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月冷,风吹得窗户砰砰响。
“兰墨没关好窗吗?”
我有些烦躁,掖了掖被子,身子与思想搏斗了一番,还是挣扎着起床了。
我打着哈欠,拖着沉重的步伐,自言自语道:“下次再不关窗,我就罚她不准吃鸡腿。”
恍惚间,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窗边,月光下照映下,勉强能看出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谁……谁在那!”我有些害怕。
家里刚死了人,这大半夜的搁谁谁不害怕。
见他不出声,我怕他杀人灭口,连忙叫了起来,“来人……”
男子立马从窗户跳了进来,用手捂住了我的嘴,速度极快,连影子都没看清。
“嘘,是我。”
我愣了愣,这声音还怪熟悉的。
“刚忙完,想着过来看看你,没想到把你吵醒了。”
我扯开他的手,用一种极其不温柔的眼神看着他,“太子殿下,你这不是把我吵醒,而是快把我吓死了。”
他轻咳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在窗外看看你,没想到……”
我拿起一件大氅披着,然后点亮了一根烛火,黄色的光十分微弱,但恰巧能照亮他的脸庞。
“都这么晚了你才忙完,发生什么事了?”
“前些日子南山遭遇五十年难遇的水患,十几个县城都被淹了,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本应是先拨款救济灾民的,可如今国库空虚,很多事情都无法顺利开展,于是便与大臣商议了许久,现在才得空来看你。”
“竟这么严重,那你们有想好对策了吗?”
“现在只能先派人到南山附近挖排水渠,多余的水流引入其他地方,再修建堤坝,但这十万灾民,还没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去安置他们。”
我撑着下巴,看着顾望舒在烛光下侃侃而谈的样子,烛影摇晃,他的睫毛也随之颤动。
他真的很帅!
“小姐,是你在说话吗?”门外突然响起兰墨的声音,以及……开门声。
我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将顾望舒塞到桌子底下,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直接被迫缩成一团。
“兰墨啊,这么晚了,还不睡吗?”我整个身子挡在桌子前,心虚的笑着。
兰墨反问我,“是啊,这么晚了小姐怎么还不睡呢?”
我讪讪一笑,“睡,现在就睡,你先回去吧。”
看见兰墨关上门走后,我才松下这口气。
我见他艰难的爬出来时,仰头大笑,“你也该走了,堂堂太子,怎么还有钻窗户钻桌子的癖好呢。”
顾望舒拍了拍衣服,幽怨的看了我一眼。
……
“荒唐,你们个个是想造反吗?爵位世袭一直是立嫡以长不以贤,这国公之位只能是我儿来坐,你们谁也别想打这个主意。”
傅母坐在高堂之上,面对着数位族中长辈,神情没有丝毫的惧意。
“大嫂,匀儿已过弱冠之年,大哥在世时都未曾将他立为世子,说明可能另有打算。”说话的是二房叔伯傅竹钊,这人向来阴险狡诈,一副小人作派,若这次改了立嫡以长不以贤的规矩,那么他的后代子孙也有机会争这个国公之位了。
傅母冷哼一声,“人死了你们怎么说都行,可现在傅家做的了主的只有我一个,你们那些觊觎我儿国公之位的人,还是省省吧。”
“傅匀不过草包一个,你这让我们怎么相信他能带领傅家走到更长远?”族中有人不服,将所有人担心的事说了出来。
我悠悠起身,眼底划过一抹凉意,“诸位莫不是欺我们大房无人?这国公之位本是我父亲尸山血海里挣来的,我母亲是他唯一的正室原配,我哥哥是这国公府里唯一的嫡长子,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疑她的决定?”
“而且,你又怎敢说我哥哥是个草包?”
说话的男名叫杨骅,是二房夫人的侄儿,平日里披着国公府的名头在外横行霸道、作恶多端,二房夫人逢人便说他颖悟绝伦,实则胸无点墨、不学无术,如今他一个外人还敢在这大言不惭,简直离谱。
男人被我看得心里发毛,连忙摆了摆手,“我……我并非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那便散了吧,我也乏了,没空与你们纠缠。”走之前,我还特地大声的吩咐王管家,“若还是有人借此事来质问我母亲,一并轰出去。”
这傅国公府何尝轮到他们来撒野了?
这场闹剧结束后,傅母坐在位置上沉思了许久,她闭着眼睛,像是入定了般。
据我所知,因为傅匀继承爵位一事,她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她深知傅匀无贤无才,可又不想把这位置拱手让人,所以才支持我嫁给沈暮之,好让我日后帮扶傅匀,可我如今已和离,此路便不通了。
回到房间后,我拿起那支木簪子细细摩挲着,思绪早已飘到了外太空。
“小姐,这个木簪子一点配饰都没有,与其他的无法相配,日后怎么用得上?”墨兰看着我手里的簪子,这几日看我拿出来的多,便好奇了起来。
“心如明镜临风月,无私无念静澄澈,这簪子不饰其物,干净纯粹,不好吗?”这是顾望舒送我的生辰礼,宫里没有这么素净的饰品,所以这应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我说过了,花了心思做出来的东西,对审美就不要这么苛刻了,况且我那对鸳鸯……也没好到哪里去。
星光走进来,行了一礼。
“大小姐,夫人唤你过去。”
我将头上的几支素白花簪一并拔下,将手里的木簪一点一点的插进去,也就是赶上了这个时候,这簪子才可名正言顺的出现在我头上。
到了傅母的院子,只见她侧躺在榻上,屋内焚起了香,芳香之气,袭人口鼻。
“母亲。”我乖巧的行了一礼,虽之前我与她多有争吵,可如今局面特殊,也没必要一直执着于过去。
傅母揉了揉眉心,让我坐于一旁,“如今你父亲走了,可兵权还握在手上,如今宫里流言四起,认为我们私藏兵符不肯交还,可我让人去你父亲的书房查了又查,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踪影,我实在是头疼的紧。”
“莫不是被人偷了去?”我疑惑道。
傅母摇了摇头,“你父亲行事小心谨慎,不可能这么轻易被偷去的。”
我摩挲的下巴,沉思良久,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问道:“钱叔呢?钱叔是父亲身边的人,自然知晓兵符所放之地。”
傅母:“可他自刺杀那日起便再也没有出现,我派人去查,竟没有丝毫他的踪迹,我怀疑……是他偷偷拿走了兵符。”
我神情凝重。是啊,钱叔,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原剧情里,在傅竹原暴毙身亡后,他身边的钱叔突然消失,像人间蒸发一样,丝毫踪迹都查不出来。
若这次傅竹原的死亡对应上的原剧情里的暴毙身亡,那么下一章便是顾以时带人来搜查傅家,我已经改变了原来的剧情,所以这次来的极有可能是顾望舒。
“母亲,你找一些签了死契的下人,随我去父亲的书房。”
“已经来来回回查了好几次,你何必还要费这个心思。”
我最讨厌的就是傅母这种自以为是的感觉,可我如今懒得与她争吵,我站起身,冷声道:“母亲怎知父亲书房没有密室呢?”
