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磊有些心疼,伸手替玉罗敏擦了擦面上的水痕。
玉罗炀双眼眯起,真是一出母慈子孝的场景,看到这副场景,心脏处隐隐作痛,甚至有些心悸。
玉罗敏回神,背过身去,眼角的珍珠随着光影的弧度,点缀出隐隐闪动的光,青伞在这一个转身处划出一段弧度。
嬴磊和玉罗炀只能看见伞面,不能看见玉罗敏的神情。
玉罗敏出声:“我今日要去见一个友人,友人不喜见生人,你不便与我同行。”
“至于九州大能,你要去便去吧。”
“最后,小心一点。”
说完便执着青伞离开,褶皱裙摆宽大,玉罗敏走起来,将这黛蓝色的衣袍掀起一道道波澜。
嬴磊心中的疑惑又多了一点,但面上不显。
他知道,玉罗敏肯定知道些什么,只不过她还是选择隐瞒。
接下来,还是只能靠自己。
玉罗炀见玉罗敏走远,笑着对嬴磊说道:“你这小子,还挺有能耐,给九州的大能都下战书,咱们冀北有出息了,玉罗家也光辉了。”
嬴磊笑着回应,玉罗炀见嬴磊不愿多谈。
摆摆手就准备离开,离开前看了一眼屋内还在吃蜜枣的陆封阳。
眼神锐利狠辣。
陆封阳正吃蜜枣吃的起劲,吓得把手中抓着的蜜枣给弄掉了。
蜜枣在地上滚了一圈,黏糊糊的外表沾满了尘土,将糖浆诱人的外表包上了一层灰扑扑的新衣裳。
陆封阳又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转过头不去看玉罗炀的目光。
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离开嬴磊半步。
嬴磊要去上刀山下火海,自己也去。
总感觉哪天嬴磊不在,自己就会被这个爹暗杀了。
林落雪冷眼旁观着这一场面,身上的冷气更甚,脸上的伤疤就显得更加可怖。
陆封阳刚转过头,看向林落雪的方向,就发现她的眼神,比玉罗炀的眼神更加冰冷狠毒,盯着自己,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蟒蛇盯着弱小无助的猎物。
太可怕了。
陆封阳瞳孔紧缩,冷汗直冒,心脏砰砰直跳,有点心痛,喘不过气。
原来比屁股疼更可怕的,是心疼。
陆封阳现在深有感触。
嬴磊错身,挡住玉罗炀的目光,也让屋内的陆封阳松了一口气。
嬴磊对着玉罗炀说道:“我会保护好安安的,舅舅放心。”
玉罗炀点点头,收回目光,转身向着门口离开。
嬴磊目送玉罗炀出了月洞门,才朝着屋内走去。
陆封阳像是看到了救星。
不等嬴磊进屋,就跑过去一把抱住嬴磊。
小孩身量不高,才到嬴磊的腰部。
陆封阳就将头埋在他腹部的衣袍中。
林落雪从屋内走出来,站在嬴磊身前,表情凝重。
“你为什么要给他们发战帖?”
嬴磊以为陆封阳当小孩上瘾,在向他讨抱,便抱起陆封阳,拍了拍他的背部。
心中感叹道,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老是要被人抱。
嬴磊不禁又被逗笑了,但还是敛了下笑意,目光灼灼,带着诚恳地对林落雪说道:“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林落雪继续问道:“那会是谁?”
陆封阳莫名其妙的就被抱起来了,挣扎几下无果,只能由着嬴磊抱着他。
但还是在心中鄙夷了一下嬴磊:这男人,真是爱抱人。
此刻注意力也被这句话吸引,有些好奇地看着嬴磊,一边想着他的秘密可真多。
嬴磊眸中带上了一点无奈,摇了摇头,指了指天空,回答道:“是上天发的,这是一定发生的事情,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故事还会继续,不是吗?”
