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妇人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又重新拿了个碗,装了些米汤,随后一手端着米汤,一手牵着孩子,坐在了桌前。
“你,你可不要在别人面前乱说。”老纪说着,有些艰难的站起身,缓步走向灶台,拿了碗给自己装米汤。
年轻妇人沉默的喂着孩子喝米汤。
宴云说道:“这位夫人,您觉得那是什么?”
年轻妇人的手一顿,随后说道:“反正不是病,而且他也不会活了。”
慕惊棠依旧是淡淡的说道:“红无大人承诺了。”
“……那样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年轻妇人叹了口气。
宴云:“您丈夫离世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您还记得吗?”
年轻妇人咬了咬唇,鼻子一酸,眼睛里又流出眼泪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年轻妇人名叫小宛,和老纪的儿子纪大米已经成婚快五年了,孩子豆儿上个月才刚满四岁。
纪大米是个修船的工人,每天挣回来的钱正好够一家吃喝,有时候挣的多,还能攒下来一点。
小宛是布店里的绣娘,嫁给纪大米以后,就只在家里帮邻居做些针线活,挣一点外快。
老纪年纪大了,只能靠儿子儿媳照顾。
他们原本的生活还算幸福,直到四天前。
纪大米从海边回来后,就一直说自己浑身发冷,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现在毕竟是冬天,纪大米又在海边做事,风吹多了觉得冷,是再合理不过了。
小宛和老纪就都没有多想。
小宛担心纪大米太冷了受风寒,还特意多做了些热汤。
“多喝点热汤暖暖身子,休息一晚上就好了啊。”小宛将汤碗塞进纪大米的手里,碰到对方的手背时,只觉那手冰得很,一点温度都没有。
纪大米喝了口热汤,还是止不住的打着冷颤:“小宛,好冷,真的好冷啊。”
小宛拿来一件厚衣服,披在了纪大米身上:“还冷吗?还冷的话就上床躺着吧,我给你拿个汤婆子来。”
“好。”纪大米点点头,喝掉了碗里的热汤,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里面的房间,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
小宛把炉子里烧剩下的炭火装进汤婆子,然后在汤婆子外头裹上布袋子,提着布袋子走进了房间。
纪大米整个人缩在床上发抖,面色苍白,嘴唇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
小宛连忙把汤婆子塞进被窝,手却触到了又冷又硬的东西。
“你没脱鞋吗?再冷也要脱了鞋再上床啊。”小宛说着,掀开被子,却看到纪大米已经瘪下去的裤管。
像是,像是没有了腿一样。
小宛颤抖着手,慢慢的脱掉纪大米的鞋,鞋里包裹的也不是腿,而是一截森白的骨头!
“啊!”小宛吓得尖叫一声,鞋子掉在了地上,又有几节短短的骨头从鞋子里掉了出来。
小宛立马抱住纪大米的上半身,拼命的喊着他的名字:“纪大米!纪大米!醒醒!你怎么了!”
纪大米轻轻的呼着气,眼睛只能撑着一条缝了,他最后用尽全力说了两个字:“小宛……”
“纪大米!纪大米!!你别吓我!!!”小宛慌张的拍拍纪大米的脸。
没有温度了,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怀里的男人冷得像一块冰。
小宛哆哆嗦嗦的把手贴在纪大米的鼻子下面,良久都没有感觉到鼻息,她紧紧的抱住纪大米,悲伤的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睡在外面的老纪,他着急忙慌的推开门进来,却看到只余半副肉身的纪大米,差点倒地昏过去。
豆儿抱住小宛的腿,也跟着大哭了起来。
随后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纪大米的身躯逐渐化成了灰土。
床上只剩下了他的骨架。
小宛抱着豆儿,离开了里面的房间。
老纪悲痛欲绝,以最快的速度请来了送葬队伍。
纪大米仅剩的骨架,被床单包裹着,放进了棺材。
说到此处,小宛已然泣不成声。
“好端端的,怎么就会这样!”小宛抹着脸,想起那时,依旧心惊肉跳,哭喊道:“那怎么可能只是生病!”
“病了就是病了!”老纪咽下眼泪,倔强的说道:“只要是生病,红无大人就可以治好!”
“只剩骨头了啊,红无大人要治病救人,那好歹是个人吧!”小宛趴在桌子上,崩溃大哭:“呜呜呜呜,他只有骨头了啊,呜呜呜呜。”
“咳。”宴云不自在的掩面轻咳一声,“红无大人把人接走了,那就能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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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回来,跟那些送葬人一样吗?”小宛擦掉眼泪,悲愤交加:“不会哭不会笑,也不吃饭,也不睡觉,这还是人吗?!”
“他还能做工,能养活家里就好!”老纪反驳道,“不吃饭,还能省点米!”
小宛愤然道:“那你生什么儿子?你种稻子去啊!稻子不仅省米,还有米给你吃!”
“反了你了,这么和我说话!”老纪拿起拐杖就要打小宛。
宴云幻出肆游,一剑将拐杖砍成了两半:“我会再赔给您一根的。”
老纪看着闪着寒光的剑刃,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行了,事情我们已经问完了,等到时候了,你们再来极乐画舫吧。”宴云隐去肆游,站起身,眼神示意慕惊棠该走了。
慕惊棠跟着起身,临走前,他转身问小宛:“你和纪大米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小宛抽抽搭搭的说道:“是媒人说亲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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