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盈听完龙卫统领的话不以为然地说道:“此事尤未结束,现今我们还在混沌荒原,处境依旧危险。若幕后之人已知我们截下了文书地图,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还有更多的人会按捺不住跳出来。”
“惟今之计,只有逢统领你带着东西尽快秘密返回蝰门关,我与腾蛟作为疑兵蒙蔽那些意图抢夺之人,尽量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秦经提出了接下来的计划:“另外需要向周围哨站求援,再请长垣守备部队注意混沌荒原各方势力动向,以防敌寇进犯。”
逢盈对秦经的计划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文典,只提醒长垣守备部队注意防范恐怕还不够。”
“这话又是如何说起?”说话的人是龙卫统领。
“昨晚匈人出动了将近一千人,说明对此事极其在意。既然昨天晚上的行动已经失败,混沌邪祟必然会展开下一次行动。在下一次的抢夺中,谁又能保证不会调动更多的匈人?那么不仅仅是我,还有诸多为我们提供庇护的哨站,都有可能面临巨大的危险。而仅凭着混沌荒原上几个哨站的兵力,完全不足以应对。”
逢盈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我们必须让长垣守备部队出关增援,这件事恐怕不再是暗地里的你抢我夺,而是早已演变成明面上的战阵厮杀了。”
龙卫统领听完逢盈的话,细想一番后赞同道:“逢盈统领的推测有道理,匈人没派小股精英接应,而是直接派出整支军队,的确说明它们不打算把这件事藏着掖着了。”
“早些时候我已经用信鸦传过消息,丹铭回信说接应的鸦卫正在赶来的路上。只是卫北列省的鸦卫各处皆有使命,想来能抽调前来支援的人手不多。至于向长垣守备求援,还需要将军你出面才行。”
听到逢盈的话,龙卫统领安心不少,一边心下赞叹,“鸦卫办事果然可靠!”一边回答道:“这是自然,我这便派出信使带着令牌,前往长垣请求支援。”
鸦卫有便宜行事的职权,能绕过许多手续和步骤以极其高的效率地做成某些很难办的事——比如抓某个因为种种原因不能轻易被逮捕的人,正常部门要经过几个步骤,收集证据证明这人有罪然后向上级申请逮捕令,上级批准了逮捕令最后才能上门抓人。
而鸦卫只需要两步,第一步踹开门,第二步进去抓人。
但是让长垣守备调动军队必须按照正常的流程办事,其一是鸦卫没有调动长垣守备军队的职权,二则鸦卫和军队分属不同,不能越权干涉各自的事务。
故此逢盈能调来鸦卫增援,但是向长垣守备求援的事只能同为军队系统的龙卫统领出面。
“来人!”龙卫统领向着外面下令。
一个龙卫士兵在龙卫统领的声音还未落下的时候就冲了进来,他没有顾得上行礼,大声喊道:“将军,有敌袭!”
“怎么回事?”龙卫统领知道自己的属下很少会如此失态,所以知道事态必定非同小可。
“外面荒原出现了了大约数千匈人部队,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能抵达!”龙卫补上了刚才缺失的行礼,躬身拱手继续说道:“萧队长也回来了,现正在城墙上组织迎敌。”
适才逢盈刚推测说匈人可能调动更多部队前来抢夺,不想立时应验了。
“走,快去看看!”秦经率先走了出去。
龙卫统领神色复杂地看了逢盈一眼和通报消息的龙卫士兵紧随其后。
正要随之离开的逢盈被真得秀拉住衣袖,紧张地问道:“外面那群匈人是为了这个东西来的吗?”说完,真得秀晃了晃身上那个小布袋。
逢盈迅速给出了回答:“应该没错。”
“那怎么办?”真得秀想到这小布袋里的东西关系重大,不禁有些慌乱。
“真得秀,你慌什么?”逢盈宽慰道:“好好想想,这么重要的东西谁会想到在你一个毫不起眼的女子身上?不知情的外人可能会怀疑东西在我、腾蛟、文典、曾将军或者其他什么人手里,绝不会想到真正保管它的人是你。
这东西在你手里比我带着更加安全。你可以将它当作自己的心爱或者私密之物看待,留心放在身上,让别人察觉不出端倪就好。”
经过逢盈的一番宽慰和分析,真得秀的慌乱感消去大半,她随即问道:“那现在我该去哪?”
