟一起上班，以便加快光环传输效率。但人都是有惰性的，与其去累死累活地上班夹在一群大佬里瑟瑟发抖，不如趁着江一瑟在家见缝插针地狂贴……反正江一瑟也不会拒绝。
但是为他打工帮他管着公司的slou却怨气很大，经常幽幽地指着那差了一大截的进度试图唤醒陆之川的事业心，大概是出于那种我身为一只无辜可爱小仓鼠都要上班，你怎么能幸免于难的心态，俗称上班上的。
除此之外好像真没什么。
冥思苦想中的陆之川已经自然地忘记了，他曾在江一瑟面前因输掉的十几次晋级赛而阴暗散发的悲伤气场，除了他打游戏只是玩玩以外并不很放在心上以外，应该也有想要忘掉自己那些菜得抠脚的惨痛往事的因素在。
陆之川在苦苦思索之时，江一瑟也在思考，他的思绪在酒精的作用下仍然迟缓，因此做什么都需要比之前更多的时间。所以之前辛辛苦苦搜集的资料里在问完问题的下一步是什么？是让对方感受到陪伴吗？要拥抱他拍他的肩膀吗？
江一瑟有些忘了，但醉酒状态下的他远比往常坦诚。
其实现在是他需要陪伴，不管是用什么借口都好，他想要再次触碰到陆之川。
但他并不贪心，不奢求一个满怀的拥抱，只想要陆之川的手重新温柔地抚在他侧脸。于是他慢慢地向陆之川靠近，摸索着想要去捉陆之川的指尖。陆之川回忆往昔时没有什么特别的姿势，也不像动漫主角进回忆杀时要搞点旁白，只是呆呆地坐着出神，一动不动，很方便江一瑟搞点小动作。醉酒状态下的江一瑟有些看不清，但还是很快就顺利地摸索到人类温热的皮肤，自制力姗姗来迟，他不再靠近，只是心满意足地用食指轻轻勾住陆之川的食指，他的力道那么轻，被酒精混淆了的认知仿佛在害怕他一用力就会弄疼陆之川。
他不要求很多，只要陆之川垂落的一点指尖。
虽然江一瑟只是虚虚勾住了陆之川的食指，那力度应该不会比蜻蜓点水更重，但奈何江一瑟是个成年男人，那么大一团猫猫祟祟的凑过来，陆之川只要没瞎就很难忽视。看着摇摇晃晃的江一瑟努力靠近他，陆之川本有些疑惑江一瑟想要干些什么，结果江一瑟就只是凑过来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的和他拉钩。陆之川心说没想到总裁醉酒以后不仅酒品良好不耍酒疯，行为好像还有点童真可爱。
江一瑟也感受到陆之川回神以后投注过来的视线，在酒精作用下思维运行模式大幅简化的他只觉得他不仅重新牵到了陆之川的手，还再次获得陆之川的注意力，他不由得满足地眯了眯眼，决定再接再厉，将沮丧小川彻底解决，让元气小川重回！
“没有她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要再喜欢让你难过的人了，好不好？”
*
什么？没有谁？什么喜欢？谁让我难过？
陆之川这下是真被惊着了，本就不多的酒意彻底散去，本来那瓶酒他也只是浅抿几口，醉意本就不深。那瓶酒大部分被他连哄带骗……啊不是，介绍食材的时候顺便给江一瑟灌进去了。
你不要乱说，我上个纸片人老婆的池子刚结束，一发出货，十连三金，甚至都没动用蓝绿修改器，不仅拥有还拥有得超高兴的好不好。
陆之川的脑子里迅速闪回过一连串的彩光金光和伴随着出现的漂亮立绘，后知后觉地想起貌似今天光顾着江一瑟了连游戏都还没上，不由得浅浅为没领的月卡默哀一秒。
不过恢复清醒的陆之川很快意识到，江一瑟这番话大概不是在对他的二次元感情生活发表意见，他立刻敏锐地意识到大概江一瑟对他有些什么误会，毕竟他误会柳纤尘的前车之鉴还在那呢。
一个清醒的陆之川想要从醉酒的江一瑟口中问到来龙去脉简直比呼吸还要简单。即使是喝醉的总裁在叙事时仍然逻辑清晰，用词简短准确，当然也巧妙地省略了大部分心路历程和拿出那支红酒的真实意图。陆之川很快就知道了前因后果，也终于明白原来江一瑟是误会他失恋了，想借着喝酒开导他。
