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奕眼神冰冷地盯着伤口,无动于衷地看着混合着遭受脓液污染的血随那诡异的紫水流到舟底,渐渐聚成一小片肮脏的水凼。他知道从那伤口流出的东西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死神正明目张胆地收割着他的时间,其实他也不晓得此时的冷静从何而来,按道理他应该挣扎着爬起,找寻东西包扎,或者至少做些什么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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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林一动不动,静静观赏着那双受到腐蚀的腿,像是沉默的大多数旁观别人的躯壳和灵魂在苦难之火中崩坏。
他的上半身因为乏力动弹了一下,这轻微的改变让他那凝固的思维重新开启流动,他首先找到的是辩解自已行为的理由。
就如战场上落单的士兵,从天边射来箭雨,他穿戴着盾牌、头盔、护肩、甲胄,第一支箭射穿了盾牌、第二支箭射掉了头盔,第三支……接下来,不管有多少东西抵御,他既然已在箭雨之中,便只剩下唯一的宿命。
林小奕不愿以逃跑的姿态背身面向箭雨,他扭过身,挺起胸口,用跳动的心脏去抗争!去承接那支决定他宿命的箭,是他接受了箭的到来,而不是箭决定了他!
他这么想着,一股猛烈的火从他那死寂如灰烬般的心窜了起来,他双手撑住船底,使劲往下按,他能明显感觉到小舟的下沉。
瘦削的肩膀张开了,像鸟张开翅膀,林昂首向前一吼,激越清脆的吼声往远方荡开去,他仿佛能够看到发自内心,深深吐息而出的吼叫在茫茫的天空所带起的波纹。
波纹行得越远,痕迹就越破碎,越模糊,罩了一层毛玻璃似的,云、湖、茅草渐渐都看不清了,连血都不那么刺眼了,黄绿的脓居然像翡翠和黄金,椭圆的肉也如象牙般洁白……
首先闻到一阵香味,林小奕专注于这阵香味许久,他不知道究竟是多长的时间,有可能只有一瞬间,这是因为他还感受不到光线,没法通过由光线串联的事物判断自已身处何时何地,但这阵香味是确定的,清香,清香中又有能令人记起的苦涩。
林从舌尖泛起的苦涩中推断出了构成香味的一些成分:晒干的橘皮、莲子、何首乌、薄荷……
“戴罪者亦可渡,施主既已受皮肉之苦,受刑于死生之大恐怖,我佛慈悲,贫僧自当施以援手!”这声音沙哑低沉,平淡如水,听得林小奕甚为恍惚,但大致意思了然于胸。
又等候片刻,明亮清爽的黄光渗透进来,这如水流般的润物蔓延逸散,一个念头闪过的功夫,视觉贯通,周遭景致却是徐徐铺开。
地面由一条条细长方正的木板铺成,墙壁清一色的雪白,漆刷的很细致,透出一种宝气,自已身旁坐着一位老僧人,老僧人盘坐在蒲团上,他与僧人间还有一个香炉,不过没有点着,香炉旁摆着药煲,白雾从壶嘴里溜出,袅袅地上升,快撮到木梁横纵的屋顶后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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