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翡以小白蛇的形态伴着乔虞一日又一日。
他以为自已伪装得很好,却不曾知道一切都在乔虞的眼中。
她是个敢爱敢恨又洒脱的人,虽然年龄不大,但从见他第一眼开始,那止不住的心动,注定了她永远都不会放弃他。
是的,她对青翡是见色起意,可那又如何,她就是好颜色了!她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她从来不会反驳自已对他的第一次心动是来源于他的容貌。
她只是个俗人,并不是圣人。
岁月慢慢流淌着,不出几日便到了二月初七,是白冼与宣苏成亲的前一日。
“阿苏,我想起有些东西还是需要采买的,我这就下去买点儿,你在屋内好好休息,好吗?”
“好。”
白冼最近心里总感觉有些不踏实,又乍然忆起那个不祥的卦象,于是一个人下山,去了山下唯一的镇子,也就是云台镇,想转转,散散心。
这是白冼第一次下青城山,也是他最后一次下青城山。
“老人家,请问这镇上可否有个姓宣的人家?”
他在一处卖蔬菜的地摊上停步,微微躬身,双手撑膝,使得视线与身形佝偻的老人平齐,语气温和地询问道。
“咳咳……姓‘宣’?没有,没有,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倒是从未听过姓这个的人家。”
老人虚虚握拳在嘴,轻咳几声,面色和蔼地慢慢说道,神色间倒是流露出了几分受宠若惊。
穿成这样的男子,一看就是体面人家的公子,居然对他们这些穷苦人这么友善尊重,倒是难得。
“那好吧,谢谢老人家了。”
虽然没得到想得到的消息,但白冼依旧对他笑了笑,并拿出了一串铜钱塞给了他。
“这这这……万万使不得呀,公子!”
老人家一看他啥也没买,就问一下,就给他一串铜钱,实在有些不敢拿啊,连忙试图把钱推回给白冼。
他虽是穷苦人家,但还是有些道义的,财物珍贵,哪能随便就收下呢?
他那念书的小孙子还天天背什么“无功不受禄”呢。
白冼只笑了笑,把钱继续给他塞手里,道:
“使得的,您是个良善之人,日后必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的。”
老人只当这位公子说了些客气话,便就笑呵呵地收了这串铜钱,想着自已的几个小孙子都爱吃肉包子,待会儿正好可以买几个大肉包子回去。
白冼知道他没有相信,但也没有多作解释,微笑着对他颔了下首,便又匆匆离去了。
一步一动都是君子端方。
在彻底转过身时,他面上的微笑慢慢消失了,面色凝重,自嘲一笑,而后又继续在云台镇里漫步,不死心地继续问。
走到镇中间的布料铺子。
“打扰一下,请问这附近可有一户姓宣的人家?”
“没听过,公子可是想下聘,要来些布料吗?”
“好吧,来些红色锦缎吧。”
“……”
走到一处村头的茶水铺子。
“老板你好,请问这附近可有一户姓宣的人家呢?有一个叫宣苏的女儿。”
“公子可是说错了吧?我在这儿经营了二十来年,从未听过这一家存在。”
“……”
从镇上走到这个村,又走到其他村的村里继续问,回答都是同样的“没有”。
从清晨走至迟暮,从镇里走到村头,再走到田间地头,他走过了云台镇的每一处角落,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嗯……我们这儿没有这户。”
“公子应该是听错了吧?这儿没有姓‘宣’的人家。”
“这一片都姓‘乔’,您到别处问问呢。”
“……”
这天,他见过了无数人,是他三千余年中,见过最多人的一天,说过话最多的一天。
可是他怀着一腔热情和憧憬下山,得到的一句句答案却如同一盆盆凉水一般,将他的心扑得凉透。
联想那日他满心欢喜卜得卦,却是显示姓名有误。
他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可是他的心真的好痛啊。
妖生三千余年来第一次心痛,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吗?
他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丝毫没注意到天色骤变,豆子般大小的雨珠一滴又一滴地快速掉落,不一会儿便是倾盆大雨而下。
他沐浴在瓢泼大雨中,失神地向青城山上一步一步走去,但却下意识地施法隔绝了雨水和怀中红色锦缎的接触。
为何呢?为何要接近他呢?
前些日子倒是有一个女子想要取他内丹,只是刚好被恰巧赶到的青翡给打了一掌,那掌位置……隐约可见似乎是在肩膀处。
而她前不久捂着肩膀说痛……
一次巧合是巧合,可如果是很多个巧合呢?那还是巧合吗?
好像一切都明朗了……桩桩都对上了。
明明真相再明显不过了,可是白冼还是不愿意相信啊!
他鼻头一酸,一滴又一滴泪珠顺着面颊滑落,混在雨水里,不知是泪珠还是雨水。
三千余年啊,第一个进入他世界的女孩,第一次让他动心的女孩,居然以身作局欺骗了他……
高立山巅静观人间悲欢离合、从不落泪的白冼终究还是为了同一个人接连落泪了。
步至药庐门口。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便有人撑着伞为他开了门。
“冼郎,你终于回来啦!”
长相清丽的少女开心地看着他,眼里满满都是对他的依赖和爱意,以及毫不掩饰的爱意。
当目光下移到他怀里的红色锦缎时,很不解地问:
“买这几匹锦缎怎么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白冼努力地扬起了一抹笑,轻声说:
“我觉得其他的锦缎,不太合心意。”
她没再多说其他什么了,只道:“好吧。”
看清她眼里的依赖、爱意和面上见到他的欣喜,白冼即使知道是假的,但依然控制不住地沉醉于她虚假的爱之中。
他抬手,轻轻覆盖住那双很有欺骗性的眼睛,然后倾身,轻轻吻上她的红唇。
细看之下,他的手竟在轻轻颤抖着。
感受到他手的微颤,苏魄倒是还想:难道最近他的身体变虚弱了,稍微大点儿的雨都足以让他冷得发抖?
须臾之后,他离开了她的唇瓣,满目深情地看着她,微颤着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拂去她脸上的一滴雨珠,还将她被风吹散的碎发勾到她耳后。
他努力地撑着笑,很是温柔地说:“阿苏,明日便是我们的成亲之日了。我想告诉你,能与你相识爱恋一场,我此生都不悔。”
他没说相知相爱。
哪怕这场相遇是始于虚伪的算计,哪怕他们的故事是以悲剧收场。
他想,他终究忘不了,也放不下她。
她可能不知道,早在她为他洗手作羹汤那刻,他的心神就开始被她牵动了。
她是第一个进入他世界的人。
苏魄笑了笑,微微踮脚,在他右脸上亲了一口,回道:
“我亦是。”
然后便很是自然地接过白冼怀里的红色锦缎,朝屋里走去。
察觉到手中干燥的触感,再想到他浑身湿透的模样,她虽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
就是不知道为啥有法力,还让自已被雨淋成这样。
白冼若有所思地目视着她向屋内走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把门扉合上,向屋内走去。
依旧像前几日一般,同榻而眠。
只是今夜的白冼明显沉默了很多,但还是亲自去给她接热水,服侍她洗漱,再给她宽衣,然后又出去给自已洗漱下,再回来就寝。
他的手抱着她的腰身,与她相拥而眠。
虽然白冼无需这般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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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日子以来,他还是有些习惯了凡人的这般生活。
因为有一句话:生同衾,死同穴。
至少……他们现在同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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