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说什么呢。”
宁双双在江渝笑意盈盈的目光下不住后退，她面对着孙宏司和赵成怀疑的眼神，面上是来不及掩饰的惊愕。
“什么陈瑛啊，她不是想来害我们吗？”
宁双双整顿好心情，故作无辜地反问道：“你自己偷偷地接了支线任务，还不允许我们有疑问么？”
“谁告诉你那是支线任务的？”
江渝的声音落在空旷的走道里甚至有隐约的回声。
五点半门诊下班后，楼道静悄悄的，没了来往的病人不说，连一个医护工作人员都不曾靠近。
就像灰姑娘里那些在十二点钟声敲响时便会消失的魔法一般，看似安全的环境在傍晚五点半宣告离开。
“这是主线任务。”
江渝微微抬起下巴，轻蔑地望着孙宏司和赵成：“这是个S级世界，如果你们真想活着离开，那我建议你们别再找什么支线任务了。”
“大发慈悲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完不成主线任务，就都得死。”
江渝意味深长地瞟了眼警惕地盯着自己的宁双双，偏头轻笑道：“你和陈瑛在来到这里之前就认识，你们一起进入这个世界，她却成了你试验异常的道具。”
此话一出，四下悚然。
“什么？！”
赵成惊道：“玩家不是按照平均号数随机进入房间的吗！为什么还会出现一起进来的情况？！”
“异常？”梁寻月隐隐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指的是没有支线任务这事吗？”
“自然不止。”
江渝走到宁双双面前，一把拉出她藏在身后的手，力道之强硬，赵成甚至听见了骨骼裂开的咔声。
宁双双痛呼一声，捂着手腕跌坐在地上，恨恨地瞪着江渝。
江渝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精致人偶，笑道：“想杀我，抢我的道具？”
宁双双被说中目的，脸色一青一白，咬了咬牙，没接话。
在进入惊悚世界之前，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偶师，薪水不高，做出的人偶也是那类流水线产品。
那些买不出高价的人偶在惊悚世界有了新的用途。
万物有灵。
它们在现实里是人偶，在惊悚世界里却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作为一个人。
宁双双靠着这些人偶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了今天。
陈瑛只是她在前两个世界遇到的队友，急功近利，心眼坏，还有点蠢，但作为一个“人偶”来说，足够了。
她不说话，不过江渝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你和陈瑛太古怪了，或者说，作为陌生人，你们太有默契了。”
江渝笑道：“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刻意吗？刚到惊悚世界第一天，不去熟悉环境，反而在宿舍洗澡。”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你让陈瑛到十点半以后再回宿舍的吧。”
江渝晃了晃手里的人偶：“你告诉她，你有办法将她受到的伤害转嫁给人偶，让她放心地离开宿舍，就算事情有变，你也可以给她开门，对吧。”
“啊对，你最大的破绽其实是你今天在食堂和我说的一番话。”
“你说你看见一个还会动的婴儿被人溺死并放进了黑色塑料袋里，为了和我组队，主动告诉我这个消息。”
“有什么问题吗？”
宁双双回忆着自己的言行，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破绽。
妇产科的工作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到傍晚五点半。
而按照疼痛门诊和急救大厅的规律，妇产科在这段时间之内都应该是一个正常的医院。
或许溺死婴孩放进塑料袋中这件事在惊悚世界很寻常。
可这在现实世界里几乎不可能发生。
也就是说，要么宁双双告诉江渝和梁寻月的消息是假的，要么她绝对不像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你都露馅了。”
江渝托腮一笑：“你在急切地想引导我们相信你，让我想想，这是为什么呢？”
“失去了备用命陈瑛的你，是不是在急迫地想要寻找一个替死鬼啊。”
江渝将啃完的苹果投进垃圾桶里，反手从书包里掏出一把便携式折叠步枪，语气里掺杂着玩味：“别想着跑，除非你打算比子弹跑得更快。”
“等等，为什么你能发现陈瑛是被宁双双教唆的？”
梁寻月摸不着头绪，只好插嘴问道：“你之前在宿舍说的话都是骗我们的？”
“你当时在宿舍说，是陈瑛用人偶这种方法害了很多次队友，为什么现在又变成宁双双了？”
“嗯，对啊，我骗你们的。”
江渝十分坦然，好似只是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坦然到梁寻月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当时我是把锅甩给了陈瑛，因为只要接着分析下去，你们就会察觉不对劲，我可不能让你们发现不对劲。”
