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我心里猛地一沉。
“沈夫人,你救过太子,你有何要求,朕可允你一个承诺。”老皇帝将视线转向了我,面上和善,看我的目光却带着点威慑。
看来,我猜对了,他想袒护顾晚怡。
我轻轻放下杯子,捂着有些发疼的胸口,神情严肃的走到殿堂中间,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下跪了下来,“既然皇上允妾身一个承诺,那么……前日午时,李公公带着皇后娘娘口谕传召妾身进宫,却不料最后被奸人所害,幸得太子殿下相救,妾身的命才得以保全。”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定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所以妾身斗胆猜测,此人假借皇后口谕引我入宫,然后又引我进临华殿,想将我囚禁致死,天子脚下,皇城之中,竟发生如此恶劣之事,还请求皇上彻查此事,还妾身一个公道!”
此刻,我毫无惧意的看着老皇帝,他分明已经知晓顾晚怡的所作所为,却无动于衷,若我不是什么国公之女、相府夫人,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怕早就无处可申、死于非命了。
“临华殿……”老皇帝像是突然触及到了什么开关,沉默了许久。
直到顾晚怡偷偷拉了拉老皇帝的袖子,小声道:“父皇……”
老皇帝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神色冷峻的看着我,“朕会让人彻查此事,给你一个交代的。”
交代?或许他给的交代就是——传话的太监会死、带路的宫女会死,就是顾晚怡这个主谋会心安理得的活着!
我看着这父慈子孝的画面只觉得讽刺,皇后也曾答应过要给我一个交代,但她现在坐在一旁,无动于衷;而沈暮之作为我的夫君,也一直闭目不言。
我站在这里一秒,都觉得自己可笑。
正当我以为无处可诉时,突然一声怒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够了!顾晚怡,你作为一个公主,做错事就要承认,不要什么事情都想让人替你担着!”顾望舒突然放下了酒杯,眼眸深沉的看着顾晚怡。
“哥哥,你在乱说什么啊!父皇、母后,你看哥哥,他居然凶我!”顾晚怡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连忙抱着皇后的胳膊开始撒泼。
一直阴沉着脸的皇后脸色染上了愠怒,“胡闹什么!还没闹够吗?”
“母后……”顾晚怡眼里满是震惊,僵硬的松开了手。她想不通,为何一直以来对她疼爱有加的母后今日竟如此疾言厉色。
“太子,大庭广众下你怎可如此不顾自己妹妹的脸面,别忘了,你可是一国储君,行事竟如此荒唐?”
老皇帝已经偏心到了极点,在他眼里,顾晚怡的名声比我的命还要值钱,这种人,如何能做一国之主?
此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沈暮之突然起身作揖,“皇上,容臣妄言一句,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臣言尽于此。且这是您的家事,臣与夫人便不再叨扰了。”
……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皇宫的,只觉得这一切都颠覆了我想象。在这个时代,并非人人生而平等,有人就是天生高贵,有人就是低入尘土。
可我生来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有把握自己生命的权利,而非轻易被人拿捏在手,当做蝼蚁。
“你今天与往常很不同。”马车上,一直沉寂良久的沈暮之缓缓开口,看向我。
“主君是认为我做错了吗?”我眼眸平静的回看他。
“当今圣上并非明君,你倒是比那些言官更有勇气。”
敢说出这句话,哥,你比我更勇敢。
“不过……”沈暮之拉长了声音,“国有国法,皇上作为一国之君,也不是全然昏庸无道,他之所以这么偏袒宁定公主,怕不仅仅是疼爱女儿这么简单。”
我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如炬的看着他。
他看我直勾勾的盯着他,有些慌乱的移开了视线,“翌年春日,梁国、赵国使节会来拜访,梁国与我国一直相交甚密,关系向来平稳,梁国国君有意求娶我国公主,如今皇上在此时偏心于宁定公主,怕是心里已有了主意。”
“和亲?”我有些惊讶,这剧情居然来的这么快!
小说里顾晚怡是因为对顾望舒做了那种事才被老皇帝直接送到了梁国,就是怕这种腌臜事败露影响皇室声誉,然后又废了太子将其贬为庶人。
为什么剧情会改变了?
我心下慌乱不已,若主线剧情会改变,那么我所知晓的后续剧情就不是必要产生的,那我唯一的优势便无用了。
……
“大娘子,你已经多日未曾出门了,要不出去走走?”兰墨见我终日都在书案上琢磨着什么,神情忧思,特别是今日梳头时,头发一下子掉了好几根。
我在想着小说之后的剧情,按照原时间线,这时应该是沈暮之与傅欢因鹿闻笙而闹矛盾的时候,但沈暮之每日神清气爽,丝毫不见为情所困的样子。
“大娘子……”见我没有回应,兰墨又喊了一声。
莫非因为我而导致一切事情都发生了转变?
我心烦意乱,将书案上写的密密麻麻的纸揉成一团,“走走走,出去逛逛,烦死了!”
我刚收拾好准备出门,没想到一个护卫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见了我,立马行了一礼,道:“大娘子,我刚巧出去打听事,遇到了大郎君,他现在正被扣在酒楼内,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我见势不对,我立马回来禀报您了。”
傅匀?他又作什么妖?
“何处的酒楼?”
护卫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回……回春楼……”
我瞬间捏紧了手帕,“叫几个得力的,跟我一同前去。”
兰墨急忙拦住我,“大娘子,那些地方您是万万不能去的呀!”
