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还没亮的时候,真得秀就听见了逢盈的敲门声。此时的逢盈正站在真得秀的门外大声喊道:“真得秀,别睡了,起来换衣服。别忘了,我们今天可是要去参加飙龙殿下的朝会!”
真得秀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嘴里嘟囔着:“为什么这个世界也有早八啊!”
“别忘了穿上那套礼服!”门外的逢盈像个不厌其烦的老妈子一样继续喊道。
在昨天傍晚,‘潘记成衣店’的小麻把逢盈给真得秀买的衣服送了过来,其中有一套特别难穿的衣服,就是逢盈所说的‘礼服’了。心思细腻的成衣店老板娘潘名贞还一并准备了化妆的各类用品,如胭脂、香料。梳子、发簪、眉笔等用具也是一应俱全。
可惜真得秀在原来的世界就不怎么在乎自已的妆容,化妆这种事压根就没学过。况且穿衣服一件事已经够让真得秀头疼了,她当然没有耐性去化妆。
“逢盈,你怎么还穿着平常的衣服?”终于准备妥当的真得秀走出房门,看到逢盈身上穿着依旧是平时那套有些旧的袍子。
“我的官服等到了朝会时再换。”逢盈端详了一番真得秀全身上下,没找到什么毛病,他像个老妈子一般作出了评价:“你这一身勉强看得过眼。”
“穿上这身还真难受。”真得秀对身上的这套衣服实在喜欢不起来,它看起来的确华丽大方,实际上穿起来老遭罪了。她问逢盈,“我们还得走路去参加什么朝会吗?”
“这倒不必,我们用‘真影诀’传送。你记得跟紧我,别走散了。”逢盈说罢,双手捏了一个法诀,晦暗的夜色中似乎有涟漪波动。一股灰色的魔法能量自涟漪中涌出,将两人包裹起来。真得秀感到体表有某种不知名的寒意蔓延,让她打了个寒颤,吓得真得秀赶紧抓住逢盈的胳膊——为了保险起见,跟着逢盈总没有错。
真得秀看到许多建筑物被扭曲的景象,宛如被凹凸镜映照着,又像是在水底看着水面上的事物。她耳边还能听到各种声音,有牛马的拉车的声音,还有人的交谈、商贩的吆喝和倒茶、烧火所发出的声音。
由于周身都被灰色的魔法能量包裹着,真得秀毫无说话的意愿,而被她抓着胳膊的逢盈同样没有开口。
这番光怪陆离的景象不知过了多久,看得真得秀的脑袋都有些晕了。幸好逢盈的声音在此时响起:“我们到了。”
真得秀晃晃自已的脑袋,试图让自已清醒一些。她的头晕稍微好转后放开了逢盈的手。借着天际的微光,真得秀看到了四周的宫殿和屋脊上蹲坐着的兽形雕像。
毫无疑问,现在逢盈带着真得秀来到了一处宫殿的广场。广场周边还有不少身穿甲胄的卫士当值。他们完全没有在意突然出现的逢盈和真得秀两人,更没有人上前盘问。
真得秀也看到他们不远处,还聚集着一堆人,这些人身上穿着各式的锦衣华服,三两成群地交谈。其中有些人见到逢盈之后遥遥地拱手行礼,逢盈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算是回礼。
“小满,你今天来得可有些早了。”一个身着青衫的女子提着一盏黄色的灯笼向逢盈走了过来。
逢盈见到青衫女子过来之后,先行拱手施礼,“见过华姑姑!”
听到逢盈问候,青衫女子脸上笑嘻嘻地说道:“小满,你可真是不长记性。天就要亮了,你怎么还在说胡话——不是叫‘华姑姑’而是叫我‘华姊姊’才对吧!”
逢盈脸上露出一丝苦闷,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是,‘华姊姊’!”