江渝嘴角的讥笑更加明显：“在猎物正式踏入陷阱之前，还是让她觉得自己很安全比较好。”
意思是她现在已经踏进陷阱里了？
宁双双顿时直起身子，仓皇地观察着四周，脸上流露出悔恨的表情。
江渝好整以暇地正了正金边眼镜：“你过惊悚世界新手村的时候没有人跟你说过吗？”
“在惊悚世界里，不要相信任何人，但也绝对不要试图杀死队友。”
梁寻月和孙宏司茫然地摇摇头。
“啊对，这会儿才突然想起来，不好意思，这段程序好像是被我删掉的。”
江渝笑着屈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角，脸上没有丝毫歉意：“用了一点特权。”
前十号玩家在理论上来说确实如传闻那样拥有一些改动系统的小特权。
江渝记得009号玩家是一个能听见各种声音的瘦弱青年，因为极其擅长占卜，所以滥用特权禁止了不少反占卜道具的使用。
再次回到惊悚世界，某些她曾经的记忆也断断续续地回到她的脑中。
“特权？！”
赵成和孙宏司在瞬间逃开十米远，异口同声地喊道：“你，你就是008号玩家！”
梁寻月：……你们这也太欺软怕硬了吧。
眨眼间，原地就只剩下捂着手腕强忍惧怕的宁双双一人。
江渝仰面直叹气。
也不能怪她这时才表明身份。
主要是这届玩家实在质量太差了。
不说靠做主线任务上来的居然一个也没有，就这一个个的居然都憋着坏心，不是想害这个，就是想杀那个，独独不去想主线任务该怎么做。
还没来两天，十二个人就只剩十个了，要是她再不下点猛药，估计没几天这批她要捞的玩家就死光了。
要不是再吃四五个人以后这间医院就会开始扩张，收容这个世界的难度在那时又会加大，江渝才懒得管这群歪瓜裂枣。
倒是梁寻月和林珩有点眼熟。
“你想干什么？”
宁双双恐惧的表情不乏悔恨，却不是对害死陈瑛的，而是后悔自己留下了破绽。
她利用陈瑛的信任，故意让陈瑛装作惶惶不安，就是为了迷惑宿舍另外两个人，用她们来制作新的、可以作为“玩家”骗过惊悚世界的人偶。
宁双双告诉陈瑛，让她滴一滴血进人偶里，再十点半之后来敲门，她们合演一出戏，骗过江渝和梁寻月。
陈瑛照做了。
可事情有变。
因为宁双双发现自己的人偶不起作用了。
它们并没有替十点半还处于寝室外的陈瑛迷惑世界规则，反而直接将死去的陈瑛禁锢在了人偶中。
“不能杀死队友。”
宁双双眼珠转动了一下，忽得想到了什么，她变得有恃无恐：“对！对！不能杀死队友！你不能杀我！”
“你说得对。”
江渝将纤长的食指竖在唇珠前，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我的确不能杀你，但她可以。”
宁双双猛地一怔。
她无端感觉到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从背后袭来。
而张医生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的背后。
张医生手中捧着一方造型古朴的木盒，木盒里正隐隐绰绰地传来陈瑛扭曲的哀嚎。
“不…不，不！”
宁双双清晰地感觉到死亡的逼近：“你不能杀我！救我！救命！”
她尖利的惨叫声在盒子合上的那一刻突兀地消失。
江渝拦住张医生，再次对他伸出手：“货给你了，我要的东西呢？”
张医生沉默了很久才从口袋里不情不愿地塞给江渝一张红色的电梯卡。
医院的电梯平时只能在一层到八层之间使用，想要进入第九层的院长办公室或进入地下一层，则需要在电梯里刷卡。
徒然出现的凄惨的嚎啕和狂奔的错杂脚步声迅速拉进，浓稠的血液甩到了江渝和张医生的白大褂上，一只掌心被腐蚀，连森森白骨都烂出一块块孔洞的手掌飞速向江渝袭来。
手掌的主人不时发出因疼痛而扭曲的叫喊，裸露在外的皮肤均焦黑如碳，那些碳皮随着他的动作而裂开，显露出里面已然溃烂的血肉。
最严重的是来人的手臂，那是一条没有血管和肌理的手臂，已然肿胀到半透明，黑红的脓液在皮肤下流动着。
要不是脸部还算完好，江渝都看不出这是陈胜其。
江渝一个轻松地闪身，陈胜其就猝不及防地和立在原地的张医生撞到了一起。
连一直还算冷静的梁寻月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只见陈胜其在撞到张医生后如一团肉泥般瘫软在地，溃烂的血肉通过外层皮肤被腐蚀出的孔洞缓缓流出脓液和碎裂成片的骨头。
明明不算是多严重的摔倒，陈胜其的头颅却像一块果冻从桌上掉落般摔了个四分五裂，脑浆和血液以及碎肉组织混成一块，尽数洒在张医生的部分身体上。
而张医生的身体同样因为这撞击而分成几块，头颅在地上滚动着，脖颈之中没有任何血肉，只有空荡荡的白骨和塑胶制的逼真内脏。
张医生竟是一个医学人体模型！
梁寻月捂着嘴，被吓到连尖叫都叫不出。
“张医生，需要我帮你把头捡起来吗？”
江渝一副助人为乐好少年的模样：“不过捡起来有捡起来的价格。”
张医生：……
他正打算自己去捡，就见江渝一脚踹飞了自己的头。
张医生：？
“我是做垄断生意的。”
见张医生不愿意让自己帮他捡头，江渝态度大变，冷冷道：“你不让我捡，自己也不许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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