逢盈一时也想不到如何安排真得秀的去处,只得做了一个让她跟着自己的安排:“你随我去城墙,先去看看外面情形如何。”
即使时值正午,龙卫统领曾将军却感觉不到任何暖意,觉得脊背发冷。他看着远处黑压压的骑兵越来越近,扭头向一旁的萧腾蛟问道:“你这个祸害精招来的?”
萧腾蛟苦着一张脸,为自己辩解道:“曾将军,你说话得问良心。我手下就三十多号人,碰上一千人左右的游兵散勇,我还能去占点便宜。遇上这三千,不,至少四五千人的军团,我又不是傻,招惹他们干嘛?”
“腾蛟,你说这次来犯的匈人规模有五千?”听到这个数字,秦经暗自惊讶,不由地想确认一番。
“我回城的时候带着两个骑兵在空中侦察了一番,看到三支匈人部队合流,集合完毕的人数至少三千,随后还有一些零散的部队汇入,由于匈人箭雨凶猛,我没办法再停留,所以不知道后面加入了多少部队。”
对于秦经有关敌方人数的询问,萧腾蛟尽量详细地做了回答,这不仅仅是说给作为法师的秦经听,也是说给统领哨站军队的指挥官曾将军听。
“将军,营中守备兵员多少?”逢盈也出现在城墙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匈人部队,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曾将军黑着脸回答道:“哨站内共五百多人,其中随军从役的工匠、农夫、医生、文书、翻译、杂务、商人共两百多人,能参与作战的兵员约三百,有玉勇三队(180人),龙卫一队(75人),腾蛟率领的龙马骑兵一队(32人),及在营中的三名丹鼎师,最后就是我们这几个人了。”
现在众人面对的形势非常不利,即使按照最小的规模来算,来袭的匈人部队也有三千,这场战斗的敌我兵力对比也达到了十比一,而按照萧腾蛟的侦察,还有匈人部队赶来,实际上的兵力差距更大。
作为哨站最高指挥官的曾将军之所以把营内的情况说得如此清楚,除去自己对营内详情非常清楚之外,更多的还是希望让在场的众人知道己方的实力,看看他们能不能提出应对的策略——不过就十几倍的兵力差距来说,曾将军都感到绝望,心里也没指望逢盈、秦经、萧腾蛟三人能提出什么破敌之法。
“文典,附近可有天外陨星可供调用?”逢盈看向司天丞秦经。
秦经听到逢盈的问话叹了口气,作出了否定的回答:“没有,混沌荒原的陨星因为邪月的逼近而远离平常的轨道,再加上并无其他司天丞法师和五行罗盘的协助,更不可能将陨星引落到地面。”
逢盈的左手握住剑鞘的力气加重了一分,向曾将军说道:
“将军,请让我出关迎敌。”
听到逢盈的提议,曾将军瞪着眼睛瞧了身边的年轻人好一会儿,看逢盈的郑重的神情没有在开玩笑,开口说道:“逢盈统领你带人出关接战无异于以卵击石,此绝非明智之举。还是想想其它办法吧。”
逢盈纠正曾将军的话:“只要我一人出关即可。”
“什么?”曾将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追问道:“逢盈统领,你莫非傻了不成?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而一旁的秦经猜到了逢盈的想法。司天丞看向逢盈的目光流露出几分无奈和哀怜:“鸣谦,你的计划是冲进敌阵使用‘焚阳诀’。”
“‘焚阳诀’?这是什么法术?”曾将军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有些不明白。
萧腾蛟向曾将军做了说明:“我们昨天夜里看见的强光,听到的爆炸,就是‘焚阳诀’发动之后的效果——简而言之就是把自己周围的人全炸死。”
曾经亲眼见过‘焚阳诀’威力的真得秀想起那倒在地上大片大片匈人骑兵的尸体,心中一阵发怵。不过真得秀又想起发动‘焚阳诀’之后逢盈的惨状,瞬间明白了秦经看向逢盈的目光中为何带着哀怜。
萧腾蛟只说了‘焚阳诀’能把周围的人炸死,却没有说发动‘焚阳诀’的人也会像火药一样在爆炸中被消耗。即使逢盈发动‘焚阳诀’之后侥幸不死,陷入虚弱状态的他在乱军之中生还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叔父,叔父!”秦鹊儿跑上了城墙,边跑边在嘴里喊道:“我听说有敌袭!”
