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
西洲边境有一座富饶的城池,叫掖城。
因其地理位置特殊,自古以来,就是西洲与漠北三十六部重要的交通与贸易枢纽。
掖城的城主姓萧,名且行,为人豪爽磊落。
虽祖辈是西洲人,他生于掖城,长在部落聚集的漠北边境,亲眼见证着不同族人和谐共处,商队车马成群,百姓安居乐业。
骨子里早就没有了好勇斗狠,将漠北部各族人融为一体,一视同仁。
可西洲不怎么乐意。
皇帝听闻,漠北三十六部之所以能越来越强盛,便是因为他们能用皮毛牲畜之类,从掖城换取粮食,布帛,甚至锻造兵刃的铁器。
于是就有大臣进谏,倘若秋天关闭掖城的贸易,漠北三十六部就换不到粮食和棉被等所需。
这样的话,他们冬天缺吃少喝,熬到春天,很可能会冻死饿死病死一半人口。
少了这些人口,他们还拿什么敢跟西洲抗衡?还不是皇帝说怎么样便怎么样?
当时在位的献帝觉得是个好计谋,当场便拍板,就这么干。
于是,西洲朝廷派出钦差大人前往掖城游说,让萧且行在秋天到来之前,关闭城门,取消与漠北的贸易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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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且行不傻,一听就知道是个缺德冒烟的馊主意。
在他看来,掖城一半在西洲境内,一半伸向漠北,手心手背都是肉。
漠北三十六部的人也是人,也有老人孩子,凭什么如此恶毒?
况且,数百年来,两国交战,不破坏边境贸易,是一直传下来的不成文规矩。
现在,西洲要单方面毁约,无疑是想将安静祥和的掖城推向风口浪尖上。
一旦惹恼了漠北三十六部,他们肯定不惜一切代价反扑,报复害他们失去亲人和家园的掖城。
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老百姓。
萧且行作为第十九代掌城人,妻子又是漠北部落族人,压根不想挑起战祸。
反正天高皇帝远,他将钦差大臣软禁,假装圣旨没接到,依旧大开城门,迎接八方商队。
西洲的皇帝听说后,龙颜大怒。扬言抗旨不遵,视为谋反,要给他点教训。
当时太子因为没什么政绩,心血来潮,主动请缨要领兵去缉拿反贼,平定叛乱。
皇帝也觉得,萧且行虽然抗旨不遵,但他祖辈忠耿,去个人吓唬吓唬应该就够了,到不了那种拼得你死我活的局面。
于是,便答应了太子的请求,册封他为征北大帅,拨了十万兵马造势。
没曾想,太子所带领的十万大军,还未接近掖城,就被一小队人马的袭击。
太子经验不足,追逐这队来历不明的骑兵时,被诱骗到沙漠深处。
结果,遭遇沙尘暴,十万大军都没到掖城的城墙下,喊喊“开城门不杀”的口号,便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位纸上谈兵的太子殿下,被掩埋不知何处的浩瀚黄沙里,连尸骨都寻不见。
皇帝听闻噩耗,气得大病一场。
又派了两支军队征讨,虽然没有再遇到沙尘暴,顺利到达掖城城门口。
看似散乱如一盘沙的掖城,却在萧且行的统管下,固若金汤。
他们攻城两个月,兵力折得不到一成,结果连掖城的城墙都没爬上去。
将领灰溜溜的撤回西洲请罪,声称萧且行懂巫术,弟兄们自从去了后,不是做噩梦就是精神萎靡,打仗都提不起兵器。
皇帝气归气,不敢再打水漂的往里扔兵力了。
于是,便放弃了掌控掖城的想法。相反,一批又一批的赏赐,流水一样,隔三差五的抵达掖城。
一开始,萧且行还以为是皇帝在示好,也没多在意,照单全收。然后分发给军士和百姓,改善他们的生活。
后来,他感觉苗头不对。
城内开始谣言四起,都在传他被皇帝招安,过不了多久,便要去京城就职,享泼天的荣华富贵。
到时候,掖城便要被西洲来的将军接手。他会关闭贸易往来,驱逐在此做生意的漠北人,战争一触即发。
于是,城内的百姓人心惶惶,开始纷纷往外迁移,生怕到时候打起仗来,无辜受牵连。
久而久之,这种不知被添油加醋多少次的传言,灌入漠北三十六部首领的耳朵里。
首领刚上任不多久,年轻气盛,野心勃勃,其实早对掖城那块肥肉虎视眈眈,垂涎三尺。
再加上有些不怀好意的人使劲撺掇,他更是觉得萧且行阳奉阴违,早就成了西洲的狗腿子,必须除之以绝后患。
他生气之余,又暗暗窃喜,终于找到机会对掖城下手了。
于是,暗中集结三十六部兵力,短短五日,就将掖城围了起来。
萧且行此时才恍然大悟,西洲皇帝使的是离间计啊。
那些源源不断,又声势浩大送来的赏赐,真不是白给的。
目的,便是借漠北之手,攻破城门,除掉自己,然后他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萧且行为了稳住漠北首领,将十几车皇帝赏赐的宝贝送出城,打算表表衷心,拖拖时间。
没曾想,回府还未喝口热茶,就听到守城的将领来报,西城门被偷袭了。
幸好,他早有防备,设下了箭阵埋伏,才没让敌人得逞。
萧且行知道,与漠北硬碰硬占不了便宜,给野心首领讲道理也讲不通。
权衡利弊下,不得不书信一封,让精干的护卫溜出城,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希望皇帝派兵增援。
那时候,睿帝不过是和皇帝的十几个儿子一样,为稳固西洲的江山,四处征战。
但,最后的功劳,却都记在了身居安乐宫,只需动动嘴皮的太子身上。
当十万火急的求援信到达京城后,朝堂上,大臣们纷纷上表,建议先晾一晾萧且行,谁让他当初敬酒不吃。
现在外面挨打受欺负,才想起来找西洲的爹爹来抱大腿?
晚了。
献帝也将太子遇难的仇恨都记在了萧且行头上,决定先按兵不动,等漠北那边破了城再说。
这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很少在朝堂上发言的睿王却不合时宜的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觉得这样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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