陆之川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知道是先无语一下江一瑟的神奇逻辑——总裁平时脑子明明很好使，怎么会推理出这么和真相风牛马不相及的离谱结论，但转念一想江一瑟毕竟是能自如地跟上他那自己有时候都觉得有点太过电波的脑回路的同频电波系，有这样的误解虽然不至于情有可原，但好歹也算能够理解。
而且就江一瑟这个不善言辞的锯嘴葫芦能开导他什么啊，怕不是背地里狂看好几天的资料学习借鉴，说不定还悄悄写了稿吧。
很是了解江一瑟的陆之川又看了看讲完就乖乖坐在原地，专心看着他的江一瑟，他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原来总裁也不是总算无策遗的。
他狭促道：“还想着把我喝到位？没想到是我把你喝到位了吧。”
他的指尖还被江一瑟珍惜地握在手里，江一瑟听到陆之川的话并不羞恼也没有丝毫计划失败的沮丧，而是轻轻的点头，看起来似乎还很为陆之川没落入他的圈套骄傲。
我破坏的可是你的计划欸，你还替我骄傲上了？
陆之川失笑，他现在又觉得江一瑟喝醉了以后其实症状挺明显的，看起来乖了好多，虽然还是一身清冷气质，但看起来已经从没有感情的冷酷工作机器变成了那种设定了和人类友好相处程序的陪伴型笨笨小机器人。他不由得起了点坏心眼，想要逗弄一下江一瑟，毕竟说不准这醉酒版江一瑟他以后还能不能见到，经此一遭总裁以后估计会提升更多的防备心。所以他愉快地决定等江一瑟酒醒了再解开这个小误会，先逗逗喝醉的总裁再说。
“那这次失败了怎么办呀？我们一瑟还准备了什么其他小花招？”
也许是此时此刻的江一瑟表露出的乖顺将他蛊惑，也可能他的酒其实还没醒，陆之川真心觉得端端正正坐在他面前却还是固执地要和他拉钩的江一瑟此时就像个可爱的幼稚园小朋友，陆之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夹了起来，给江一瑟当家长的野望又开始熊熊燃烧，连称呼都换成了平时和slou私下开玩笑才会说的“我们一瑟”。
江一瑟却完全没有为陆之川这种哄孩子的语气感到冒犯，相反他眼睛一亮，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完全忘了他的其他目的，像是终于得到了什么允许，喜悦地勾着陆之川手指晃了晃，声音轻轻，态度珍重地念出了那个在心底回响过无数次的名字：“小川。”
他说完甚至感到有些害羞般微微低下一点头，眼神从陆之川身上挪开。却又落到他们相勾连的手指，他们的手指交错着，无端显得缠绵，好像勾住的不止是手指，而是将他们的未来都连接，他不由得又露出一点笑来，加重了语气，又喊了一声：
“小川。”
亲密的友人之间互相叫昵称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陆之川就很喜欢叫他的朋友们的昵称，也乐于让他们称呼他自己的小名。但江一瑟似乎没有这种经历，他过往的亲缘关系如一张白纸，而且那一身疏冷气质让人感觉他愿意靠近你就已经实属不易。
所以陆之川和江一瑟这么久以来，即使是关系好起来以后，他们的对话里也没出现什么亲昵小名，但彼此都会下意识地忽略叫出全名的情况，毕竟那样真的太生疏了。好在他们一般相处时都是二人独处，不需要什么代称。因此陆之川也是第一次听见江一瑟叫他的小名。
也许是江一瑟的态度太过珍重，只是叫了两声就露出了往常难得的笑，好似占有了什么珍宝，让他只觉得耳根一热，被很多朋友叫过的小川在江一瑟的口中说出却仿佛有一种特别的意味，好像更亲密，情感更浓厚。
“所以总裁聪明的脑子就想出来这么个办法？萌混过关？”
像是要压下什么，陆之川换了一个调侃意味更重的称呼。
69書吧