不过秦鹊儿很快察觉到现场气氛凝重,于是她停下奔跑的脚步,识趣地闭上了嘴。至于是否有敌袭,平原上压得越来越近的匈人部队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逢盈没有再向曾将军解释些什么,他左手举起了拿着的剑,对众人说道:“此柄诛邪法剑乃是龙帝陛下所赐,不可沦落于蛮夷敌寇之手。若有机会,请寻回此剑,送至巍京。”
秦经、曾将军、萧腾蛟三人虽未说话,却不约而同向逢盈拱手行礼。
真得秀、秦鹊儿跟着逢盈下了城墙,曾将军下令打开大门让逢盈出关。两个玉勇将门闸抬起,两扇木门缓缓开启。
真得秀心中一阵酸楚,她自然也明白现在是何种情况——和昨晚如此相似,同样是匈人,同样需要逢盈挺身而出,而她同样无能为力。
她抬头问逢盈道:“那我该怎么办?现在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秦姑娘……”
逢盈看着旁边的秦鹊儿还未说出自己的打算,而秦鹊儿已经明白了逢盈的意思,小姑娘接话道:“逢统领放心,我会带着这个没用的女人。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她先断气。”
秦鹊儿的言语虽不好听,做出的保证却很实在。
“有劳了。”逢盈向秦鹊儿拱手道谢。
秦鹊儿没有回礼,拉起真得秀的手,拽住她往后方的营房走去。
大门已经打开,逢盈迈着大步出了关口。
在逢盈出去之后,大门重重闭合,匈人部队也在弓箭射程之外的地方停下。
“哈哈哈!”一个匈人首领骑在马上大笑,用手里的大斧指着孤零零站在城门外的逢盈说道:“那群南佬肯定是被吓傻了,派了一个竹竿子来送死!”
“北佬,我看你那身破破烂烂的盔甲是从大地精尸体上扒下来的,难怪你像只大号的地精!”逢盈毫不示弱地拔出长剑指着匈人首领做出了回应。
绝大多数天朝人听不懂匈人的语言,在城墙上指挥的曾将军只能见逢盈和匈人首领相互叽里呱啦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双方就交上了手。
匈人首领纵马冲了过去,手里紧握住一柄大斧子,照着逢盈的脑袋砍去。逢盈在匈人首领冲到非常近的距离才开始有所动作,他侧身蹲伏躲过大斧,一剑挥出削断马腿,匈人首领顿时摔下马。
坐骑躺在地上哀鸣不已,匈人首领眼见自己的马是活不了了,提着斧子快步冲向逢盈,嘴里怒骂道:
“直娘贼,敢杀我的马!”
逢盈不知是真的怒了,还是要继续激怒对方,对骂了一句:“鸟人,今天就宰了你,跟你的马做个伴!”
匈人首领一斧接一斧,势大力沉地向逢盈挥砍过去,逢盈没有和其硬碰硬,而是选择避开攻击,从不用手中长剑与斧头对碰,在交手中不断寻找机会反击。
69書吧
可是匈人首领身上的盔甲别看颜色斑驳,却是重甲。逢盈数次抓住空隙出手,长剑在铠甲上划出火花,表面只留下一道划痕。因此匈人首领根本不理会逢盈的攻击,抡起斧子一通猛劈猛砍将逢盈逼退十几步。
匈人首领的攻击动作大开大合,加之身上的重甲能防住逢盈的长剑,在打斗中占得优势便越发肆意。他将斧子举起头顶,又要使出一记重劈。侧身袭来的逢盈一剑刺入匈人首领的右腋。
腋下并无铠甲防护,加之匈人首领举斧过头的动作正好暴露了这个空当。逢盈便抓住了机会,一击重创了匈人首领。
手里举着的斧子掉落在地,匈人首领觉得自己右半边身体麻痹了。逢盈一脚侧踢在他的右膝,匈人首领失去平衡跪倒在地。而逢盈的攻击还没有结束,手中长剑直插匈人首领的咽喉,剑身透过颈脖穿出。
待逢盈将剑拔出,后方的匈人们才做出反应,发出一阵惊呼。匈人骑乘的马匹也被逢盈瞬间爆发的杀意震慑,发出不安的嘶鸣。
刚才还将逢盈压着打的首领居然在瞬间被反杀,这一变故发生的太快。而接下来的变故,同样很快。
