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老套的，他在五岁那年被佚名之人给救了。
他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满手满脸都是鲜血，那天刚好下着雨，戴着白斗笠的人刚好路过那里。
他那点异动很轻易就让人察觉。
没有丝毫情感的视线紧紧打量着身上还粘着细碎血肉的他。
如玉般的手执着长剑，剑身被雨洗得干干净净，就像这满地的尸体都不存在。
血稀释成粉色的一片，在来人的脚下不断汇聚。
他被那种眼神钉死在原地，而杀生者却奇迹般的留下了他。
饥荒，人食人。
饿到眼睛发绿的人们拾起刀互相搏斗。
和后山上的饿狼无异。
饿到一定程度连生熟都不忌讳，抓着生肉就啃。
满嘴鲜血，顺着嘴往下滴。
一直到现在他一闭眼都还能回忆起牙齿与柜门撞在一起的磕碰声。
与腥臭的唾液，粪便与尿液混在一起的血锈味。
短促惨叫后传来的大口撕咬咀嚼吞咽的声音、骨头断裂，头颅滚落在柜门边。
充满恶意的眼睛透过柜子的缝隙凝视他。
他躲在柜子里瑟瑟发抖，捂着嘴无声流泪，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他被拖出柜门，饿绿了眼睛的魔鬼嗅闻着他，被饿得发黄干瘦的脸上满是贪婪，直接啃上他的胳膊。
他一点都不饿，他是在享受杀戮的感觉。
不知为何，他突然意识到这点。
他的皮肉似乎吸引到更多魔鬼，他们嘴里的生肉都忘了啃，手脚并用的从屋宅里爬出来，都想分一杯羹。
他们用指甲抠挖着他的血肉，拽着他的手和腿，想活生生把他撕开。
痛死了，痛死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没等到自己被扯得内脏滚落一地的模样，身着白袍的男人站上那片土地时，连那些恶魔都为之颤栗。
他们被更为鲜美的气味吸引，脸上露出数万分狂热，嘴里发出不人不鬼的嚎叫，发了疯的朝他爬去。
透过眼泪，他看到那些恶魔里面甚至还有曾经爱把他抱在腿上哄睡的姨父姨娘。
人人都仰慕强者，他曾经一直不理解，缠着姨父姨母们追问，他们只是笑着抚摸他的脑袋，说等他到了年纪上山便会知晓。
那是压倒性的力量。
凛冽剑气如盛开的白色彼岸花，将亡魂们渡往彼端。
就是在这时候下起的雨，他从尸堆里站起来，浑身冷得直打颤。
来人并未嫌弃他身上脏污，将他抱进怀中，这时他才发现对方身上竟然也和他一样冰冷。
“等等，你是说他把你抱住了？”小十终于插了句嘴。
怎么可能？
要知道十年之前柳晋棠可是比现在还要不近人情的。
甚至傲慢到了不跟人讲话的地步，就算再冷也不至于毫无顾忌的和人抱作一团吧？
他甚至开始怀疑起了整个故事的真实性。
贺竹眠十分确信的点头，他的记性一向很好，况且，他还不至于在这事上撒谎。
也是通过那个怀抱，他看到了他的脸。
惊为天人，目眩神迷。
那张脸他一直记到现在。
虽然他表情冷硬但他却会抱着他，也会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抚他。
“别怕，别怕……已经没事了。”
他就那样在他怀中睡着了，如初生的婴孩，放下了任何防备。
只是醒来后他已经被转移到别处，男人已不见踪影。
虽然他不在他身边他却处处能感觉到他的痕迹。
下三界乱本是常事，自从遇到过对方后，他却再也没被他人刁难，一切顺利的不像话。
一直到他回了家，一直沉默着保护他的人这才离去。
小十脑子都听晕了，指了指床上那个甩手掌柜，又看了看沉浸在回忆里的贺竹眠，一个头两个大。
什么？什么？？？床上这不靠谱的人竟然还做出过这种事？
就算别人说柳晋棠是被精怪附身了他都信，他心思哪儿这么细啊。
见贺竹眠这样他都不好开口泼他冷水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压根只是顺手的事？再雇个人护送他不很正常吗？就当积德了。
“那你可要想好了哈。”他干巴巴挠头。
真是的，长得好看的人走到哪儿都是情债，这话还真没说错。
当年柳晋棠下山回来一趟，人家姑娘们都找上山了。
个个哭着说非他不嫁，山上都快成婚介所了，掌门好说歹说才把她们给请下山。
“所以，你就因为一个抱和一条命就爱上了？”小十这瓜吃得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说，恋爱需谨慎，警惕柳晋棠脸部骗局。
人家没准只把他当小辈呢。
“也不是。”贺竹眠有些吞吞吐吐。
“我一碰到我师尊小腹就会发烫。”
哦。
等等？
小十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这是他能听的吗？这是能播出来的吗？
“不是那种发烫，是那种发烫。”贺竹眠一时有些解释不清。
“就是那种……那种突然感觉自己完整起来的感觉。”
坏了，他越解释对方眼神越不对了。
“那个啥，好自为之。”小十满脸便秘，痛心疾首的拍拍他的肩。
“我知道，他那脸太让人迷糊了，我懂我都懂，你不用解释了。”
不是啊，他真不是这意思。
至少目前进行的话题不是这意思。
“那个，你要不和我一起先从山上搬下去冷静一下？”小十没忍住伸出手真诚邀请他。
贺竹眠咬牙摇头。
“其实我……”
“打扰了。”尘铭推门而入。
贺竹眠突然泄了气。
小十赶紧住了嘴，转头磕起瓜子来。
“咋样啊掌门？”小十这会儿倒是关心起柳晋棠来了。
“比以前好了很多。”尘铭难得语气有些诧异，视线忍不住落在贺竹眠身上。
贺竹眠平静的和他对视。
咋回事？这里咋就他啥都不懂的样子。
小十本能觉得这两人气氛有些不对头。
难道这就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他再待下去不会被灭口吧？
“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意料之外的，尘铭竟然主动向贺竹眠打招呼。
小十一副活见鬼的模样，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没睡醒了。
贺竹眠也是十分淡定，把掌门的慰问全盘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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