一旁的真得秀看见被逢盈称为‘华姑姑’的青衫女子在逢盈改口之后把自已踩在逢盈鞋子上的脚收了回去。看来逢盈脸上出现的苦闷就是来源于此。
“小满?”真得秀听到这个称呼颇觉惊讶,不知道青衫女子为何会以此称呼逢盈,心里想道——‘逢盈和这个人是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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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女子也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真得秀,问道:“小满,你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姑娘?最好老实告诉我。”
“华姑……姊姊。”逢盈中途改了口,苦笑地说道:“以后再解释真得秀的来历吧。这次她是我的随从,跟着我一起参加飙龙殿下的朝会。”
“你的官服已经备好。”青衫女子将手里的灯笼递给逢盈,“快些去换上,别误了正事。”
逢盈接过灯笼,朝着一处偏房走去。原地只剩下真得秀和华姑姑两个女子,旁边其他参加朝会的官员明显有些忌惮华姑姑的意思,不经意间拉开了与两人的距离。
“华姊姊,你刚才为什么喊逢盈‘小满’?逢盈还有别的名字吗?我从来没有听人这样叫过他!”
逢盈只是叫过青衫女子‘华姑姑’,并没有向真得秀介绍具体的身份。所以不知内情的真得秀毫无顾忌地向着青衫女子开了口。
“这是逢盈小时候的乳名,在满月的时候,我亲耳听到他娘取的!”青衫女子倒没有卖关子,解答了真得秀的疑惑:“盈者,满也。不过都二十八年了,再叫这个名字是不是有些不妥?”
青衫女子言语间虽在反省,但是表情却一脸玩味。看来她对逢盈的称呼,在以后是不会改口的。
“原来是这样。”真得秀点点头,不经意间得知有关逢盈的信息让她心情颇佳,全然没有想起曾经逢盈对她说过的‘少打听别人的私事’。
但是真得秀仔细一想,嘴里不由地说出一句话:“不对啊!”
“怎么了?你这小姑娘一惊一乍的?”青衫女子嗔怪地白了真得秀一眼。
天已微亮,曦光初显。真得秀看着青衫女子说道:“你看起来跟我年纪差不多,逢盈怎么会喊你‘姑姑’呢?”
在刚才的几句话里,真得秀得知眼前的青衫女子在逢盈满月的时候听到过他娘取的乳名,那么她的年龄肯定比逢盈还大。按理说青衫女子的年龄至少三、四岁,可是真得秀看到青衫女子的容貌极为年轻,顶多二十出头。
哪怕化妆技术再高超,也不能完全掩盖肌肉的衰老,这是人体的自然规律。但在青衫女子的脸上,真得秀完全看不到任何衰老的痕迹。
“你这小姑娘当真不知好歹——以为自已年轻就可以乱问别人的年纪吗?”青衫女子有些生气,“下回我就给小满找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撮合两个人的婚事。让小满娶妻成家,看小满不把你赶出门去!”
真得秀听完一愣,前半句她倒觉得是自已莽撞了,不该刚见面就问一个女子的年纪。而后半句,她则感到莫名其妙——为了对付自已,青衫女子的计划是不是有点大可不必了?
“华姑姑——”被青衫女子用警告的眼神瞪了一下,真得秀连忙像逢盈一样改口:“华姊姊,您可不要生气——我这不是夸您年轻吗?像您这样白皙水嫩的皮肤,哪个女孩见了不羡慕?还有您这一身青色的衣裳,‘更是与您的身材相称,洁净素雅,质朴自然。譬如见到谷中幽兰,池中青莲,教人不敢生出唐突之念’。”
青衫女子听着奉承很是受用,不过她听到最后几句,心中觉得倒像是逢盈会说的话。而实际上,真得秀的确照搬了逢盈对某位姑娘的夸赞。
两个女子正说话间,换好衣服的逢盈走了过来。他将灯笼还给青衫女子,对真得秀问道:“适才我听到‘谷中幽兰’、‘池中青莲’的话语,你在跟华姊姊说些什么呢?”
真得秀当然不会承认自已刚才无耻地套用了逢盈说过的话,她转移了话题:“哇,逢盈,你身上这身衣服真是好看!”
