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罗炀双膝无力的跪在玉罗安面前。
“安安,我的安安。”玉罗炀喃喃念叨着玉罗安的名字。
玉罗安只是静静地趴在地板上,带着微弱的呼吸,没有回应也不能回应。
玉罗炀突然想起什么,向四周看去,目光最终锁定在那个被自己丢弃的水囊。
抓起水囊,拔开瓶口的盖子,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
味道没错。
安安,只有这个药人的血才能救安安了。
玉罗炀轻轻地抱起玉罗安,将他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用手用力地挤压他的脸,捏开他的嘴,将水囊中的血尽数灌入玉罗安的口中。
玉罗安周身灵力涌动,将嘴中流入的血液一点点净化掉腥味,变成甘甜的泉水,抚化玉罗安身上的伤痕。
眼见玉罗安脖子上的勒痕消失不见,玉罗炀大喜,将玉罗安抱到床上放下,拉了拉床榻旁的被褥,给玉罗安盖上。
玉罗安带着婴儿肥的两颊一直在轻轻抖动,红嘟嘟的嘴唇不安的紧紧抿住,连眼角的泪痣都在隐隐约约的颤动。
玉罗炀的手还在颤抖个不停,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坐在玉罗安的榻边,轻声对着惴惴不安地玉罗安说道:“明天就带你去姑姑家。”
用手抚平他拧起的眉头。
玉罗安做了一个梦,他静静地旁观完了梦境的画面。
故事的开头,天降祥瑞,普天红光,红光点扑簌簌的染红了整片山野的枫树林。
又是一年深秋。
一个婴儿呱呱坠地,生下来便没有哭闹,手中还攥着一点金光。
在金光闪现的那一刻,屋内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孩子天生灵根,带着异于常人的灵力出生了。
满座哗然,不禁拍手称赞。
金光微弱,却让满屋子的人都感到惊奇。
守在婴儿身旁,有个身着官服,目光清亮,带着温润儒雅气质的男人第一时间欣喜地抱起这个婴儿。
将他举高又落下。
将孩子牢牢的抱在怀中,被抱起的孩子笑了起来,甜甜地笑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欣喜不已。
无不为这温馨的画面感到欣慰。
一个身着铠甲的女人匆匆忙忙地冲进屋内,看到男人手中的婴儿,表情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男人有些不情愿的把孩子给女人抱了一下,女人一下就注意到了孩子身上的异样。
对男人说了些什么,男人温润的外表被这一句话撕裂开来,凶狠的唬叫女人。
将孩子抱回自己的怀中。
女人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婴儿渐渐长大成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的日子过得惬意而安逸。
那个男人陪着他长大,三岁学画,四岁学琴,六岁学棋,七岁便可以七步成诗,文学造诣渐渐超过了身边所有的人。
那个男人对着他笑,眼中时而清亮时而带点混沌。
男孩很喜欢男人,男人教他钓鱼,教他天史地理,诗文古籍,人情冷暖。
尚且年幼的男孩不信人情有不好的一面。
男人只是笑着,看着他不说话。
男孩长到会在家中抓鱼捣蛋的年纪,日子漫长悠长,躺在草坪上,听着娘亲唠叨,父亲教诲,与下人调笑,一切都是这么温馨美好。
只是某一天,男孩想要放风筝,便看见了那个儒雅的男人在吃着什么,从那次开始。
男人性情变得越来越暴虐,变成了一个喜怒无常,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怪物。
开始对着男孩发脾气,对着男孩的娘打骂。
69書吧
男孩的娘亲离开了。
那个女人又来了,这么多年来,她终于已经脱下了记忆中的铠甲,穿上了和男孩娘亲一般的深闺妇人装。
她不再是将军,变作妇人了。
男孩十岁了,她来接男孩了。
原来当初对男人说的是,十岁便将男孩接走。
为什么要将他接走。
男孩不知道,他不知道男人知不知道。
男孩不愿,那个儒雅的男人也不愿,但拦不住女人的灵力强大。
那是男孩第一次看见灵力的强大。
那是来自强者的威压,没有能力只能当弱者。
妇人从她衣袖中露出一个黄色的符纸,符纸一展,男人和男孩便一起倒下。
