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想劝贺竹眠领罚吗?
怎么可能。
如果柳晋棠真的是一个“正人君子”,他绝不会阻拦贺竹眠。
他只是感叹,柳晋棠真的天生具有迷惑性。
就连他这个知情人都忍不住再次被他迷惑。
极美艳的事物总是带着毒的。
那他是如何得知这才是他最真实的面目的?
说来巧合,他是通过一个盛大的比武大会才初步知晓的,那时他脸上也带着这样癫狂的笑,躲在人后,眼神如蛇蝎。
他注意到了,也只有他注意到了。
他原本只是想看看这个万年难遇的天才究竟长什么样,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无人在意他们视线交锋,因为这个万年难遇的天才一向爱笑,他们夸赞他的天资,也顺带夸赞他生性乐观豁达。
却从未看透事情的本质。
他有一双比黑曜石还黑沉的眼睛,层层伪装下是纯粹的恶意。
他丝毫不掩饰,却能得到夸耀。
他们都被外壳和外在的闪耀给蒙蔽了双眼,丝毫没注意到他是一个疯子,一个天然的疯子。
他拖拽着凌迟的斧子歪着脑袋说。
“我认得你。”
他上前两步,凑在离他脸五厘米的距离才停下,认真打量着他最狼狈的模样,恰好踩在他的断肢处。
“你这个恶魔,就该受尽凌迟之苦,活该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一旦开了头,便永无休止,各种污言秽语接连着吐露出来。
这些字眼被恶魔照盘全收,甚至觉得这是对他的褒奖。
“哦,又被你发现了。”恶魔退后两步,神经质的颤抖,表情平静又癫狂。
“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这地上之人皆因你而死,不打算对他们说点什么吗?”他掐着他的脸,强迫性的转向那一堆堆碎肉,血腥味让他作呕。
他有什么值得他惦记的?
为什么他要找到他,甚至屠了一整个宗门?
“我的东西不见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要你帮我找回来。”
崔家祖上有一招引灵之术,这么多年,传到他这一代只习得皮毛。
他逼着他开阵,但他找不到他想找的那个人,接着对方又让他对着全宗门的人磕头道歉。
他的心思从来难猜。
他看到昔日同门露出憎恶的眼神,唾弃他为了活下去跪在地上求饶。
他的手后来自然是被对方接好了。
柳晋棠自然记不起来,他现在已经成了自己臆想中的正道君子,怎么会记起这些?
崔雁冷笑一声。
他是有意要忘掉这些愉快的经历。
不然为何已经过去千年的对视他还抓着不肯放?
他或许知道柳晋棠一直以来要找的那个人是谁了。
“你叫贺竹眠是吧。”小十突然叫起他的名字。
“对啊,怎么了?”贺竹眠侧头,对上小十打量的视线。
“你知道你师祖的名字吗?”他似笑非笑。
贺竹眠摇了摇脑袋。
之前不是还不肯告诉他吗?怎么突然就回心转意了?
“你师祖他也叫贺竹眠,你说巧不巧?”小十的笑容里颇有深意。
什么?
贺竹眠愣住了。
“你说,你师尊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吧?”
贺竹眠不可遏制的想起自己的生辰,似乎是和他的师祖是同一天。
“你不是很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这下我来告诉你,他们……是道侣。”
“你说什么……”贺竹眠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不信?”小十笑了。
“这山头是你师祖的,这屋子是你师祖的,包括这屋里的物件都是你师祖的。”
你师尊爱吃的,爱用的,全都带着你师祖的影子呢。
你师祖嗜甜,所以他也学起嗜甜。
你师祖喜欢莲花,所以他所用的皆是菡萏味的香薰。
你师祖好酒,所以他也整日饮酒。
你师祖爱着(zhuo)一身白袍,所以他也将满柜子的黑袍丢下,用起你师祖喜欢的流纹款式。
小十不无快意的冷笑,把这些藏在心底多年的事宣之于口。
他这是要亲手打造出独属于自己的贺竹眠啊。
就算对方再迟钝这下也该反应过来了吧。
“我不信。”贺竹眠果断摇头。
也对,一下子接受这么大的信息量任谁都不信。
“我当然是唬你的,你师祖的名字我哪儿知道啊。”小十重新回到那副没心没肺的状态。
“什么?你刚刚在说什么来着?”
贺竹眠恍惚一瞬,眼神突然瞟到门口披着一身大氅的柳晋棠。
“师尊!你终于醒了!!!”贺竹眠跟个炮弹似的冲上去,人被撞晃都没晃一下。
“祖宗诶,你又光脚下床。”小十回头,看到人光脚站在门口,颇有些老妈子的苦口婆心。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柳晋棠有些好奇的眨眨眼。
在说什么来着……
贺竹眠摇摇脑袋。
“我和小十刚刚在聊做饭的事。”
“真的?”柳晋棠狐疑的眯起眼。
但他没有继续执着于这个话题,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帕,轻轻拭去对方脸上粘上的灰。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他语气中不免有些无奈。
贺竹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师尊不喜欢他身上满是热汗的模样。
“那我先去冲澡了!”他朝小十挥挥手,让他照看一下火候。
“你睡着这段时间这小子担心坏了。”
我知道。
“掌门说你状态好些了,是因为这小子吗?”
“把那些话本子烧了吧,我现在不需要了。”柳晋棠静静抬眸,表情堪称平淡的看着他。
“好嘞。”小十挠了挠头,面色如常,手心却起了一层薄汗。
他知道,他都知道……
他有些恍惚。
对啊,他多了解他。
他知道他肯定会趁此机会跟贺竹眠提起这些最后根本不会被贺竹眠得知的东西。
他怎么可能会给他这样一个机会。
他说不定正躲在暗处窥视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不堪神情。
但比起这些,他更想知道他是多久醒的。
他明明都几百年没醒过来了。
-
“竹眠,能过来一下吗?”他师尊轻声唤他。
柳晋棠正坐在炉灶边,脸都被火熏红了。
“师尊,小十人呢?”贺竹眠乖乖坐在他身侧,眼睛里满是疑惑。
“哦,他啊……他见我醒了,自己下山了。”他叼着发圈,含糊不清的回答。
“师尊,您是要我帮您束发吗?”他看着对方无意露出的雪白后颈和老是往下掉的碎发,叹了口气。
“嗯。”柳晋棠颇为不好意思,在火光的衬托下竟然脸部紧绷的线条都柔了下来。
“拜托你了。”他放松的往后靠了靠,正好倒进他怀中,清雅的菡萏香气一缕缕钻进他的鼻腔。
贺竹眠半边身子都快麻了,机械的抬起手将对方的发丝拢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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