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对不起,都是哥哥的错。”傅匀一脸快哭的样子,看着我满是心疼与愧疚。
我只觉得麻木,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于是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傅母。
“哥哥如今已过弱冠之年却还未娶妻生子,母亲您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七个妾室,三个通房,哪个好人家的女子愿意嫁入这样的后宅,若您再这样纵容他,那他便会因为你的溺爱而尽失一切。”事到如此,我的脸色已经很臭了,既然打亲情牌不管用,那就只能拿利益说话。
我之所以说这些,是看在原主的份上,想尽能力去改变他们,若是他们不愿意听,那么我只能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傅母沉默了很久,第一个动作便将我拉到一旁,“曦儿,娘不是偏心哥哥,你哥哥小时候因被人吓坏了脑子,且他又是娘的第一个孩子,所以难免溺爱了些。”
“但你哥哥心眼不坏,只是所做之事不太顾后果,没想到到头来却连累了你,都是娘的不好,可娘当真舍不得对你哥哥严厉,每次看到他害怕的样子,我的心都碎了。”
我冷笑,觉得愚不可及。
他们最爱说的是,我家狗不咬人,但是善良的愚蠢本质上就是邪恶,对自己爱的东西没有清醒的认知,没有约束,轻则害己,重则害人。
但见她泪眼婆娑的样子,我也不再好说什么,“若母亲还将我当作女儿,那之后做事您一次都不准插手,倘若您忍不住,那哥哥的事我再也不会管,以后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傅母点头应答。她不是不知道,府里本就暗潮汹涌,那几个姨娘削尖脑袋训练自己的孩子,不就是笃定主君不会让傅匀袭爵吗?现在傅言打了胜仗归来,主君对他满是称赞,恨不得将他夸上天,如今府里那些嫡不如的传言愈演愈烈,闹得她心烦意乱。
闹过这一场后,我当晚便在国公府里住下了。
我先是抄了傅匀的私房钱,将其分成十份,分别给他七个小妾以及三个通房丫头送了过去,并让她们明日午时前收拾好所有东西离开傅府。那五百两银子对于她们这些穷苦出身的人来说,也算是安身立命之本了。
……
“兰墨,你拿上一些钱,随我出去走走。”
昨晚闹了傅匀后院闹了一晚上,闹得我半宿都睡不着。
我坐上马车,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里。坐在马车外的石头掀开门帘,道:“大娘子,前边便是那承议郎的府邸。”
“那就在此停下吧。”
兰墨扶着我的手下车。
我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说是府邸,倒更像是普通百姓的小宅子,门前还有棵光秃的树,两个红灯笼挂在柱子边上。
见惯了相府与国公府的豪华,一时间居然觉得这里还挺简陋的。
兰墨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在家吗?”
过了一会,一位妇人装扮的女子开了门,她眼睛快速的打量了一下我,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却格外的好听,软软糯糯的,让人有种想保护的欲望。
“我找陈晚棠。”我开口。
女子愣了愣,“我就是,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像极了做惯农活的妇女,一点都看不出是个世家小姐的样子。
“方便进去说吗?”
陈晚棠人很好,笑着让我们进去了,随后还端上了茶水以及糕点。
我看了一眼房间内部,收拾得十分整洁,墙角边放一张简单的床铺,梳妆台是上好的红木,但与这家徒四壁的房间格格不入。
“敢问姑娘是?”陈晚棠倒了一杯热茶给我,问道。
我上前接过,“林夫人,我是受了您父亲所托,来询问一下您的生活情况,麻烦您如实告知,我也好回去交差。”
“父亲?”陈晚棠眸光闪过一丝难以置信,“我父亲他不是……”
“虎毒不食子,有时候有些事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他既然托我私下来,便也还是想着你的,你若有什么难处便尽管说出来,能帮的他一定会帮。”
陈晚棠沉默了一会,正当我以为她要诉苦时,她却摇了摇头,道:“你帮我回去告诉父亲,如今我过得很好,他不必担忧。”
“嗯?”我有些惊讶,这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她这身着装这身打扮,哪里过的好了?
陈晚棠看出了我眼里的不解,笑道:“你一定会觉得我很奇怪吧,身处泥沼却仍津津乐道,可困难总是难免的,与其逃避,还不如迎难而上。最难的日子都过去了,如今我已经不再需要他的救济了,劳烦姑娘回去告知我父亲,我不恨他,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我微微一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那你就……没什么想要的吗?”
她撑着下巴想了一会,看着我笑了笑,“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能安居一隅,种种花种种菜,一个人无拘无束,这种日子才算得上自由快活。”
我沉默了半晌,起身道:“你是个乐观的人,比很多人都拎得清,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做个朋友。”
这人太过高尚,一连让我觉得自己手中握着的银钱都变成了腌臜之物。
这世间,活得快乐的人,往往都拥有一颗轻松自在的心,不惧岁月,洒脱从容。
“谢谢,若你真是我父亲派来的,那我们确实能做朋友。”
我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随后叹了口气,总想着糊弄别人,没想到被人反过来糊弄了一番。
“抱歉……”
“不过即便你们是或不是,也不重要了,我刚刚说的就是我内心的想法,有些东西也就真的无所谓了。”
回国公府的路上,我的心情像无数个毛线卷到了一起,混乱复杂,如若陈晚棠向我哭诉一番,我倒是还可以舒服些,可她不争不抢,不卑不亢,倒是令我心里难受的发慌。
……
已经快入冬了,夜晚的风冷的有些刺骨,兰墨去库房里将入冬时用的蚕丝被抱回来。
而我则半躺在贵妃榻上看着书,上面一句“贪欲者,众恶之本”令我有了些思绪。
我随意叫上一个婢女,“你叫什么?”
