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漆黑无比,没有一丝光亮,身上像是被千斤顶压着动弹不得,嘴里都是泥土,费了好一会儿功夫,关洱才反应过来这具躯体竟然是被埋在了土里。
幸亏自己是附身的鬼魂,不用怎么呼吸,不然估计又得交代在这儿。
关洱尝试用灵力调动这具身体,心下高兴,这具身体的体修还不错,看来生平是个勤于修炼之人。
无月的夜浓得像是有化不开的雾,昼伏夜出得鼠狼叼着一块新鲜得食物正在大快朵颐,地下有窸窸窣窣得声响,在这静谧得夜里显得尤为诡异。
突然一只手破土而出,黄鼠狼浑身炸毛,拔腿就跑,食物掉落一地,落叶被它踩得哗哗作响。
关洱拨开身上的泥土,疯狂吐着嘴里的烂泥,鼻尖终于闻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了。
她站起身打量周围,一望无际的黑夜如瀑一般,屈指可数的几颗星星几乎被黑云遮挡住全部光亮,身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万丈悬崖。
关洱苦恼,这又是哪儿啊。
没办法,她只能就着忽闪忽明的夜色慢慢找着下山的路,忽从山下吹来一阵冷风,只觉身上凉飕飕的,她低头一看,我的衣服呢?
这具身体全是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最深的地方都已经开始溃烂,生出了蛆虫。
关洱忍着恶心,只能慢慢把它们一条条捻出来。
照理说这么重的伤,应该早就死了,为何还能被自己附身。
莫非是这名女子被埋后,一直没有死透,难不成是活埋?
69書吧
关洱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实在不敢细想了。
尽管此时的自己就算不穿衣服也不会让人产生旖旎的想法,可关洱还是想找一件蔽体的衣物。
“君儿,是你吗?”
关洱脑子一懵,是个女人的声音,但她不敢确定是不是在问自己。
关洱没有回头,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肩膀上放了一只手,那只手柔软细腻,尽管关节处生了细纹,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之人。
时间好像被拉长,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在关洱看来都是极度漫长的,直到自己突然被抱在怀里。
紧得仿佛要将关洱揉进对方的骨血里,过了好久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妇人泪流满面,精致的发丝略显凌乱,鬓角处还挂着枯叶,也不知在这片深山里待了多久。
她炙热又迫切的眼神在关洱身上扫视,瞳孔里全是血丝,震惊又心疼。
她咬着唇,颤抖着双手解下自己的外衣,紧紧地披在关洱身上,泣不成声,“别怕,别怕,娘来了。”
关洱任凭她牵着自己的手下了山,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看见隐约的灯火,为首的人举着灯笼跑了过来,看见二人,尤其是关洱时,吓得灯笼都摔在了地上,“三……三小姐,找到了!”
“三小姐找到了!”
“三小姐找到了!”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响起,震彻黑夜。
关洱被妇人扶上了马车,一路往“家”赶去。
妇人的眸光热烈,偶尔和关洱的眼神对上,关洱被这出意外打了个措手不及。
瞧这外面的阵仗,这位妇人的来头估计不小,更何况轿子装饰华丽,玉器精美,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自己先静观其变,寻个合适的机会再溜走。
轿子落了地,外面吵吵嚷嚷的,妇人握着关洱的手,脸上泪痕未干,替她把衣服整理了下,“君儿,我们到家了。”
门帘被掀开,关洱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了轿。
周围围满了人,所有人皆是震惊不已,好像都不相信这具身体能回来。
关洱不动声色的扫视一圈,见到站在最中间的男人时愣了愣。
这是尉迟宫!
妇人一直喊着自己“君儿“,关洱的大脑飞速旋转,尉迟家有谁名字里是有“君“字的吗?
正思考着,关洱的肩膀被拍了拍,妇人在耳边小声提醒着:“君儿,快叫爹啊!”
