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却已经下意识动起来,安抚性的抚着他的发丝。
像在抚平他的那些难言的疼痛。
少年安心的抱着他睡着了。
梦里没有饥荒,没有恶魔般的面孔,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吼叫。
那些全都被菡萏的幽香抚平。
全都被一个叫柳晋棠的人抚平。
睡梦间,他被人轻柔的脱了外衣长靴,安放至层层叠叠被褥堆成的城堡。
只是还不知他怎么称呼。
柳晋棠合衣躺在他身侧,仔细盯着他的脸庞。
少年睡得仓促了些,又不见醒的预兆,丝毫没有对待他这个怪物时该有的警惕心。
胆子实在也太大了些,旁人压根不敢近他身,更遑论和他搂搂抱抱,甚至同床共枕。
柳晋棠捏起对方一缕长发,绕在指尖把玩。
玩着玩着竟也困起来,止不住打哈欠。
少年埋在被褥里的身子滚烫,让他有些惊异起来,本能的依偎在他身旁取暖。
似乎这样做确实让寒意消退了一点。
他疲倦的合上眼,饱经噬骨寒意的经脉竟生出一股暖流,为他驱散了一丝寒意。
看来他还真没选错……
意识逐渐往下坠。
-
小四是被饿醒的。
他睡得仓促,连饭都忘了去吃。
一睁眼,身上压着什么重物似的,令他喘不过气来。
低头,玉制般的人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取暖似的蜷缩着。
他眨巴眨巴眼睛,这才想起害羞来,脸上爆红。
少年血本来就热,还一点就燃,这下不仅额上冒出细汗,呼吸也像七八月的大太阳天,酷热干燥。
怕打扰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师尊休憩,只能强压下那颗快蹦出嗓子眼的心脏,闭上眼装死。
怎么会这样!
浑身热得不像话,喉咙也紧,像要渴死了一样。
惹得少年叫苦不迭,真想跳下床洗个冷水澡清醒一下脑子。
怀里的貌美师尊存心捉弄他似的,他身上越热便贴他越紧。
可这一贴近他又觉出不对来。
他的好师尊身上冷得像冰,就连呼吸也像镀了一层风霜。
刚刚的头晕脑热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紧张的盯着对方的脸,那上面满是痛苦和挣扎,瞬间刺中他的心房,像是要剖开一道口子。
他竟然再次感受到心脏揪紧的感觉。
师尊这是怎么了……
他慌乱无措,紧紧回抱住对方,可越抱便越觉得寒冷,像一块坚冰,连体温都不能捂化。
怪不得会一直贴紧他,原来是因为冷吗?
为什么不跟他说?
也对,凭他现在的能力又能做些什么呢。
无非是像对方那样沉默的贴近他,为他分担一点苦楚罢了。
-
意外的好眠。
柳晋棠睁开眼,少年紧紧抓着他的手,显然已经醒了很久。
他的动静细微,少年丝毫没注意,连眼底不符年纪的担忧甚至未来得及收回。
直到他伸出手,点了点对方的脑袋,让对方让开一点,他要起床。
少年这才如梦初醒,翻身下床。
又因为自己身上几乎快要被脱光这一事实感到臊人。
这便宜小徒弟怎么都好,就是太容易害羞。
柳晋棠叹息一声。
少年哪知自己风评被害,红着脸穿衣。
“我的祖宗诶,你再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小十踏着步子进来,见到陌生人猛地收住声,往后退了一步,揉了揉眼睛看清牌匾又踏了进来。
“我的乖乖,你还真是好雅兴。”小十一屁股坐在红木凳上,将食盒搁在桌上。
他看了看旁边还在穿衣的小四,又看了看还在床上愣神的柳晋棠,语气里充满了捉奸正着的不忿。
他昨日下了山,并未听闻柳晋棠收了个徒弟,只当他是终于开了窍,偷溜下山抓了个人回来当寨主。(?)
“啊?”柳晋棠疑惑的看着他。
他哪儿知道小十想得那么龌龊,十分敷衍的嗯了一声。
成功收获一个震惊的目光和一个复杂的眼神。
震惊的自然是小十,至于那个满脸复杂的……
你要说一个刚束发之年的少年为何懂得这么多?
人家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
“怎么了?”见两人都不说话,他抬眼,两人面色如常。
“没什么没什么,吃了饭食盒留那儿,我待会儿来取,就不打扰您二位嘞。”小十跑得比谁都快。
“师尊,今日有什么安排吗?”少年打开食盒,十分熟练的挑拣出那些甜腻的糕点,一碟一碟摆放在柳晋棠惯常用餐的位置。
“你有名字吗?”柳晋棠想起昨日未说出口的那句话。
没想到少年神情霎时落寞下来,像霜打了的茄子。
“师尊,您叫我小四就好了。”他闷闷开口。
这么说是没有名字了?
柳晋棠下了床,被冷空气激得浑身一抖。
少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用自己的两只手将对方的手包裹住。
“要不师尊还是移步去床上?”他摩挲着这只冷玉般的手。
柳晋棠眨眨眼。
心里生出一种自己被后辈关心了的奇异感。
“不妨事。”
他将手抽出来,捏起一块糕点往嘴边送。
少年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却误以为他想吃,反手将糕点递到他唇边。
少年下意识张口,这才羞耻的发现自己被刚拜没多久的师尊给投喂了。
他得给他想个名字。
柳晋棠缓缓收回手,漫无目地的想。
有了。
竹斋眠听雨,梦里长青苔。
不如叫他竹眠?
正好他也喜欢睡觉。
“你有喜欢的东西吗?”柳晋棠将目光转向他。
喜欢的东西?
小四掰着手指数。
喜欢睡觉,喜欢吃饭,喜欢你。
没有更多的了。
于是他脱口而出。
“我喜欢师尊。”
柳晋棠眨眨眼,面色依旧镇定,耳垂却慢慢变红了。
原来他也有被人喜欢的一天吗?
跟着他姓柳吗?不好不好,他又不是他爹爹。
柳晋棠往嘴里送了块点心,恰巧看到上面纹着的野鹤。
展翅欲飞,自由自在。
这是他最初几年奢求过的东西。
“那便叫你贺竹眠,如何?”
什么?
小四眨巴眨巴眼睛,脸上还粘着一颗饭粒。
他正专心干饭呢,突然就有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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