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意兴阑珊。
岑缨思绪渐渐回笼,她反驳道:“没有的事,采薇,你不能再这样说了。”
她怎么会对奚砚有意呢?
按照她跟他的约定,应该是奚砚对她动了心才对,可是如今奚砚却依旧是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
看她时的神情是淡淡的,甚至都比不上看一只小猫来得深情。
这般想着,她明白自己到底为何吃味了,难道是她吃那只狸奴的醋,所以才将那副场景记在心里,难以忘掉?
摇了摇头,她觉得不应该。
接过了采薇手中的燕窝,她又问了句,“你给驸马送去了吗?他身子虚,今日还冒雨去寺庙,大概容易受凉。”
采薇无奈苦笑着,“已经送过去了。”
不过不是她自己想着送过去的,她才没有那种爱屋及乌跟着讨好驸马的心思。
只不过是自己让人熬制燕窝汤的时候,璇玑与望舒两个人同时来了,然后什么都听到了,他们便在一旁附和到他们主子也要燕窝汤,她也没办法不答应。
看着公主这安心的模样,她又回道:“公主,您还说不在意驸马?您喝个燕窝汤,都能关注到驸马身上,这般已经是极其在意的表现。”
“贫嘴,不是这样的,本宫心里有数的。”岑缨这般理直气壮地说着,但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旁人不知道,但是她自己知道。
她心里的的确确对奚砚有着某种不一样的情绪。
不是少女怀春,也不是情窦初开,更不是情根深种,也不是刹那永恒。
“把这幅画给驸马送去吧。”
岑缨准备将画递给采薇,忽然想到什么,又收了回来。
采薇在旁愣着,等着公主的下文,公主这般犹犹豫豫的模样很少见。大概是真的动心了,从前她与顾大将军在一块时,从来不会犹豫着送些什么。
只要是公主觉得很好吃的糕点或者很珍贵的玩意,她都会给顾大将军送去。但是如今她待驸马不是这般的,她会按照驸马的喜好来讨好他,而不是将她认为好的去讨好他。
采薇她虽然不懂这些爱情,但是也能看出些区别来。
爱一个人大抵就是如此,更加关注那个人。
69書吧
岑缨看着那幅画,又拿起毛笔在上面添了句诗,以诗相和,以画相酬。
「冬日斜雨滴绿意,树荫底下卧狸奴。菩提小睡不知愁,哪知油纸与人怜?」
她没什么文采,能作出的诗也不押韵,只是随性而为。
等墨晾干之后,岑缨才让采薇拿着画去送给驸马,这个时辰他应当是不曾入睡的,大抵是在沉思冥想。
看着采薇出去之后,她才坐了下来。
又拿着自己放在一边的另一幅画作,两个人跳舞的画。昨日夜里的悸动燥热,今夜还觉得未曾散去。
岑缨又看着自己的画,其实她画不出来奚砚的眼睛,她画得太无神了,她记得昨夜奚砚眼底尤其动容,就好像冻着很久的寒霜融化,千年冰川至此被捂热。
而她的画作上,那双眼睛炯炯无神。
她端着方才没喝完的燕窝汤,顿时也觉得没什么味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分明是她从前喜欢吃的燕窝汤,她从前也将这些燕窝汤给顾青桓送过去,但是他不肯收,她以为那时候他只是觉得不好意思收。但是再后来,她才知道是顾青桓不喜欢吃燕窝汤。
她闭着眼睛,脑海里回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也算不得很久。
那是清平十五年的春天。
其实也就是三年前。
春柳拂堤,草长莺飞,放过无数次的纸鸢已没了新意。她在前一日的早晨写了信,用桃花笺纸写好,鸦青墨染,深色红花。她效仿着顾青桓每次写来的信纸,约他赏湖游玩,寻常的赏花踏青已然没了意思,也就只有赏湖来得畅快自在。
因此,那时许多年轻的男女会相约于春日赏湖。
湖水随风飘动之时,爱慕之心随之泛滥。
清风徐来,水波兴起,两个人乘船,跨越整个春日,看两岸边的春柳拂堤,看桥上的游人如织,看年轻男女彼此爱慕之意。
顾青桓站在船头,迎着风,衣袂飘摇,好似逍遥散仙。
他整个人长得很高大,身姿挺拔,徒留给她一道直挺挺的背。
他的声音从船头飘了过来,他开口说着:“阿缨,你说等秋日浪漫的时候,满山遍野的枫叶,我们就成婚如何?到时候你向皇上提出让我成为驸马?”
那时候,岑缨有些晕晕乎乎的,她坐在船上的椅子上。
目光看向澄澈起波澜的湖水, 她点头道:“也好啊,青桓哥哥,到时候我让父皇给你官职,让你掌管皇城安危,或者是我们一道去封地戍边。总之呢,我们是一定要在一块的。”
当时的她对于顾青桓如何回复其实没多大印象,只是他隔日写的信说是今生今世非卿不娶。
思绪慢慢回复,岑缨看着自己落下来的泪沾染了那幅画作,正好落到了画中俊美男子的眼睛里。
一片模糊中,又带着自有的色泽。
这双眼睛,这般眼神,使得这幅画上的奚砚有九分神似他。
岑缨轻轻吹拂着画,让它尽快干,这是她画过最好看的眼睛,因为用了心。
——
翌日,天清气朗,云层舒和。
岑缨正在书房里,同奚砚在里面看书,她看的是兵法这一类,奚砚看的是星象那类,岑缨并不感兴趣。
她觉得奚砚的读书喜好有点偏,寻常的男子渴望着建功立业,都是读四书五经,读兵法策论。但是他偏生看地理天文,看哲理史学。
大抵也是与他的志向有关,他大概没有那般宏大的志向,于他而言,病体支离,光是活着就已经很难了。
“冬郎,明日便是我父皇的寿宴,你要去吗?”
岑缨忽地想了起来,就问了句,难怪她总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好像还没有准备好寿礼。
之前她会用心给父皇准备一个月的寿礼,但是现下隔了三年,回来之后,她便没有那般用心。
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自然是要去的,我若不去,你应当会被为难。”
奚砚的语气淡然,但比平常多了些温热情绪。
他侧着耳朵,隔着一层竹帘,他听到对面传来重重的叹息声。她应当是在为明日明德帝的寿宴而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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