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我知道刚才苏黎世那一下是给陆骁展示自己的另一张脸，所以她的反应也在我意料之中：“不好意思啊，我刚才不知道是你。”
她表现出的是那种很复杂的情绪，在确认是幻姬站在自己面前之后，陆骁眼中有惊讶，也有惊喜，也能看出几分难掩的失落。
苏黎世抬起手轻抚着她的脸：“别说这种话，显得生份。”
“我知道了。”
陆骁轻轻点头：“我真没想到你也在，你前段时间不是派他们来找我，告诉我你要去美国定居了吗？”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不过一个人的生活有些无聊。”
幻姬的动作和语气都特温柔：“还是待在顾千帆身边比较有趣，你觉得呢？”
“我不这样觉得。”
“我不信，刚才你身上那蒜味儿，把我熏的还以为自己在山东呢。”
陆骁一边调侃她，一边拉着她的手走到我面前：“说真的，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好姑娘，跟顾千帆接触的久了，我也知道他其实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我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的事，也知道你们彼此间已经不惦记着对方了，都说世事无常，有些感情注定没有结果，可就算做不成恋人，至少还可以做朋友吧？”
被陆骁这心灵鸡汤灌的我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过她显然知道我不是这套言论的受众，所以直接把工作重心放到了苏黎世身上：“妹妹，我心疼你，所以我不想看你每天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听我一句劝，别想那么多了，珍惜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这样不好吗？”
“可是……我……”陆骁吞吞吐吐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但陆骁压根不给她机会：“没那么多可是，你知道刘老院的计划，也知道即将发生的那件事有多可怕，最多再过四个月，到那时，你眼前的一切都有可能不复存在了。
所以你还在犹豫什么？我要是你现在就不会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与其纠结那些让你困扰的东西，倒不如现在就去牵他的手，哪怕只是散散心、看看日落，就算最后不能在一起，至少也算不留遗憾了。”
这一大堆话说完之后幻姬又开始给我传音了：“你能不能主动点？”
我皱了下眉：“开玩笑，我怎么主动？你要知道墨彤跟沈佳思都在，楼上还趴着一个许大脑袋，我这时候跟她腻腻味味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哎，你啊你啊，顾千帆，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懂她想要的是什么呢？”
陆骁无奈的轻叹一声：“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让你给她一个名分，甚至没对你好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要求，抛开身份，她就是个脆弱的小姑娘，你只要能给她点陪伴，她就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你。我也不想说求你之类的话，就当我这次来扭村帮你，你还我个人情，让张琪别再整天折磨自己了行么？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是，这个要求确实不算过分。
但我的心里依然有顾虑。
“那墨彤刚才说的，今天晚上她想出去……”
“相信我，我帮你处理，你把心放到肚子里，该干嘛干嘛就行了。”
苏黎世回答的很干脆，也很有自信。
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了，我也没法再推脱。
伸手陆骁逸要了一根烟，点燃之后我走到苏黎世面前：“你现在要去做的事很急吗？”
她不吭声，低着头不看我。
我继续问她：“要是不急的话，咱俩沿着马路走走吧，我刚到，昨天晚上飞机遇袭的事还没来得及调查，想听你说说这里面的细节，行吗？”
虽说没直接回应吧，但我说这话也算是变相接受陆骁的说法了。所以她松了口气，又对苏黎世说：“去吧，教廷那边的规矩多，欢迎晚宴还要等一会儿才能结束，你们不用着急，慢慢聊。”
69書吧
苏黎世还是不说话。
然后苏黎世就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也给她回了个懂的表情，然后直接迈开步子，慢悠悠的顺着大街上的人行道往西边走去。
我看过纽约地图，那是海边的方向。
特意放缓步子，我一边走一边抽烟，听着身后的动静。
也不知道苏黎世有没有再跟陆骁说什么，反正没过半分钟，我就听见身后有高跟鞋的声音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没多久苏黎世就追上我，跟我肩并肩了。
起初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街边的路灯将两个身影一会儿拉长，一会儿变短，毕竟西正教总部就在大道边上，耳边除了苏黎世清脆的脚步声，也就剩下了偶尔路过车辆行驶的声音。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反正我俩顺着这条街走了快一公里了，她依然没开口。我就有点忍不住了，主动打破沉默：“少穿高跟鞋吧，好看是好看，但是累，时间一长还容易把脚给挤变形，那就不好看了。”
我知道苏黎世现在心里一定有些莫名其妙，都他吗现在这修为了，啥高跟鞋能把脚趾头给挤变形啊？
不过很快我就接上了下一句话：“最主要的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越来越感觉你上大学那会儿，每天运动鞋、牛仔裤的打扮好看，比现在好看多了。”
说到这个苏黎世就忍不住了：“我不信，要是真好看，你那时候就不会不搭理我了。”
“那不是因为我那会儿心里压根没有你么。”
我说的比较直接，紧接着又往回圆：“不过现在不同了，哎，老了，人一老就开始怀念青春，要是时光能倒流，咱们有幸能回到在师大那会儿，没准儿我还会主动追你呢。”
“好了顾言，你不用说这些漂亮话来哄我，你老了，我也不是以前那个你说两句好话，我就会高兴一整天的小姑娘了。”
她的语气不能说冷漠吧，但也挺平淡的：“还是聊聊那个普希金家族吧，你打算接受我的建议去欧洲，还是……”
“我接受你的建议。”
我笑着打断她的话：“但不是现在。”我看的很清楚，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微微皱了下眉。
但她没有再劝我，而是低着头默默往前走。
我也没跟她卖关子：“我不可能放弃东正教廷这股力量，而且时间紧迫，我已经没有后退的空间了，就算出了问题也得硬着头皮顶上。”