傅母神色一怔,随即立马派人与我一同过去。
书房内,我顺着墙壁一步步数着距离,一共是七十三步,随后再出去沿着墙边进行测量,数到七十步时,我转头一看,还有大概十余步的距离才能到达另一边。
我心里有了成算,进到屋内,在几人的注视下一步步摸索着,终于在一个字画后找到了微微凸出的墙砖,我轻轻一摁,一旁的书柜突然间被拉开,一个乌漆麻黑的密室出现在几人眼前。
“还真有密室。”傅母喃喃的说着什么。
我点起烛灯率先进去,傅母立即带人跟着。待密室烛火被点亮时,十几个大箱子出现在我眼前,排列的整整齐齐。
我派人将其一一打开,无数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映入眼帘。
这傅竹原藏得可真够深的。
我将目光转向傅母,“这些东西万万不可再藏在此处,朝廷上本就有大臣对父亲手握重兵而不满,那赵太傅更是以父亲强权霸道、欺压百姓为词参了他一本,这些东西价值无数,寻常的勋贵人家根本不可能有这些私藏,若一旦被人发现,傅家搜刮民脂民膏一事可是板上钉钉、证据确凿了。”
傅母神色复杂,此刻她也不知作何决定,沉思过后,她目光如炬的看着我,“曦儿,你一向比为娘更有主意,此事你说该怎么办?”
我摩挲着下巴,来回踱步,“将这些金银珠宝分成五十份,古董字画折成现银,听说南山正遭洪灾,百姓流离失所,不如将这些现银都捐了,也算将功赎罪,成全傅国公府的美名。”
“可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说捐就捐了?”傅母虽是大家闺秀出身,却也没见过这么多金银珠宝。
我眸光一沉,嗤笑道:“那母亲还想如何?你敢说父亲一身清白,从未搜刮过民脂民膏吗?”
“这些东西一旦查出来,傅家遭遇的可是灭顶之灾,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是吗?”
傅母神色难看,听了我的话,最终还是妥协了 ,“罢了,就按你说的做吧,可这金银珠宝,我们要留下一半!如今我们傅家正逢大难,正是需要用钱打点的时候。”
我点了点头,“行,那就这么定了。”
于是我让下人装成从外地来的古董商人,分批次将手里的古董字画卖出去换成现银。但是批次数量太大,不能在同一个月内将所有古董卖出,只能又让人去隔壁的经州卖了几批次。
这半个月内,到手的现银估计有三十万两黄金,还有几批次还留存在傅府无法出手。其余剩下的金银珠宝,一半充到国公府的库房里,一半分散放到傅家名下的首饰铺进行售卖。
这样一来,傅竹原大部分的私藏都已经处理完,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如何将这些钱捐给难民。
“兰墨,让人给我备好马车,我要去一趟东宫。”
进了皇宫,在这里生生死死了几回,难免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太子殿下还在与朝臣相商,请您在此稍作休息。”
宫人将我带到了偏殿。
接待我的也是熟面孔,墙栀见到来人是我,神色一喜,连忙给我倒了杯热茶,“傅姑姑走的匆忙,宫薇姐姐还时常惦记着您呢。”
“我也挺想你们的。”我拿起茶杯,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咦,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了,公主当时走的匆忙,我还没来得及去送送她呢。”我轻轻抿了口茶,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嘴,“你说公主怎么就突然间就要被送去和亲了?
墙栀压低了神色,语气也变得神秘起来,“傅姑姑,你是不知道,你还未走的时候,公主就突然醒了,然后吵着闹着要见太子殿下。”
“殿下不愿见她,直接将她锁在房间里,不许人接触。几天后,皇上突然下了圣旨要将公主嫁去梁国,宫里都在传……是当晚那个刺客对公主做了什么,皇上才……”
我内心冷笑,还真是罪有应得。
“傅姑姑,这事我只说与你一人听,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啊。”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没有第三……”我一抬眸便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我讪讪一笑,“绝对没有第四个知道。”
墙栀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惊慌失措的跪了下来,“殿下……”
顾望舒轻轻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瞧见他腰中所佩戴之物,我挑眉一笑,“殿下这香囊一看便知不是池中之物。”
他似笑非笑的点着头,“确实,这两只鸭子绣的可谓是栩栩如生,比宫中的绣娘还要真实几分。”
顾望舒目光极真诚,若不是嘴角含着笑,我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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