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医师的到来,不仅减轻了萧越的痛苦,也让这个小院子增加了很多欢声笑语。
孩子们都不惧怕他,习惯趴在他的怀里,揪着胡须,撒娇喊爷爷。
这日,太阳很好。
闷了三天没下过床的萧越,突然心血来潮,使唤阿菁将他搀扶到院子里。
他选了个能看到房顶的位置,让阿菁把躺椅摆放好后,自己慢慢躺进去。
院子里正与孩子玩闹的游四海看到后,进屋抱了件厚披风,盖在萧越的身上。
“透透气也挺好,冷的话,就赶紧回屋。”
萧越感激的点点头:“老游,这几天,又让你费心了。”
游四海摆摆手:“说什么话呢,咱们认识又不是一年两年了。先好好养着,剩下的交给我。”
说罢,他扔下萧越,招呼孩子们:“走喽,跟着游爷爷到街上买糖葫芦喽。”
萧越看着年幼的弟弟妹妹,蹦蹦跳跳的跟着游四海走出了家门,压在内心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
他相信,哪怕某一日自己真的死了。只要游四海在,孩子们便能一直有家。
69書吧
到那个时候,他也相当于为曾经犯下的过错,赎罪了。
不过,还有一个心结未解开,还有一个人想见却遍寻不见。
不甘心呐。
萧越眯起眼睛,仰头朝上前方望去。恰看到青瓦铺就的房顶,及中间凸起的黑色屋脊。
陪伴三年的大野猫,就常常趴在那里吧。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从躺椅上站起身,对着房顶跃跃欲试。
但,还没待他运功,就觉得眼前发黑,无数个金星飘来飘去。
他又结结实实的一屁股跌坐回躺椅里。
蛊毒自那夜后,虽再没发作过。游四海的药也好像挺管用,心悸痛的毛病也消失了。
可是,总感觉身体受了很大的内伤似的,被损耗一空,虚飘飘的没有气力。
这不,刚才连想要窜上房顶,都难若登天了。
阿菁听到动静,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见哥哥在躺椅里好好的,才放下心来。
“阿菁,你去替我办件事。”
沈凌自从那夜匆匆一别后,这几天都没有消息,实在不像是他的作风。
萧越放心不下,交代妹妹去一趟金陵城,到他所居住的府上打探打探情况。
阿菁也觉得时不时便来找哥哥偷摸喝酒的沈凌,许久未曾露面了,也觉得奇怪。
听萧越指派了这么个任务,想都没想,便满口答应了。
她临出门前,特意跑到隔壁大牛家里,拜托她照应一下生病的哥哥。
于是,在萧越盯着不算太高的房脊一筹莫展时,大牛救星般出现了。
他三言两语就将大牛说服,非但给他搬来了梯子,还担心萧越一个人不安全,自己也要跟随上去。
萧越看了看年份挺长的房顶,再看看大牛健壮的体格,拒绝了她的好意。
他撑着虚弱的身体,攀着梯子一点点爬上房顶。大牛在下面紧张的张开双臂,生怕他不小心摔下来,自己好能接住。
还好,萧越虽然身体虚弱,但武学根基在,每一步走的如履薄冰,缓慢艰辛,倒也牢牢稳稳。
终于到达他想要的地方后,萧越摸索着坐下,后背已被汗水浸透,粗气喘个不停。
大牛不放心,在房下紧张的问:“萧郎,你还好吧?”
萧越稳稳心神,回应她道:“没事,我先坐下歇息歇息,不用担心。”
他说完,低头看向身侧被磨出痕迹的屋脊,像是有人长时间的蹲坐所为。
萧越轻轻将手覆盖上去,闭起眼,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副画面:
一轮孤月,一个身影,寂寂无声的蹲坐在这里。子夜来,天亮便走。
他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等游四海带着孩子们从街上逛完回来时,萧越已经从房顶上下来了。
大牛对他言听计从,关于萧越偷偷爬上房顶,又哭又笑了大半个时辰的事情,她守口如瓶,一个字儿都没泄露。
“阿菁呢?”游四海边安顿孩子们回屋,边四下唤着阿菁的名字。
萧越倚在门框上,将自己使唤阿菁去金陵城找沈凌的事情告诉他。
游四海“哦”了一声,交代他赶紧躺到床上去后,就要急匆匆的出门。
被萧越给叫住了:“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呀?”
游四海头也不回的说道:“突然想起还有一味药材不够,我去山里碰碰运气。”
萧越凝视他难掩焦灼的背影,面无表情的说:“那你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只可惜他现在身体虚弱,没办法跟踪游四海,否则定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他怀疑,游四海一直都知道些什么,尤其是那晚的事情。
是狐狸,早晚都会露出尾巴的。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慢慢来吧。
阿菁直到天色昏暗,才一脸疲惫的回来了。她一进门,就直奔萧越的房间。
“哥,出事了。”
萧越心里咯噔一下,忙安顿她莫要着急,慢慢说。
阿菁深吸一口气,将金陵城所见所闻,简单扼要的说给萧越听。
“沈凌被软禁了。府上也被贴了封条,家丁仆人全部被关进牢狱,谁都不让探望。”
萧越始料不及:“问出什么缘由了吗?”
阿菁点点头,接着说:“当今皇帝得到密报,怀疑漠北王有谋逆之心。沈凌本就是质子,便连下三道圣旨将他召回皇宫。想必,是以此要挟漠北王回中州。”
“他的暗卫呢?”
阿菁的眼里闪现一抹哀伤:“据说,他们护主心切,妄图抗旨,携沈凌逃脱没有成功,被当场斩杀了。”
萧越犹如当头一棒,“嗡”的一声炸裂的疼。
他猛然想起那日朝沈凌借马,自己别的都不要,偏偏看上了那匹红棕烈马。暗卫还不顾身份,急急跳出来对他仇视耽耽。
而沈凌却不以为意,拱手相让了。
萧越懊恼的揉着眉心:当时竟光顾着得意,都没上心他被横刀夺爱后,欲言又止的神情。
或许,那时他便得到风声,是精挑细选,准备逃走的良驹吧。
那夜,让他在路口等自己,该不会正好是他要出逃的日子吧?
萧越愈想愈觉得心灰意冷,尤其是,当他与孟煦分开,从乱葬岗回来。推门而见沈凌突然到访,独自一人饮酒解闷。
那时,他应该就失败了一次吧?四个暗卫仅剩两个。
即便在那种自身难保的情形下,他仍然惦记着自己,支走仅有的两名暗夜,冒险潜回去,为自己取来治病的丹药。
而自己因为蛊毒发作,纠结内心里一直化不开的解,竟然没有觉察到异样。
他是来告别的啊!
却因为自己突然病倒,拖延了他本就没多少的时间!才落得此时生死难料的地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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