“所以你打算跟刘英家族翻脸吗？”
苏黎世犹豫片刻：“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学校的领导已经被老院长清理了一大半，只剩下我先前安排在美国的一些人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没关系，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我扭头看着苏黎世：“而且我找你出来散步也不是为了聊这个。”
“那你想和我说什么？”
“什么都不想说。”
我伸出一只手放在她面前：“就只是散散步，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苏黎世在，陈东北在，苏府的人也在，就留给他们去处理吧。”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着苏黎世的反应。
然后我就发现她现在很纠结，想牵我的手，但似乎还有某种顾虑，有好几次想要把手抬起来，又在最后的一瞬间把那股力量收了回去。
不知道这顾虑是来自于陆骁，还是因为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我俩之间的关系，我也没为难她：“那好吧，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夏宫旁边的特斯赫拉酒店。”
苏黎世停下脚步：“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点头：“嗯，那你打个车吧，别用法术了，圣彼得堡最近有点乱，不光苏黎世，连同她的另一个徒弟马飞也在，要是被他发现了我怕你有麻烦。”
“好，那就在这等车吧。”
从头到尾苏黎世都没有跟我对视过。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转身面对马路，盯着车流驶来的方向。
近几年毛子这边网约车也流行起来了，出租车不是很多，我俩站在路边等了差不多十分钟，才有一辆空驶的出租车慢悠悠的过来。
苏黎世伸手示意，车子在我俩面前停下，她打开车门之后才第一次回头看我：“顾千帆，我把我妈接到了意大利，以后可能不会再回国了。”
“嗯，挺好的，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我点头：“你需要的话，国内那房子我可以找人帮你卖了。”
“不用了，就当是个念想吧。”
她站在原地看了我几秒钟，看我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再次低下头：“那我走了，再见，希望你和墨彤能好好的，祝你们永远幸福。”
“知道了，婚礼录像我到时候让王子坤给你发一份儿。”
我冲她笑了笑，又补了句：“当然，前提是到时候他能联系上你。”
“应该……没有这个机会了吧。”
苏黎世又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弯腰上车，关上车门。
灯光很亮，我不太能看清坐在里面的苏黎世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
不过我就站在原地，看着这辆破旧的出租车发动，渐渐离我远去。
也说不上来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如释重负？或许有吧，毕竟我的感情已经足够乱套了，她最终选择了陆骁，这件事无论对我还是对她而言都是一种解脱。
可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是怎么都无法回避的。
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曾经跟沈佳思共同有过的经历不断在眼前浮现。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上大学时那个稚嫩、懵懂的她，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抱着书本站在我面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也记得她被我拒绝后，那委屈、不甘，双眼通红，不断留着眼泪的脸。
我也记得她从英国回来，再次见面时，她蜕变之后的那种气质依然让我感觉很惊艳，我一直很好奇出国的那几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让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有这么大的变化。
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欠她什么，毕竟不喜欢她不是我的错。
但她为我付出的感情，以及一次次的奋不顾身依然在我脑海中萦绕。
我不欠她，但我对她有愧。
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路灯将我自己的身影拉的越来越长。
身后，一股熟悉的气息涌了过来，我知道应该是苏黎世来找我兴师问罪了，所以我也没为她停下脚步。
可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身体从背后抱住了我。
她把头紧紧贴在了我的背上，很快我就感觉到后背一阵温热。
“你为什么不挽留我啊？”苏黎世说话的时候带着哭腔，就像当初她质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她一样：“明明你再多说几句话，我就会去牵你手的，可是为什么你每次都对我这么绝情？为什么我每次都没出息，放下尊严、放下脸皮来找你？”
她哭的就像个刚刚失恋的小女生一样，两条胳膊紧紧的搂着我，压的我胸口生疼：“千帆，我后悔了，你别扔下我。”
然后我的心情又开始变得复杂了。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千帆，你都要跟墨彤结婚了，更何况还有个沈佳思在身边，再加上陆骁这个麻烦，要是现在不狠心，你感情上这团乱麻这辈子都别想理清楚！”
可背后的那一股温热正在不断融化着我的心理防线，甚至老大都看不下去了：“你他吗真是个娘们儿，婆婆妈妈的，一个女的对你死心塌地到这种程度，这要换成老子，孩子早就他吗会喊爹了！”
“你闭嘴，就算有孩子也是喊我爹，跟你有鸡毛关系？”
借着骂老大的机会转移了一下注意力，我也不想再犹豫了，回身抱住张琪：“好了，别哭了，回酒店吧，我送你。”
还是刚才那辆出租车，估计是老大跑下车没给钱吧，司机一直等在那。
只是在关上车门之前，我隐约听见远处苏黎世的声音：“她最后还是没选择你。”
“是啊，她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
苏黎世发出一声苦笑：“无所谓了，麻烦你帮我转告千帆，叫她替我照顾好陆骁，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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