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得秀,快止血!”
秦鹊儿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干脆利落地向一旁的真得秀下达了指示。真得秀拿着布球快速地擦拭着伤员身上冒出的鲜血,看着伤员的神色充满担忧和不安。
现在秦鹊儿和真得秀救治的伤员不是别人,正是被萧腾蛟从战场上救回来的逢盈。
相比于昨天晚上,逢盈伤得更加严重,除了发动‘焚阳诀’产生的巨大损耗,躯体上还满布着三四十道各种伤口,有些来自马刀的劈砍;有些是棍棒击打造成瘀伤;还有些是枪矛戳刺形成的贯穿的伤口。
69書吧
作为治疗的医师,秦鹊儿知道除了身体表面这些可见的伤口,逢盈还有身体内部的损伤,更重要的是施放‘焚阳诀’近乎抽干了他生命的元气。躺在病床上的逢盈,在秦鹊儿看来与一具遗体没什么分别。
逢盈被萧腾蛟从战场救出后,直送到一处专门的病房。曾将军让秦鹊儿和真得秀将手上的伤员转交给其他的医师,立刻开始对逢盈的救治。从午后到傍晚,医师和助手已经忙了将近两个时辰。
把逢盈身上伤口的血止住后,真得秀拿起一条白色的毛巾擦去秦鹊儿额头的汗水。后者用一块白色的玉石在逢盈身上做推拿,根本没有空隙腾出手来擦汗。
逢盈的脸色依旧保持着苍白,不管秦鹊儿使用何种手段,针扎也好、玉石敲打也罢,躺在病床上的他没有丝毫的反应。
将已经被汗水浸透的毛巾扔进热水中,真得秀从药箱里取出针线递给秦鹊儿。她看着两个时辰来没有任何反应的伤员,疑心逢盈是不是已经死了。想要开口询问情况,又自觉这种话不合时宜于是继续保持着沉默。
秦鹊儿正在用针线缝合着逢盈手臂上的一道伤口,真得秀拿着一把剪刀站在旁边预备剪线。
两人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秦鹊儿不为所动继续缝合伤口,真得秀回头看到了曾将军、秦经和萧腾蛟三人的身影。
曾将军想要开口说话,又想到现在负责救治的医师是秦鹊儿,他侧过头看向秦经,示意后者说话。
“鹊儿,逢统领的情况如何?”秦经走上前去,来到逢盈病床边,“已经好转了吗?”
此时秦鹊儿将伤口缝合完毕,她呼出一口浊气,回答道:“内脏和体外的伤口我处置完了,只有元气的损耗不能一时补回来。”
从真得秀手中接过剪刀,将伤口上的线剪去,秦鹊儿继续说道:“逢统领昨晚就施放过一次‘焚阳诀’,体内元气消耗过大。在今天又施放一次比昨晚威力更大的‘焚阳诀’,身体的元气近乎耗尽。如果没有一年半载的静养,恐怕不能恢复。”
“也就是说逢盈还活着?!”听到秦鹊儿的话,在场的人里最高兴的是萧腾蛟,他喊了起来,“这可太好了!”
萧腾蛟此前说过逢盈死了他可担待不起,看来除却与逢盈的情分之外,他还和逢盈有着密切的利害关系。
对于龙马骑兵队长的吵闹,秦鹊儿很是不满,瞪了前者一眼,瓮声瓮气地说道:“萧队长你再这样吵下去,逢统领怕是真的救不回来了!”
尽管比秦鹊儿职务高出不少,萧腾蛟还选择了闭嘴,没有回话。毕竟这里是病房而不是战场,轮不到萧腾蛟来做主。
“鹊儿,逢统领能醒过来说话吗?”搭了一下逢盈的脉搏,秦经对情况已经有所了解,但他还是向负责救治的医师询问意见。
“我治伤时用银针封闭了逢统领的五感,所以逢统领一直昏迷着——现在需要让逢统领醒过来吗?”