逢盈拔出长剑只过去三两个呼吸,匈人首领的身体突然爆裂开来化作一团巨大的粉红色小肉山,原本是头顶的部位上有一个满是尖锐牙齿的口器,肉山长着两条腿,数条细长的触手。
这个由匈人首领身体变化而成的怪物发出一声怒吼,挥动触手向着逢盈扑了过来,每一步都发出咚咚的重踏声。
“混沌卵!”看到出现的怪物,有些匈人惊恐地叫出了它的名字。
望着扑向自己的混沌卵,逢盈再次挥出长剑,一道金色光柱随之呼啸而出,直接吞没了混沌卵的身影。等到金色光柱消失,混沌卵业已变成一堆恶心的烂肉块。
“杀了那个南佬!”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匈人们发动了进攻。
匈人骑兵冲锋的马蹄声让大地震颤着,扬起的尘埃升起居然遮蔽了正午的阳光。逢盈迎着匈人骑兵的冲击,孤身杀入敌阵。
等到了能够射击的距离,匈人们张弓搭箭往城墙上射出一阵箭雨。
“退箭诀!”
站在城墙上的秦经双手一推,施放了司天丞几乎人人都会的法术,一道透明的屏障在空中形成,匈人们射出的箭碰到这道屏障之后被尽数弹回,箭雨反而降落在匈人头上。
“那该我们回礼了!”曾将军指挥着城墙上的弓箭手,下令道:“放箭!”
两轮箭雨让不少匈人落马,但是匈人还在不断地冲击,前锋部队已经到达城墙处,正在准备登城和破门。守卫的士兵扔下滚木雷石不断地杀伤匈人,弓箭手也在尽量用箭雨减少敌人的数量。
从外面传来的喊杀声一直在没有停歇,真得秀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她的手却没空擦拭汗水,现在她用近乎粗暴的动作给一位玉勇士兵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
在旁边负责给伤员急救的秦鹊儿则刚把一名随军农夫大腿上的肉剜了下来。这名农夫在给城墙运送弹药的时候被乱箭射中了大腿,取出箭头后,为了避免感染加之没有时间进行精细的手术切掉发炎的部分,这位神医直接把伤口附近的肉一刀剜了。农夫痛苦地喊叫着,却没有抱怨神医对他的治疗方式。
在临时搭建的救护营帐里,已经躺着不少伤员。其中负伤的士兵数量较少,大多都是负责运送作战物资的随军人员。秦鹊儿自己承担起了救治伤员的职责,真得秀负责给伤员上药和包扎。其他的医师和护工有各自负责的区域,这个营帐由秦鹊儿和真得秀两人负责。
“快,真得秀,给他止血、上药。”
秦鹊儿将剜肉的刀具扔在一盆热水里,拿起另外一把刀开始救治另外一个伤员。
真得秀快速地用纱布打了个结,就算完成了包扎。尽管真得秀的手法非常粗暴,这位玉勇士兵从头到尾没有喊过一声。她急忙赶到喊叫的农夫床前,至于玉勇士兵的道谢当然是没听到了。用止血的布球擦了擦了伤口,将止血药撒在农夫大腿的伤口处,立刻开始了包扎。
“这个也好了!快,上药、包扎!”秦鹊儿在真得秀包扎农夫的时候已经救治完毕一个伤员,她也不管真得秀的情况,又叫了起来。
真得秀加快了包扎的速度,她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去多说一句话了。
伤员陆陆续续地被抬进来,已经救治的伤员被抬出。真得秀第一次感觉到战争的残酷,虽然不在一线战场,但是从这些伤员身上,真得秀已然能感到生命在战争中的脆弱。
“轰!”一声巨响突兀地出现在天地之间,大地也在这声巨响中发出了一阵颤动,感觉房子跳了起来,几乎站着的人都踉跄倒地。
整个战场在巨响之后似乎停顿了瞬息,喊杀声也消失了。
真得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一瞬,她立刻明白过来:
逢盈发动了‘焚阳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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