男孩在那个妇人家中哭闹,妇人漠不关心,只是冷着脸将咒法的技艺教给男孩。
不学便不提供吃食,所有人都不允许帮助男孩。
男孩别无办法,只能不停的学。
为了活下去,见到那个男人。
男孩很聪明,一学就会,他有些想念那个男人。
男人终于来看他了,但是却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原来已经十年了。
他早就变得苍老了不少,面部轮廓凹陷,只是一双眼睛凸出的可怕,眼神满是混浊,目光中全是混沌一片。
以前的温和谦谦,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男孩有些害怕,没敢见他。
他会不会已经不一样了。
他便走了。
走时也是一个深秋,带着一地的落叶,挥舞着此时对他来说已经大了不少的衣服,凉风吹过,将他的身影向后吹。
但他没有回头,一双尖头紫靴还在凉风中不断前进。
连风都在挽留。
那自己为什么没有挽留。
玉罗安感觉到有什么滑过脸颊,凉凉的,比那时的风还要凉上几分,伸手一摸,竟是自己的眼泪。
他看清了面前的男人,是他的父亲。
玉罗炀。
而那个胆小的男孩。
是他自己玉罗安。
画面模糊起来,眼中不停的浸满没来及落下的泪水。
玉罗安伸手一抓,画面逐渐消散,抓不住那个离去的背影,也抓不住还在流泪的自己。
什么都没有了。
玉罗安蹲下双手环抱着自己。
为什么。
当时不勇敢一点。
结局是什么。
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一双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玉罗安抬头,是一个穿着蓝袍的少年。
看不清面貌,只听到到他对着自己说道:“接下来的路,我帮你走。”
玉罗安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冀北嬴府
早晨的太阳总是有些灼热,明明已经到了秋季,还是带着想要将人烘烤成熟的想法,不断扩大自己的热意。
光线不受掌控的透过屋门的浆纸,射进屋门内。
林落雪被光线打扰,悠悠转醒。
睡眼惺忪,抬手揉了揉眼睛,身上的斗篷就掉了下来,林落雪余光一瞥。
林落雪看着斗篷,思考了一下,便拿起重新穿在身上,起身去开窗。
推开窗,一股暖暖的风迎面吹来,远处蓝天白云在相继追逐,太阳藏在云朵下,透着云层的厚度与天边的鸟儿捉迷藏。
迎面的光芒抓住了时机,一把射进屋内,溜进林落雪琥珀色的瞳孔中,带着融融暖意。
光芒直射到书桌前,留在宣纸上,烫出一点光影,将已经干透的砚台墨渍照的发亮。
林落雪回过头来看向四周,屋内没有其他的人迹象。
林落雪的心跳加快,有些心慌紧张。
压下内心的焦躁感,跑到床榻处,圆桌下,衣柜里。
全都没有人。
林落雪跑的很急,额间逐渐出了一层密汗。
跑到门口,推开屋门,提着斗篷跑在空旷的石阵上。
石阵上石板被阳光照的发亮,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反射着天上的光影,放置在石板上的石块少了一块。
林落雪向四周看去,推开每个屋门。
没有人。
都没有人。
他不会真的消失了吧?
林落雪有些慌张,体内的灵气还没有恢复,林落雪蹲下身子,深深地喘着粗气。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鞋面踩在石板上,轻轻一垫,便向着林落雪靠近。
林落雪抬眼看去。
嬴磊换了一身蓝色的衣袍,款式和昨日穿的很像,但袖口和衣领处多了几道金色花纹,嘴角噙着笑端着一个托盘走来。
林落雪双目微怔,睡糊涂了,怎么老觉得他是假的,一觉醒来就会消失。
“起这么早,看你头上流的汗,是不是早起还要运动一下呀?”嬴磊走到林落雪面前,蹲下身子,手中的托盘稳稳的放在他的一只手上。
将另一只手举到林落雪的发旁,拉了拉衣袖,为林落雪擦了擦发间上的汗珠。
林落雪双目盯着嬴磊,眸中带着不同于此刻年纪的冷静,吐出两个字:“要你管。”
林落雪挥开嬴磊的手,起身向着主屋走去。
嬴磊缩了缩手,无奈的笑了一下,将托盘扶稳,低头一看,有些怔愣住。
蹲下细看才发现,这个八卦阵的阵眼并没有画在上面,那那些石头,又是用来做什么的,阵眼又在哪里。
林落雪踏上台阶的步子一顿,发现嬴磊还没跟上来,回头看去,发现嬴磊还蹲在地上,便说道:“你还不走?”