尉迟山君!关洱突然想到,怎么就那么巧,居然附身到了尉迟家三小姐身上。
“爹,我……我回来了。”
尉迟宫点点头,欣慰道:“回来了就好,这些日子辛苦我儿了,快去休息吧。”
余氏也在一旁附和着点头,“我先带君儿下去,她都吓坏了。”
关洱来到了尉迟山君的房间,屋内放着一棵硕大的夜明珠,整个房间亮如白昼,余氏扶着关洱坐下,扭头吩咐道:“多备些热水来……”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再准备些针线。”
很快便来了人,没一会儿木桶里就装满了温水,热气腾腾。
所有人都走后,余氏才脱去关洱身上唯一一件衣服,手抖的不成样子,眼泪像断了线,“君儿,你告诉我,是何人害了你?”
许是余氏眼里关切太过浓烈,烫的关洱心口一窒,如果我现在告诉她你的女儿其实没有回来,她会崩溃的吧,关洱决定先不说。
余氏也并没有等关洱回答的打算,起身拿毛巾沾着温水为她擦拭起来,小心翼翼的清洗每一道伤口,看到伤口里的蛆虫时,双眼通红,下唇都被咬出了血,却还是用针认真挑着。
“疼吗?”余氏的动作小心翼翼,不忍问道。
关洱并没有多大感觉,摇了摇头。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余氏在这具身体上缝缝补补,看起来总算是有个人样,她翻找出一件十分精美的衣裙,“君儿穿这身,为娘给你新做的。”
关洱在整个过程中就像个木偶,任凭对方让自己做什么,对方没有丝毫恶意,有的只是一名母亲对失而复得的女儿的珍惜、心疼与愧疚。
“我的君儿穿上果真好看!”余氏毫不吝啬地夸赞,眼底依旧血红如血。
窗外的天色微微泛白,连绵的远山层层叠叠,天快亮了。
自己必须找个借口支开余氏,爹爹和赤鱬兽还等着自己,关洱思考着。
“娘,我有些累了,您也忙活了一晚上,要不先去休息吧。”
余氏听了这话明显怔了怔,语气温柔,“好好,君儿先休息,娘晚些再来看你。”
余氏走后,关洱彻底松了口气,自己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
天色将亮未亮,此时要再不上山,估计就来不及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太过华丽,出去恐怕过于显眼。
关洱打开藏柜,准备找一身合适的换上,却在最里面发现了一件十分熟悉的衣服。
这是……缥缈派的弟子服!
难道尉迟山君是缥缈派的弟子?
关洱没来得及细想,立马换上,披了件披风就出了门。
缥缈派。
萧岚月一晚上没睡,昨天半夜她便收到了尉迟山君回来的消息,震惊之余又满是不安,她被自己折磨成那样,居然还能活下来?这不可能啊。
她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若是尉迟山君跟尉迟宫说了什么,对缥缈派产生任何不好的影响,相承乐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之前相承乐甩自己的一巴掌,萧岚月气的眼尾通红,目光像是淬了毒,她能死一次,就能死第二次……
门倏地被打开,冷气飘了进来,萧岚月一个哆嗦。
相承乐一身寒意,眼神冰冷,“看你做的好事。”
萧岚月不死心,“真的是她吗?确定没有看错?”
“千真万确,余夫人亲自在玉琼山带回来的。”
玉琼山,萧岚月眼前一黑,自己就是让人把那贱人埋在了玉琼山,她把所有期望放在相承乐身上,期期艾艾的开口:“夫君,这可怎么办?她要是跟尉迟宫说什么……”
相承乐也知现在他和萧岚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味的责怪并没有任何用处,他沉思想了一会儿,“巳时,我们准备好厚礼,登门拜访。”
“我们去做什么?如今他可能正对我们恨之入骨……”
“当然是去祝贺尉迟门主爱女归来。”
他们二人的离去无意中为关洱腾出了时间,本来还担心自己午时才能到,万一碰见相承乐在书房可就遭了。
她在书房拿了张符纸,轻车熟路地打开密室,直奔最深处。
石门再次被打开,里面的样子和上回别无二致,关洱急切地向最里面跑去。
却未发觉,密室早在她踏入的一刹那,无数条红线在她身后的石门上显映,又在瞬间消失。
可所有的笼子都是空空如也,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关中望,关洱强迫自己镇定,可恐慌依旧紧紧将她包裹着,她来到水边,一边拍打一边喊着,“赤鱬,赤鱬!”
