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状态还是不好吗?要不延迟一……”
掌门轻轻握住他略带寒冷的手。
柳晋棠摇头,回握住他的手。
他的眼皮下带着淡淡的乌青,声音也淡淡的,泛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教其他弟子退避三舍。
谁都明白是他醒过来了,因此他们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不必因为我延迟收徒。”
尘铭抿紧唇,低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其中满含小心和珍重。
“风有些大了,我去为你取件衣裳来。”
尘铭是最明白他的,其中自然也涵括了他想要什么,他会怎么做这些微小的方面。
他一向细心,也长情。
他疲倦的合上眼。
一夜未眠。
何时他也有这种如同小姑娘的胆怯羞赧了?
明明什么场合都见过了。
只是一个寻常的拜师典仪罢了。
像往日那样胡搅蛮缠就好,把有关他自己的事搅得一团糟。
所有人都不知道,清醒后的他是拥有不清醒时的记忆的。
他也早已习会应该如何胡搅蛮缠。
甚至比疯起来还要有模有样。
“这不是柳……”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柳晋棠睁开眼睛,黢黑的眼珠盯着他,里面写满了“你有什么事吗”。
“醒了啊,前几日不还抱着我腿,嚷嚷着要我给你买话本看吗?”男人坐在他身边,脸还是对着他的,手指却偷偷勾向桌上那壶酒。
“我的。”柳晋棠幽幽开口,大有他敢拿就一口将他手指咬断的架势。
“小气鬼。”男人泄了气。
“他们何时上山?”他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祛寒。
“啥?你说那些小鬼们啊!午时就能到山上吧。”男人不甚在意,视线在那壶酒上打转。
还有时间回房拿话本子。
他拎起酒壶,眨眼不见了踪影。
徒留男人坐在原地,心想这柳晋棠不知从何处学的,真是越来越狗了。
“师尊,天玑长老这是醒啦?”
在旁边准备看热闹的弟子见人走,巴巴凑上前,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男人正沉浸在没好酒喝的痛苦中,闻言挥了挥手。
“醒了醒了,都一边练功去。”
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再多问些无干问题他就要半夜去扒柳晋棠底裤来回他们了。
“那我们小师弟小师妹什么时候来啊。”问话的弟子心中生出淡淡的忧伤。
天玑长老醒了他们就不能随意给他编小辫子,戴小花花了。
“午时过后就有了,急个锤子!”悲愤的男人以茶代酒,接连灌了十杯,这才勉强压下心底不忿。
-
找到了……
柳晋棠从书堆里翻出一本封面怪异的话本。
思忖半日又觉不妥,果断将它夹在一系列研究机关兵甲古籍里。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试问谁看封面那几个大字不觉得熟悉啊?
《霸道反派爱上我》
可不就是时下最火的话本之一吗?
尘铭已经不在他房中了,大概是找到了他的大氅,已经赶回练武场了?
-
“晋棠,快过来。”
等他赶回去的时候练武场已经人满为患了。
在他现出面容时,周围嘈杂的声音为之一滞。
似乎是从没见过此等样貌的人。
“小四小四,我嘞个娘捏,世界上还有这么美的人呐。”男孩扯着他的袖子。
他也恍惚了一瞬,竟然想起昨晚那抹侧影。
如果他能再看清一点的话,是不是就会发现昨晚那个仙人和眼前人一模一样?
不友好的声音自然也有。
他们大多是上三界里的富家子弟,知晓一点柳晋棠的事。
也都有闲钱看看话本子。
“那不是书中提到的以身封魔的柳晋棠吗?这怪物怎么还没死啊!”
“谁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听说了吗?他以前还干出过私会男人的事呢。”
“噫~好恶心啊!”
尘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可他身份摆在那儿,不得不袖手旁观。
“任由他们说去吧掌门。”
他并不会因为这些流言少一块肉。
柳晋棠毫不在意,只专心的翻阅着那本话本子,忽略一众人的目光。
他早就习惯被他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此番对他来说根本不足为惧。
书页如流水般在他手中流逝。
-
小四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白玉无瑕的人。
他支着脑袋的模样,他侧头与旁人交谈的模样,他唇边漾起一抹几不可闻的笑意的模样。
他能被选上吗?
他在内心急切的呼唤着。
如同身至荒原的旅人,在黄沙里疲惫的呐喊着,挖掘着。
终于,他抬起头。
与他的视线交汇。
白玉般的人被他眼中的灼热刺痛,慌乱又快速的低下眼遮盖住情绪。
他心中瞬间泛起酸甜的滋味,就像昨晚吃的那盘酸酸甜甜的肉。
他没有浪费一点,连汤汁都泡了饭。
“就他吧。”
半晌,他听到他这么说。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连他的好友小石头都张大了嘴,一脸茫然。
脑袋被名为甜蜜的情绪填满,整个人都恍惚过去,不知今夕是何年。
“跟我回去,好吗?”
如水淡然的仙人似乎还嫌不够刺激,俯下身静静的看着他。
期间没有错开一点视线。
“好,好……”他听见自己似乎哽咽着,沙哑的开口回应了他的期盼。
脑子全然变成了浆糊,狼狈的作出又哭又笑的表情。
很丢脸,他甚至听到了别人窃窃的笑。
但是那都无所谓了。
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被需要的那个,是被选中的那个,再丢脸都无所谓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原来我也有被选择的一天吗?
他甚至忍不住直接将头埋进他的颈窝。
收获了一群内门弟子的吸气声。
没有血溅当场。
明月般的人沉默的任由他埋进他颈窝。
眼神甚至比起先前都要柔和。
因为他也从此刻起知道自己是被需要的那个。
他们就像受伤的幼兽互相舔舐伤口。
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心底的隐痛剖开,共同分享只有他们之间能懂的寂寥。
他沉默的靠近他。
用这副残破的躯体,温暖对方同样被寒风,被冰水浸透的腐朽灵魂。
于是他无视旁人的议论,激愤,带着自己能与之为伴的人回了他一个人的领地。
尘铭无言,他由衷的为他觉得高兴。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身边就不止有他一人作陪。
确实有些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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