嬴磊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好,这就来。”
稳稳的托着托盘,说完后便也起身跟上了林落雪的步子,进了屋内。
林落雪坐在圆桌上,桌上已经摆上了茶具,热乎乎的茶水从壶口中冒出了烟气。
林落雪拿起两个杯口倒扣在茶盘上的杯子,放在身前,倒了两杯茶。
嬴磊进门后将门关上,把托盘放在圆桌上。
等林落雪看清托盘中的食物,眉头深皱起来。
“为什么又是咸菜粥?”
林落雪不解的指着托盘上的两碗咸菜粥问道。
“因为我喜欢。”嬴磊讨好的笑了起来。
林落雪便不多问,拿起一碗咸菜粥后,放了一杯水在嬴磊面前。
示意了一下这杯茶是他的。
接着就将四根手指并拢,用舞剑的姿势抓起勺子,直接挖起粥喝了起来。
嬴磊看到她的动作,不免摇了摇头,问道:“你有多久没拿过汤匙了?”
林落雪也没多想,直接说道:“五百年。”
说完后,林落雪和嬴磊皆是一愣。
此时没有仙人存在,凡人不过百年的寿命,林落雪现在的模样,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却说自己已经五百年没吃过东西。
林落雪也没多解释,继续吃了起来。
嬴磊也不追问,拿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面上的热气,喝了起来。
等林落雪吃完手中的,嬴磊便将另一碗推到林落雪面前,补充道:“这碗也是给你的。”
林落雪看了看嬴磊,又看了看面前的粥:“你不是凡人吗?你不饿?”
嬴磊笑道:“是呀,但我之前吃过了。”
嬴磊面不改色的撒起谎来,其实,他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饿。
但如果可以让她开心,那便更好了。
林落雪听到嬴磊吃过后,毫不客气的拿起属于他的那一份,吃了起来。
“你慢点吃,不急。”嬴磊笑着说道。
林落雪瞟了一眼嬴磊,继续手中的动作。
“对了,你要的花盆和土,我给你带来了。”
“昨日你睡得太快,侍女没来得及将这个给你。”
嬴磊说着,像变魔法一样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有半张脸大的花盆,再拿出一个布袋。
布袋的绳子被解开,露出里面的土壤。
“你的衣袖可以装的东西真不少。”林落雪说道。
摸了摸腰间布封,从怀中把那一颗种子拿出来。
放在窗台旁的书桌上,便转身捣鼓起花盆,看着被包在布中的土壤。
深思起来。
是先放土,还是先放种子。
嬴磊藏着笑意,默默的坐在凳子上喝着茶水
被打开的窗户上,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墨发散落开来,乖巧的在身后垂落着,两只手搭在窗台上。
圆圆的眼睛忽闪忽闪,眼角的泪痣缀着阳光,好奇地看着桌上的种子。
清晨的露光带着细微的热意,照的玉罗安有些热。
“姐,这颗大蒜是干啥的。”
一道孩童稚气的声音传来,让屋内的两人一顿,转头看向窗台上的男孩。
男孩看见林落雪脸上的疤痕不禁被吓了一跳,有些勉强趴在窗台上的手一滑。
便摔了下来。
林落雪和嬴磊互看一眼,嬴磊起身,去门外看看小孩的情况。
玉罗安摸着自己的屁股,有些发疼,不顾形象的哎呦大叫起来。
嬴磊从屋内出来,朝着玉罗安的方向走去,在他面前蹲下去。
嬴磊伸手想要扶起这个男孩,男孩抬起头来,两人看到彼此皆是一愣。
他们的模样有七分相似。
连眼角的泪痣位置都一样。
巧的有些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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