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自己的脸……
贺竹眠后退一步。
他是谁?他是我吗……
如果他的遗体还存留于世的话,那他现在是谁?
那他现在究竟是谁?
他痛苦的捂着脑袋。
他现在……究竟是谁?
我,现在究竟是谁?
告诉我,谁能告诉我……
是我夺舍了身体原有的主人吗?
贺竹眠狠狠拍打着自己的脑袋,眼前一片昏黑。
脑子里闪出零星的画面。
他的游魂站在一户人家门口长久的伫立着。
屋内的氛围让他久久不愿离去。
他在那里守了近千年,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降下,毫不犹豫的奔赴向自己的未来。
直到他再一次遇到柳晋棠。
他透过那个孩子的眼睛,看到柳晋棠眼底的失而复得。
于是他占领了那副身体,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本该属于原身的亲情。
原来……是这样。
贺竹眠笑了,眼泪却先一步溢出来。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神经病似的挥砍着石室内的一切。
原来他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个人。
他怎么能,怎么敢……
原来他才是那个……最该死的。
直到整个石室内一片狼藉,他才撑着剑,毁掉那具遗体。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地面,只是再一次看到了那场大火。
火的源头在柳晋棠死去的地方。
那团他曾经见过的火种再也没了身体的限制,欣喜的钻进他的体内。
这是他曾经施加给柳晋棠的痛苦。
那种噬骨之寒,常年昏睡,全都源于这个火种。
所以在他之前触碰的时候他才会突然变脸。
因为他痛啊……
怎么能不痛?
火种无时无刻不在冲撞着他的经脉,在他触碰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可他没能察觉到他的异样。
他看见柳晋棠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火焰顺着他的衣摆逐渐往上蔓延,在不久后便能彻底将他烧毁。
因为火种的主人一开始就是贺竹眠,所以他的尸体完好无损。
可柳晋棠呢?他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剑,没有灵魂,也没有转世。
甚至连他最喜欢的桃花都被大火焚尽,甚至成为埋葬他的坟墓。
他其实一直执着的由头只是以为贺竹眠也喜欢他,只是碍于封在他身上的枷锁。
所以他等了他近千年。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桃花坞。
驿站有人叫住他,说有人送了他一件礼物。
拆开包装,他发现那是一支玉簪。
一支与他曾经送给柳晋棠的那支极为相似的玉簪子。
只是上面缀着几朵小小的桃花。
他木讷的看着那支玉簪子,突然有了反应。
只是眼里再没有一滴眼泪,心口绞紧了似的疼,连喉咙都紧巴巴的,满是血腥味。
明明说着一点都不痛苦。
可是……他突然想起柳晋棠曾经那张明媚的笑靥。
他腼腆的、小心的开口。
“师尊……如果有一天我死掉了你该怎么办?”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哦,他记起来了。
他当时不以为意,笑着说“那我就等我们棠儿活过来好了。”
少年突然就生气了。
“那我若是活不过来了呢?”
“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天天吵着死啊活的。”他摸了摸他脑袋,权当安抚了。
少年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伤心啊?”
“不会!”他没好气的挥开他。
“我都没死你死什么?出去右拐找你师兄玩去。”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他不能及时感受到他的心情,他的想法。
还一次一次将他往深渊里拽。
-
他甚至曾嗤笑他终日浑浑噩噩,斩不尽黄粱梦。
其实他只是……想让自己没那么痛苦而已。
即使在梦里,他依旧感受得到那种痛苦。
他其实都知道。
连梦境都在告诉他不要被他触碰。
他知道很痛。
-
贺竹眠攥紧那支簪子。
松开手。
那支玉簪子化作齑粉随着风撒进江里。
连他最后存留于世的证明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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