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夜晚，有风拂过，带着些微冷意。
季茯苓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但她一向是个敢作敢当的姑娘，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直视着秦艽。
“对，我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后，季茯苓感觉自己胸口处咚咚咚跳得越来越快速，双手不自觉捏紧，甚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一双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秦艽，对于他接下来的话不自觉地带着些期待。
意料之中的答案，秦艽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地笑。
从小到大，他因为这张姣好的皮囊吸引了不少女孩的注意。初中时，便有女孩将情书塞进他书包里，更甚至还有人会偷偷跟着他回家。
面前这女孩不是第一个了。
他对她实则没什么印象，除了刚才随口撒了个谎，也不是为了救她，只是不想让李诚那个傻子惹事，最后麻烦闹到自己身上而已。
他嗤笑：“刚才出手救你的那个傻子，叫李诚。”
“嗯？什么意思？”季茯苓大大的眼睛里，泛着疑惑。
秦艽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你如果想要还人情，去找他。我刚才只是不想惹更多麻烦才说报警的。”
季茯苓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原来他连前两次见面也一并忘记了。甚至还以为她只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想要报恩才跟着他说这些话的。
她叹了口气，解释道：“不是这样的。”
秦艽觉得好笑，反问道：“那是怎样的？因为你对我一见钟情？还是说你觉得李诚长得不符合你的择偶标准，而我长得刚刚好？”
季茯苓眉心一突一突的，这人怎么这么会猜测？
没经过大脑，反射性地就怼了一句：“你这么会猜怎么不去写小说啊？”
反应过来后立马捂住了嘴，眼中也有那么一点尴尬。
骤然被怼，秦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出了声：“同学，是你先跟我表白的。”
季茯苓不服气地小声咧咧：“是你主动问的我。”
“意思是我不问你就不说了？”
秦艽挑眉，他以前遇到的那些女生可开放得很，甚至还有脱了衣服往他跟前凑的，只可惜在知道他的秘密后，全都被吓走了。
不仅如此，甚至还将他当怪物一样。
“不是。”
秦艽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却又听到她说：“我肯定会认认真真的追求你，然后追到再说。”
面前的小姑娘，大而圆的眼睛里，满是笃定，还有自信。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晃神，鬼使神差地，他问：“你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把季茯苓给难住了，她皱着眉想：
那张脸？不是，就算他和沈铭许一样，她也会喜欢他。
脾气？算了，他脾气不好。
善良？可是他有时候也坏得很。
……
季茯苓没什么头绪，除了小时候那么一点点记忆，长大后，到目前为止，满打满算她也就只见过秦艽三次，对现在的他明明一点都不了解。
可她就是知道，自己喜欢他。
没有理由的。
想通后她笑着回答：“我喜欢你，没有什么理由。”
秦艽双眼黯然失色，看吧，都一样。
肤浅又虚伪的人。
耐心耗尽，他不再说什么，自顾自往前走了。
季茯苓也不恼，高高兴兴跟着他往前走。
只是没走几步，便见着前面的少年又回过头来，不似方才，他一双眼睛通红，对着她吼道：“别跟着我了！”
季茯苓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了前面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她犹豫着，还是跟了上去。
长椅上，少年低垂着头，双腿弯曲，呈现出一个不太正常的弧度。
季茯苓伸出手，思想斗争了半天还是没像小时候那样往他头顶放，只是轻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黑暗中，她看不清秦艽的神情，只是依稀察觉到他状态不太好。
脊背都不似往日般懒散，反而低垂着，像是被一座大山压着，整个人都快被压塌了。
季茯苓莫名觉得心疼，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些年，他和沈铭许都经历了什么。
怎么会一个人被烧伤毁了容，一个人性情大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可她没有问，她只是在秦艽想要活动双腿却显得有些费力无助的时候，蹲下了身子。
“你是不是腿疼？受伤了吗？”
她有些着急，真怕他受伤了，于是不等他同意便将手伸了过去。
就在她手搭上少年膝盖处的时候，整个人仿佛遭了雷击一般，傻傻愣在原地。
“呵。”泛着浓厚鼻音的少年轻哂，讥讽道，“摸到了？现在还敢说你喜欢我吗？”
季茯苓手指泛白，紧紧捏着着那空荡裤腿下的毫无温度的铁质假肢，一瞬间鼻头泛酸，眼泪就这样顺着滴落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他们离开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是好好的。
秦艽将裤腿撩开，赤裸裸地将自己的假肢连带着那被磨得血肉模糊的大腿摊开给她看。
亲手将自己的伤口这样摊开，秦艽这些年已经做过无数次同样的动作，多到他面对各种各样的目光时，都已经麻木。
他此时很想走，可今天他将自己折磨得太过，断肢和假肢相接的地方早已被磨得红肿不堪，甚至出了血，血液在假肢上凝固，看起来有些吓人。
他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于是他眼神冰冷地看向季茯苓：“看到了？满意了？”
“害怕就给老子滚！滚远点！”
以往他只需要将自己的假肢展露出来，冷冷说一个“滚”字，那些说喜欢他的女人，一部分会因为害怕，一部分会因为自尊离开。
他以为她也应当如此。
就在他无视掉面前的人，拿出手机准备叫司机过来接自己时，一根略有些冰凉的手指碰到了自己的断肢处。
他浑身紧绷，手机差点从手里掉落。
“秦艽，你疼不疼啊？”
他低头，看见一滴眼泪落在他假肢膝盖处，顺着缝隙滑下去，而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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