秦鹊儿解释了躺在病床上的逢盈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原因,并向司天丞确认是否真的要让尚未恢复的伤员醒过来。
“我们有要事与逢统领商议,时间紧迫,没办法拖延了!”自进门起,曾将军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话不中听,所以曾将军说完一句后没有再拖拖拉拉地向医师解释什么。
秦鹊儿看到秦经在曾将军说过话后略一点头,心中明白情势如此,必须需要逢盈醒过来。她伸手在逢盈头上取下数枚银针,解开了封闭的五感。
秦经按着逢盈的太阳穴,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逢盈就睁开了眼。他的目光依次扫过秦经、萧腾蛟、曾将军、秦鹊儿,最后看向了在场众人里存在感最弱的真得秀。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逢盈收回目光,想在床上坐起来,秦经却制止了他的行动。
“来袭的匈人已被击退。”曾将军走到床前回答了逢盈的询问:“附近数个哨站也派来的援兵已经抵达,原来哨站内的玉勇和龙卫阵亡约六十人,重伤百人,余下大多为轻伤。随军人员伤亡也不少,恐怕不能再次抵挡下一次的进攻。”
曾将军继续向逢盈说明现在的情况:“长垣的援军最快也要五天才能到达,慢的话可能是十天。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需要应付眼下的状况——逢统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长垣外设立的哨站原本是监视、警戒异族动向,故而每个哨站兵力有限,如曾将军所管辖的这个哨站,规模已经算大的了。凭借坚固的城防和充足的储备,在被数量相近的敌军围困时足以自保,但是这次面对的数量十倍以上的大规模部队进攻,这种情况明显超出了哨站的防御极限。
而曾将军之所以会询问逢盈怎么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次的战斗的源头和结束都和逢盈相关。
逢盈没有理会秦经的制止,在病床上坐了起来。他看了秦经一眼,苦笑了一声,说道:“既然是你们三个人一起来找我,想必已经商议出了方案,何必专程要我同意呢?”
“鸣谦……”秦经想开口解释,不过看到秦鹊儿和真得秀都在场,于是没有把话说下去。
看到秦经欲言又止,秦鹊儿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在场,打算告退,曾将军伸手止住了她的话头,“秦医师你且留下,此事也需你参与其中,听听也不妨。”
听到曾将军的话,秦鹊儿略有疑惑,不过也没有追根究底。真得秀看看了一屋子的人,觉得秦鹊儿被留下了,那么自己好像就是最多余的那个人了。于是她打算出去,向众人行了一个拱手礼(真得秀跟着秦鹊儿学的),抬脚往门口走。
“等等!腾蛟,拦下真姑娘。”
这次让人留下的是逢盈,靠近门口的萧腾蛟依言挡住了真得秀的去路。
真得秀没想到这些人商量的事和自己还有关系,她满腹狐疑地走回原位,倒是想听听逢盈有什么说法。
“文典,你们是想我先行返回蝰门关,对吗?”逢盈猜出了曾将军等三个人的计划:“我原本就是如此打算,不过你们想怎么做?”
“鸣谦,我和曾将军、腾蛟商议了一阵,打算今晚让你趁夜离开。然后宣称你伤情严重,需要治疗。让匈人以为你一直在哨站,以此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只要匈人盯着哨站,你回蝰门关的路上危险就少得多。”
在此前秦经就提出过由自己和萧腾蛟充当疑兵的计划,现在秦经的话倒没有让逢盈太意外。
曾将军接着秦经的话补充说道:“我已命人连夜抢修破损的城防工事、挖掘壕沟,另外让附近的哨站送来军备和粮草,以此坚守长垣援军到来——即使匈人势大,坚守数日也应该不成问题。”
“骑兵队有几匹空闲的龙马(因为原本的骑兵战死了),虽然大战刚过,但是足够逢盈你骑上赶一夜的路。”萧腾蛟给出了逢盈如何离开的方法。之所以不选天舟,一个原因是天舟移动速度不算快,二是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而龙马速度较快,目标也小,正适合逢盈悄无声息地离开哨站。
“曾将军、文典、腾蛟,你们打算把我已经离开的事瞒多久?”