没有任何回应,关洱把头埋进去,并没有那一团黑色的身影。
这下她彻底慌了,难不成是相承乐提前发现了什么?!
她不死心,又在附近寻找了一番,可依旧一无所获。她颓废地坐在池边,脑子里空白一片,不断回忆着上次与相承乐的谈判过程,懊恼地捶着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眼角突然扫到了一丝红光,转瞬即逝,关洱这才看见密室的每一角都被贴上了符咒!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纸人从阵眼出飞出来,一致喊着:“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咯咯咯。”
关洱调动灵力凝了一团火,纸人刹那化为灰烬。
关洱也不敢久留,立马向外跑去。
相承乐果然是怀疑了,既然他疑心密室有人来过,是不是就可以默认爹爹和赤鱬兽还活着,不然他何必多此一举?
按照他贪得无厌的性子,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将这二者转移了地方,又在此地设下符咒,这样既可以得到赤鱬卵,又可抓到幕后之人。
关洱才跑出来,就看见了刚从尉迟家回来的相承乐,她一头躲进了假山,眼看着和相承乐擦肩而过,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幸亏他此时杂务缠身,心思烦躁,不然以他的修为发现假山后藏了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待他进了书房,关洱才敢出来。
午时,弟子一上午的修行刚结束,现在正是他们的午休时间,一路上遇见了不少同门。
“刘师兄,今日修的如何啊?可有进展?”
“唉,不提了……”
关洱心如擂鼓,她不确定这么多人当中有没有认识这具身体的人,只能尽量挑人少的路往山下走去。
“诶,这不是前些日子才入门的小师妹吗?”
有人站在自己身前,显然是在问自己。
“好些日子没见着了,是不是病了?”那人热情熟路的很。
关洱顺着他的话头,“是呀,身体抱恙,休息了一阵。”
好在那人并为做过多纠缠,嘱咐了两句让自己不要太过辛劳外就走了。
这缥缈派关洱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眼看着就要出了门,忽然一把剑横指在自己眼前,锋利的剑刃正对着脖颈。
关洱脑子一空,只闻到了一股自己无比熟悉,如今却又无比厌恶的气味。
关洱呼吸都要停滞了,相承乐衣袂轻扬,一个箭步,带着凛然的杀意。
自己不在的这几个月,他的修为居然已经到元婴后期了0,稍微展露一点威压,普通人便动弹不得,只剩下身体本能的颤抖。
“你是何人?”
关洱僵硬地抬起头,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相承乐瞳孔微缩,关洱竟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惊讶与……愧疚。
难不成他认识尉迟山君?
相承乐收回了剑,杀意骤然消失,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你跟我来。”
关洱不明所以,相承乐好像并没有要杀自己的打算,只能默默跟了上去。
相承乐将关洱带到一间偏殿,关洱才进去就被他一把搂住。
“君儿,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好想你……”
关洱一听这故作深情的话,直犯恶心,差点没忍住把他踢开。
心下也是震惊不已,尉迟山君居然和相承乐还有一腿?
“那件事确实是岚月做的太过,不过我已经惩罚过她了。”
那件事是哪件事?
关洱决定先静观其变,听着对方的语气估摸着是萧岚月偷偷对尉迟山君做了啥,相承乐急着摆脱自己的嫌疑。
相承乐听“君儿”一直没说话,也有点疑惑,关怀道:“君儿,怎的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身体还有些不适?”
关洱真想把他脸上的面具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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