林落雪看向此刻还湛蓝的有些剔透的天空,总挂着一群随风而动的白云,迷失方向的禽鸟,还有看得见摸不着的光彩。
喃喃说道:“既然注定改变不了过程,那结局又怎么可能改变的了。”
嬴磊没有回答。
他回答不了。
林落雪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今日晚些时候,我们去街上吧。”
嬴磊笑着点点头,回答道:“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心中同时有了一个念头,既然线索没有找上门,那就自己去找线索。
-冀北街区
今夜的街头略显空寂,与来时不同,阴簌簌的秋风吹响两边枫叶,卷起一圈又一圈的枫叶漩涡,朝着前路滚滚而去。
晚市间只有零星几个小贩在叫卖烛火、冥纸冥衣,叫卖声掺杂着孩童的唱声,却诡异的很和谐。
“街头今夜送寒衣,亏欠亲情心自知。”
69書吧
几个小孩攥着莲花烛火,围绕火堆成一个大圈,自顾自的抬膝蹦跳,一边绕一边唱。
孩童不识词中意,只是觉得有趣,便打圈玩耍,唱词解闷。
“忽忆人间房股事,聊将一并寄哀思。”嬴磊出声,将下半句接上。
陆封阳作为十六年教育的漏网之鱼,目光带着崇拜,暗暗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看了一眼嬴磊。
不过,这架空仙侠,嬴磊怎么知道这首诗。
但这念头也只存在一瞬,就被陆封阳抛在脑后。
三人自嬴府走来,一路只见到寥寥无几的行人,住宅区并不在这附近。
嬴家是当今冀北的皇亲贵胄之一,再因娶了当朝大将军,玉罗敏,被赐宅于街市内,而普通人所在的地方,当是离街市有几里的距离。
林落雪还是穿着那件蓝色斗篷,将帽子一并戴上,看不出样貌,只可以看得出是个身量小巧的人。
嬴磊和陆封阳也在身上多加了一件大氅,这件大氅是来时,玉罗敏给他们送来的,她好像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只是对他们说道:“夜里风大,用作防风御寒。”
“刚来的时候,这叶子还掺杂着黄叶,才一日的功夫,这叶片竟红了一整片。”
林落雪有些感慨。
嬴磊回答道:“不重要的日子,便一笔带过了,从初秋到冬季,这中间没有故事,如今寒衣节到来,当是农历十月初一了。”
陆封阳好奇地问道:“寒衣节,是做什么的?”
声音奶气,带着孩童独有的童真。
嬴磊不由的弯了嘴角,还真是个小孩,回答道:“寒衣节,是用来祭奠先辈和故去人的日子。”
陆封阳不由想到,有些疑惑问道:“既然是来祭祀的,怎么姑姑穿的这么隆重?不应该缟素出行吗?”
嬴磊略一思考,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陆封阳心中暗爽,高兴的说道:“原来你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无所不知。”
嬴磊一笑,算是对这句话的回应。
陆封阳看向四周,想要看看这一片肃杀萧条的败景处,有什么可以找到线索的地方,突然目光一定,指着前面一棵枫树说道:“前面有个妇人摔倒了。”
陆封阳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青年人,遇到亘古不变的难题:遇见摔倒的老人扶不扶这个问题。
陆封阳一拍手,便给出一个毫不犹豫的答案:这必须扶!
他一向看不得老弱病残受伤受难,此时屁颠屁颠跑过去,一边跑还一边说道:“我去扶一扶。”
嬴磊还没看清,就见陆封阳跑开了,说道:“唉,你等等。”
陆封阳冲的急,身上的大氅跟不上他的速度,笨重地拖拽着陆封阳,让他减速。
陆封阳顺了几下气,对着摔倒的妇人说道:“老人家,你没事吧。”
妇人似乎是没想到这位小公子会来扶她。
对她露出一个笑,温和的回答道:“没事,就是东西沉,一时间没站稳,摔了一跤罢了。”
在冬天到来的第一天,妇人穿着单薄,只是穿了一层粗布麻衣,外披了一件白帔。
妇人高梳发髻,银白如线,用一根木簪固定,面貌慈祥和蔼,总是带一着股和煦之气。
陆封阳一听这话,就来了劲,对老妇人说道:“这能有多重,我来。”
陆封阳捡起倒下的箩筐,尝试着背了背,发现这小小的箩筐,居然有大大的威力。
陆封阳把脸都憋红了,愣是没让这个筐动一下,不满的说道:“哎呦我去,这一筐什么东西,这么沉。”
小小的人想要搬动这小小的箩筐,使出了吃奶得劲也没挪动。
这一举动,让老妇人眼中不禁浸满了笑意,伸手拍了拍封阳的脑袋,说道:“小朋友,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老身还是自己来吧。”
嬴磊和林落雪走近,也看见了把脸憋红的陆封阳,嬴磊心中不禁笑道,这大师兄,有时候真是可爱,成为了小孩子也改不掉身上的一股热血劲。
林落雪看不出表情,倒是一直在看着妇人。
嬴磊弯下身子,扶起老妇人。
看见老妇人身着单薄,想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到妇人身上。
林落雪静静地看着嬴磊这一举动。
老妇人有些受宠若惊,看到嬴磊的动作,连忙摆手,对着嬴磊道谢几声。
接过陆封阳手中的箩筐,背在背上。
老妇人的身量矮小,只比尚且十岁的陆封阳身体高了一个脑袋,背上箩筐后,将她本就不高的身量压的更加低,这箩筐仿佛载着千斤重的重量,可以将一个人压的很低很低。
嬴磊停下动作,若有所思的看着妇人。
陆封阳看见妇人不仅挪得动这个箩筐,还可以将这个箩筐背起。
眼里瞬间就闪起了大星星。
高手在民间呀!