曾将军挤出一丝惨淡的笑容,说道:“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作为统帅,曾将军自然知道凭着哨站的士兵和储备没办法抵挡匈人多久,今天如果没有逢盈施放‘焚阳诀’杀死大部分的匈人,哨站只怕早已化为废墟。
“将军,你知道这样是守不到长垣援军到来的。”对于哨站所面临的危险情形,逢盈也有着清晰的认识,他说道:“幕后对匈人发号施令的人也不是傻子,也绝对不会相信我会一直留在哨站。所以,将军,这个消息最多只能瞒一天!”
“一天的时间真的够吗?返回蝰门关至少需要两天半,加上逢盈你现在伤得很重,时间想必要更多。”萧腾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这也正是秦经和曾将军所顾虑的地方。
“三天内我一定会返回蝰门关。,所以明天夜里,务必放出我已经离开的风声!”逢盈说道:“我领先了一天的时间,已经足够走到长垣部队守备的距离,可以及时向游骑寻求帮助,从而快速到达蝰门关。即使没有游骑接应,我也安全许多。”
“那就照鸣谦说得办吧!”秦经对秦鹊儿说道:“鹊儿,你在这一天里继续装出救治的样子,务必不要让旁人看出破绽。”
曾将军见事情已经商定完毕,看了一眼逢盈说道:“我会让整个院子戒严,不让任何闲杂人等出入。准备完毕后,逢统领可以随时出发。”
“那我跟着秦神医就行了吧?”站在角落的真得秀找到机会出声询问道。
坐在床上的逢盈回答了她:“不,你今晚跟我一起走。”
“我?”真得秀难以置信地发问逢盈,在她看来逢盈带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走都比带自己走的可能性更大。
“没错,你和秦姑娘先去休息,两个时辰后我们出发。”逢盈没有过多解释什么,示意两个姑娘暂时离开。
等秦鹊儿、真得秀两人都离开后,曾将军问逢盈道:“这就是逢统领你留下那个小姑娘的理由?”
“对,她需要跟我一起走。”逢盈只说明的结论,而不打算解释原因。
曾将军不知道个中内情,他叹息一声,说道:“带上那个小姑娘,只怕拖累了逢统领你自己。”说完了这句话,曾将军走出了屋子。
萧腾蛟手里的事务也不少,他无法久留,对逢盈说道:“龙马就拴在院子里,水和干粮已经备好。我还有巡查城防,逢盈这次我就不送你了。等回了蝰门关我再请你吃饭。”
萧腾蛟也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逢盈和秦经两个人。
秦经一掌按在逢盈的后心,察觉到司天丞在做什么的逢盈脸色为之一变,他正想阻止,背后的秦经的声音传了过来:“鸣谦,先别乱动,等我把元气传给你再说。”
金黄色的气息源源不断地顺着秦经的手掌汇入逢盈的后心,融入逢盈的体内。
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秦经才把按在逢盈后心的手掌收回来。司天丞法师通过手掌把自身的元气传给了逢盈,此时的秦经面容枯槁,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曾经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看起来老了几十岁。
“文典,你这又是何苦呢?”虚弱的逢盈倒是恢复了一些精气神,他苦笑着对秦经说道:“我体内还剩下几丝元气,能够支撑我回到蝰门关了。如今你把本就不多的元气传给了我,我俩哪个都没有变得更好。”
“那也比你死了强!”疲惫的秦经在地上打坐,这也是他鲜有地没有称呼逢盈的字。
秦经吞下几颗红色和黄色的丹药,开始运功调息起来。嘴里喃喃道:“谁知道返回蝰门关的路上会遇到什么麻烦,何况你又要带上一个累赘,多给你做一些准备,应该能保住性命。”
“真得秀?”逢盈明白秦经嘴里说的‘累赘’指的是谁,他终于开口解释道:“那也是疑兵。”
听完逢盈的解释,秦经没有说话了。
逢盈也在病床上打坐运功调息起来,双掌上下护在丹田前方,一团金黄色的光团在他双掌间凝而又散,不断循环。京黄色光团散去后化作细小的光点,融入逢盈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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