江一瑟的睫羽低垂，配上他本就低冷的声音，看起来仿佛真的有点失落：“不是。”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你可以教我，我会去做。”
“我会一直陪着你，尽力不让你难过。”
江一瑟顿了顿，像是发现什么缺漏，于是纠正道：
“我不会让你难过。”
江一瑟的语气认真得仿佛最虔诚的信徒向他供奉的神灵发誓。
陆之川的心几乎漏跳一拍，江一瑟说得太真挚也太郑重，让人毫不怀疑他许诺的永远必定漫长到生命尽头，甚至更远。那其中蕴含着的厚重情感让他陡然安静下来，此刻耐心等待回应的人变成了江一瑟。他们似乎总是这样彼此等待，等待一个确定的态度，等待对方发现什么或又获得什么。
他鬼使神差般问道：“为什么？”
“一生可是很珍贵的，不可以随便许诺哦。”
“没有随便。”江一瑟很快地应道，但却没有马上回答陆之川的发问，他微微拧起眉，似乎在拨开他对陆之川的情感，去寻找原因。朋友？家人？陆之川给他的是他前半生中未曾接触的温暖感情，太复杂也让他太无措，所以他卡壳了很久，最终也没找到让自己满意的回答。
“因为，小川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好像自己也并不满意这个回答，这是他第一次与人建立这样深的羁绊，所有情感牵诸于一人，太复杂，只好按照最符合大众认知的定义回答，年岁相近意趣相投的是友人，但总觉得还不够，只好加上一个最好，像是强调什么。
陆之川沉默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扬起笑脸，他意识到了什么，并在沉默的那一瞬间做出了一些决断，轻快道：“其实我失恋真的蛮伤心的。”
“可能需要……嗯……认识一点新朋友？”
江一瑟的表情像被雨打湿了鬃毛的狮子，或者被主人扔出家门的猫咪，他用一种充满破碎感的声音轻轻问：
“……我不可以吗？”
陆之川恍若未觉，仿佛他没听见那惹人心碎的声音，也没看见与江一瑟那一脸可怜表情相反的黑沉眼睛，轻描淡写道
“那就我们一瑟的朋友？就那些辞职速度很快，来和你一起创业的小伙伴，我也听说他们好久啦。虽然我们一瑟超级优秀值得信赖，但他们也一定是因为很信任你才会来的吧。大家见一面，一起去游乐园什么的地方玩一玩嘛。”
江一瑟不说话，仿佛已经醉得失去了优秀的应答机制。只是那双眼却愈发黑沉，凛冽如冰。但他也不忘做出更加委屈的模样，试图以此唤醒陆之川的良心。
陆之川无奈地伸手覆住那双不悦暗沉的眼，于是被挡住眼睛嘴角下撇的江一瑟就显得更加可怜，纯然无害般可怜巴巴的委屈神色。看得陆之川的心软了下去。
“好啦好啦，我不交新朋友嘛，只是见见一瑟的朋友也不可以吗？”
“只有你。”江一瑟急切地应道，“没有别人，只有你。”
“可不能只有我，我攀比心可是很强的，没有别人的话我怎么说自己和你是天下第一好啊？”
陆之川看着江一瑟抿着嘴仍然不悦的样子，只好也开始装可怜：“我因为失恋都超级超级伤心了，我们一瑟还不能带他的其他朋友安慰安慰我这个天下第一好的朋友吗？”
“见不到一瑟的朋友我会比失恋更难过哦。”
陆之川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在威胁，但并没捏着什么把柄也没付出什么利益，只是拿他自己的心情做交换，精明理智只计较利益得失从不做亏本买卖的的总裁却轻而易举被胁迫，于是只好顶着那张因为不愉而更加冷淡的脸，硬邦邦地吐出四个字：“……如你所愿。”
只要你开心。
陆之川得逞以后却并不得意，仗着自己还遮着江一瑟的眼睛，他的笑容淡去，无声地轻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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