听到真得秀夸身上的衣服好看,逢盈知道她是转移话题,于是也不打算深究刚才的事了。听到‘谷中幽兰’、‘池中青莲’这些词语,逢盈怕的是真得秀把他和妙姑娘见面的事说了出来,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寻常的鸦卫官服,哪里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说法。”逢盈对真得秀的夸赞反应平淡。
“就是很好看啊!”等到真得秀认真地打量逢盈身上穿着的衣服后,衷心地说出了这句话。
鸦卫的官服是黑袍银边,根据品级不同,镶边的纹样也不同。逢盈头上戴着的是一顶金丝缠龙方帽,帽子上还镶嵌着一颗明珠,龙形的金丝正好将明珠双爪捧在怀里。腰上系着一条玉带,玉带上挂着一面牙牌和逢盈的长剑。脚上穿的是虎头风云纹样的靴子。
真得秀在蝰门关时也见过名为‘彪犬’的鸦卫穿着鸦卫的黑袍银边的官服,但是与此时的逢盈相比,却逊色多了。这倒不是衣服质料或者纹样的区别,只是逢盈穿着这身鸦卫官服所展现的精干和庄重,远远不是谨小慎微、瞻前顾后的‘彪犬’所能及的。
与平时穿着的那身破旧布袍相比,逢盈完全像换了一个人。还真是应了‘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老话。
“那你这个小姑娘也夸夸小满的这身衣服。”青衫女子对逢盈身上的衣服也很满意,掩着嘴对真得秀笑道。
“呜——嗯。”真得秀憋了半天没想出怎么夸赞,无奈地说出一句:“反正我觉得很好看!”
青衫女子看着真得秀窘迫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逢盈出面打圆场:“华姊姊,您别拿真得秀寻开心了。朝会入场要开始了。”
守在广场上的一名郎官展开一份卷轴,开始大声地喊起官员们的职务和姓名。每念到一个人,叫到名字的官员便会小步快走地通过内城门口,登上台阶,前往召开朝会的大殿。
真得秀听到一连串的官职和姓名,脑袋有些乱,但是这种形式她是在熟悉不过了——上课点名不也是这样?
不过真得秀倒是好奇,轮到逢盈时会怎么念。参加朝会的官员们大概有三四十人,一直没有念到逢盈的名字,直到广场上的人只剩逢盈和另外一位文臣打扮的官员时,郎官才念道:“卫北列省乌玉侯统领、蝰门关乌玉侯守备兼南皋殿中省巡查御史”。
逢盈带着真得秀缓缓地进入内城门,真得秀低声地问逢盈:“刚才怎么没听到你的名字?”
真得秀对逢盈身上的官衔一个都不认识,但是‘逢盈’这个名字她还是认识的。别人都是念完官衔和名字,怎么轮到了逢盈却只念官衔?
走在旁边的青衫女子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小满可是有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三种殊荣,当然不需要念名字了。”
听到青衫女子的提醒,真得秀又发现,别的官员都是小步快走进入内城然后上殿,而逢盈却能用正常的速度行进。
来到殿前,真得秀看到两旁的小木柜上摆着官员们的靴子,而逢盈显然是不需要脱靴。他直接穿着靴子踏进了大殿,而青衫女子自已和真得秀也需要脱下自已的鞋子。
“朝会的礼仪你都知道了吗?”青衫女子在进入大殿前问真得秀。
真得秀看着大殿站着的三四十号人,紧张地点点头:“昨晚逢盈告诉过我了。”
“那就好,等会进去之后,身体不要乱动,更不要乱说话。小满带着你来参加朝会,肯定有他的用意。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如果你在朝会上丢脸,也就是让小满丢脸——到时谁也救不了你。”
真得秀再次点点头,跟着青衫女子进入了大殿。
殿内传出两声响亮而悠长的钟声,宣告着朝会开始。
真得秀站在逢盈的座位旁边,看到一名白发高挑的年轻女子从宝座侧方的通道在数名侍女的护卫下走了出来。
白发女子在雕有金龙的宝座坐下,逢盈等一众官员齐齐向白发女子行礼:
“臣等拜见飙龙殿下!”
飙龙殿下,也就是那名坐在宝座上的白发女子受了礼之后让官员们各自落座。
侍女们将两旁的珠帘放下,挡住了看向飙龙的视线。
而不知是不是错觉,真得秀觉得飙龙似乎向自已的方向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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