“有什么不能去的,又不是我嫖。”
回春楼是皇城脚下最繁华的青楼,每日人流量极大,此时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几圈。
“傅大郎君,人死在你的房里,这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本郎君根本就不认识她,她死了关我什么事?”傅匀的声音听起来气急败坏,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般。
“哟,这回春楼内还有您不认识的人呐。”
“我看还是得赶紧报官,出了人命还是让官府来处理吧。”
“官府处理?他一个国公府嫡子,官府肯定会包庇于他,左右不过死了个妓子,又能奈他何?”
人群纷纷扰扰,说什么的都有。
我摆了摆手,护卫硬生生在人群中给我拦出了一条路。
“哟,这还来了个美人,怎么,来为相好撑腰?”说话的是站在一旁看戏的男子,表情欠嗖嗖的。
我冷冷的瞥了一眼他,没有说话。
一旁的男子扯了扯他的衣裳,小声道:“那可是傅曦,当今的丞相夫人,沈丞相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生事。”
“嘁。”男人不屑的嘁的一声,但是却没有再出声了。
“妹妹……”傅匀见了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连忙上前解释道:“他们冤枉我,我明明就没见过那个女人,他们非要说我杀了她。”
我后退了两步,冷漠的看着他,“等官府过来吧,冤没冤枉的,我做不了主。”
“妹妹,我真的没有杀人,为什么连你也不信我?”傅匀的神色委屈极了,他不怕别人的横眉冷对,却唯独害怕接受妹妹的质疑问责。
“尸体呢?”我看着一旁浓妆艳抹的老鸨,问道。
老鸨指了指楼上,“正数第二间房,官府没来人,所以我们没敢动。”
过了一会,官府的人才急匆匆的赶来,带队前来的是一名叫陆川的衙役。
我随着他们一起上去看了案发现场,死者是名长相姣好的女子,名叫铃兰,她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捅进心脏,满地都是血迹。
而听老鸨说,今早她敲门,发现没人回应,想是铃兰跳舞跳累了,便没有再做打扰。但又过了半个时辰,还是没见有人出来,所以她又去敲了敲门,结果屋内还是一片寂静,她便找人拿来了钥匙,结果打开门便看到满地的血和躺在地上的铃兰,而本不该出现在这的傅匀居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有人证实昨晚看见了傅匀醉熏熏的进了屋内,之后便再也没有第三个人进去,所以这时嫌疑最大的就是留在案发现场的傅匀了。
陆川上前查看了一下女子的伤势,随后便下令让人抓住傅匀,“将人带回衙门,再审。”
“妹妹,我真的没有杀人,你快帮我说说话啊。”傅匀是真的着急了,他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我,我不知如何回应,便刻意的忽略掉了。
最终,傅匀和尸体被一起带回了衙门。
我正要离开,却瞥见了不远处端着酒水的一个小孩,这小孩一米三四的样子,长得很成熟,至少面相上来看,不像一个正常的小孩。
不对,正常的小孩怎么会出现在青楼内?
我看向一旁打发着客人的老鸨,略带着怀疑的语气问道:“老鸨,怎么你们这还招童工?”
老鸨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估计是因为楼内死了人,但是还是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他啊,是我乡下的侄儿,从小便长不大,如今已经三十几了,还是这副小孩模样,我见他可怜便让他留在这打杂,混口饭吃罢了。”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端着酒水的男人,随后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次日清晨,天还灰蒙蒙的,空气中已经有很深的凉意,我正打算翻身再睡,却被门口那吵闹声给惊醒了。
“傅曦,你给我出来!傅曦!我白养你这么久了,你就是这样报答的吗?”
我揉了揉发胀的脑子,昨晚失眠,才刚睡下不久,怎么又在吵吵闹闹?
“谁在外面吵啊?”
兰墨听到了我的声音,急忙跑了进来,小声道:“是……是大夫人来了。”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这才不过一晚,一晚便待不住了吗?
我披上衣服走了出去,见傅母一脸怒意,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母亲……”
“你还有脸叫我母亲,你哥哥都让人抓走了,你居然不拦着,你堂堂一个相府夫人,只要你动一句嘴,你哥哥不就没事了?”傅母对我的不作为很是气愤。
“可现在事情都没有查清楚,哥哥确实是嫌疑最大的,那毕竟是条人命,我怎能说拦就拦?”
“不过是个妓子罢了,能比得上你哥哥的一根头发吗?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娘怎么教的你们,你与你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跟那些下贱的人是不同的,所以你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他,明白吗?”
我嗤笑一声,眸光犀利的看着她,一股怒气憋胸口,快要溢出来了。
又是一句不过是个妓子,可她不知道的是,未来整个傅家女眷都会变成可让人随意践踏的妓子,若等到那个时候,她还敢说出这句话吗?
“你果然还是偏心,不管表面说的多么好听,你终究还是更偏心哥哥。”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你哥哥在大牢里关了快一日了,那个地方阴暗潮湿、又脏又臭,你哥哥肯定顶不住的。”
“顶不住便顶不住,他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还指望着我去替他不成?你为何不找父亲,父亲可比我更能说的上话!”我声音冷淡。傅匀过惯娇养的生活,也该尝尝苦日子了
傅母被我的话气的手发抖,我毫不怀疑,如果我站在她面前,她那发抖的手就要扇到我脸上来了。
“你这是存心要气死我吗?你明明知道他现如今不在皇城,你还提他做甚?”
我沉默了片刻,随后缓了缓语气,道:“这次是该让他长记性了,母亲,你总不能纵容他一辈子吧,万一以后傅家遭了难,谁来撑起这一片天呢?”
“可你哥哥从小就娇生惯养,哪里受到了那种苦,我现在心里着急,整夜难寐,你就当帮帮娘亲,想想办法把你哥哥救出来吧,我保证,等他出来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母亲先喝口茶吧。”我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天气渐凉,母亲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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