陆封阳被浇灭了气焰突然燃起,感叹道:“老人家,你看起来瘦弱,怎么力气这么大。”
老妇人背着箩筐,向前走去,走的很慢,回答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半辈子挣扎在苦水中,没点本事,早就阳寿到限,去寻下面的人了。”
陆封阳感觉到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想要岔开话题,问道:“老人家是要去哪吗?”
老妇人有些坚决的回答道:“我要去烧掉箩筐里面的东西。”
三人跟在老妇人身后,听她讲话。
陆封阳觉得奇怪,问道:“为什么呀?是没用了吗?”
嬴磊牵起陆封阳的手,将他拽到自己的身旁,和老妇人拉开了一点距离,老妇人也没在意,只是觉得这个小孩,挺可爱的。
举头望着天上密如河水闪烁的星星,今夜的星星格外的多,也格外的明亮,是他们回来看我们了吧,老妇人不禁有些潸然。
低头看着脚下早已风尘仆仆的鞋面,还有被最后的秋风送走了的枫叶,地上无光,黑漆漆的一片,连脚下的路都看不太清。
还好,顶间的月亮会告诉自己该向哪走,寻着月光,就可以找到要到的地方。
走着走着,就说道:“我活了大半辈子了,有些想念我的亲人们。”
“这寒食节,传说他们会返回阳间,与我相聚,我担心阴间寒冷,给他们多送些衣物。”
陆封阳一向不信鬼神之说,乍然间听到这一说法,也没过过寒衣节,这个仿佛被所有人遗忘的节日,说道:“这。”
老妇人猜到了陆封阳心中所想,说道:“你们都还小,跟你们说你们也不知道,这节我年年过,我每年此日的梦里面都可以见到他们,他们穿着我送的寒衣,对我说让我一切安好,不必挂念。”
“这怎么可能不会挂念,我本就一无所有,在这活着,最后的念头,不过是有人在阳间给他们送些东西。”
老妇人语气中有些哽咽。
嬴磊牵着陆封阳的手一紧。
想到些什么,转头看向林落雪。
她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旁,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老妇人又说道:“你们也许觉得我的梦荒谬,但我活了老半辈子了,见过的荒谬事情也不少,冀北有个玉罗族你们知道吧。”
老妇人语气一转。
陆封阳刚刚酝酿好的情绪一下子被这个转变清除,老妇人这么一说,一看就是。
八卦来了!
果然有线索。
陆封阳抬头看向嬴磊,有些得意,但此时嬴磊也被这个转变吸引了注意,直愣愣地看着老妇人的背影,没有看到陆封阳有些得意的神情。
陆封阳有些气馁的继续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继续说道:“这个玉罗族传说天生灵力,这灵力是个好东西,可以做常人做不到的,你说稀不稀奇。”
嬴磊好奇地问道:“老人家,您说玉罗族天生灵力,是只要是玉罗家的人都有吗?”
老妇人一顿,停下步子思考起来,回答道:“这,我还是不清楚,玉罗家的事情,向来只有传闻,没有证实,但在这一辈中,所有人都有。”
嬴磊继续问道:“您的意思是,冀北大学士玉罗炀也有?”
老妇人微不可察的点点头,说道:“他是有的,十年前我就看到过。”
嬴磊不敢相信,这就有些出乎意料。
十年前就有了,嬴磊学习使用灵力,也才十年的功夫。
那这中间。
是玉罗炀本身就有灵力。
还是靠什么东西在装作有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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