“奴婢名叫星光。”那婢女看起来极乖巧,声音也糯糯的,怪好听。
我放下了手中的书,略有些好奇的问道:“星光?好奇特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奴婢曾在三郎君的院子里待过,这名字便是他取的。”
我点了点头,这傅言品味倒是不差。
“明日,你去鹿州书斋请一个名叫高卢的教书先生过来,就说是傅国公请他过来的,其他什么都不用说。”
这高卢行峻言厉,为人刚强正直,行事也是光明磊落,但也正因为太过刚直不阿而被人打压,以至于一身才能无法得以施展,晚年仕途不顺,便辞了官,在书院里当个教书夫子。
且他是出了名的严厉,遇上不听话的学生,直接拿戒尺训斥,也不在乎他家是什么官职、什么地位,只要是做错了,便会惩罚。
原小说里,他是女主的恩师,很多东西都是他教会女主的。
傅匀过惯了好逸恶劳的日子,也得让他也学学什么叫淫嫉为祸首,灭身之至患。
次日一早,星光便寻了他过来。
“傅大小姐安好。”高卢作揖行礼。
“你认得我?”我有些惊讶,想来我与他应该是没有见过面才对。
“前些年有过一面之缘,小姐怕是已经忘了。”高卢捋了捋发白的胡子,笑道:“你与令尊下江南那年,在寻武街上,那时老夫穷得吃不起饭,接近晕厥,还是您赏了一锭银子让我吃饭,才让我得以存活至今,这一锭之恩,老夫没齿难忘。”
我点了点头,看来这原主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坏的。
“只是举手之劳,先生不必挂怀。”
“这些年,我一直想要报这份恩情,可老夫无权无势,倒也无以为报,今日听闻傅国公寻我过来,便想着同路感谢你,没想到原是你请我来的,缘分使然。”
我莞尔一笑,给高卢倒了杯茶。
“这次请先生来,是想让您来府中授课,家兄生性愚笨、行为莽撞,望先生加以教导,让他回到正道,以免日后招惹横祸。”
“家中的庶弟庶妹尚且年幼,可否劳烦先生一并收下?”说完这句话,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又补了一句,“日银五十两,必不会亏待先生。”
高卢沉思良久,“老夫信得过大小姐,只不过还需要与书院协商,明日再给你答复。”
“好,那就先谢过高先生了。”
送走高卢之后,傅欢突然来了我的院子。
“姐姐近来可好?”
多日不见,傅欢出落的愈发水灵,虽身着素衣,却有一股轻灵之气。不愧是女主,那份出尘的气质死死的拿捏住了我。
“好极了。”我冷笑一声,这么些天,又是下毒又是中箭,又是杀人又是恩怨,一桩桩,一件件,尽是不遂人愿。
“听说你一回来便遣散了傅匀的后院,这是为何?”
他作死作到了我头上,我不将他这个人遣散都算是仁至义尽了,不过我肯定不能这么跟傅欢说,只好自己编了个答案。
“哥哥平日行事荒唐,整日沉迷酒色无法自拔,若是还不治治他,恐怕以后会横生出祸端来。”
傅欢点头,眼睛里满是赞赏。
“对了,这些天太子有找过你吗?”
她的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有些慌乱,“姐姐为什么这么问,我与太子殿下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他怎么可能会找我。”
我撑着下巴轻笑一声,他找没找过,我还不知道吗?如今看她这副表情,看来那张琴谱已经解开了。
还好,剧情还没有偏离正确的轨道。
小说里,顾晚怡生辰宴上的那张琴谱可是个极重要的道具,这皇城内除了傅曦,能解开这个谜语的只有傅欢一人了。
如今太子与我,一个是储君,一个是臣妇,自从之前一事过后,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了,所以他只能去找傅欢帮忙。
“无事,随口一问。”我只是想套一下话,并不想过多掰扯。
她捧起杯抿了一口茶,似若无意的问道:“刚刚走的那位是高卢先生吗?”
我点了点头,“高卢先生学识渊博,我想请他入府中教书,傅悠与傅泽如今都已十三了吧,到时候等禀告过父亲后,让他们两人一起去听听,学些东西。”
“这样极好,若有什么事,可以来寻我,我能帮则帮。”说完,她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我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扬起一抹弧度,虽心里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对傅欢态度的转变而感到欣慰。
如今,傅欢对我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厌恶,虽烦心事接踵而至,但我也算完成了全部任务中的核心任务,接下来就是如何解决傅家被抄家的问题了。
且若沈暮之与傅欢对我再无威胁,那我得尽快将和离提上日程,成全这对鸳鸯。
……
我在国公府待了几日,让人收拾好了读书的地方,待傅竹原从军中回来,便可提议此事,这虽是先斩后奏,但想必读书论道这种事,他一个做父亲的也不会拒绝。
“高卢先生已与书院请辞,不日便入府教书,哥哥还是多看点书为好,不然日后日日都要受先生责罚,我可帮不了你。”
我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转头看向撒泼打滚的傅匀,眸色冷淡。
“哎呀妹妹,我从小便不爱读书,可不可以换一种方法,日日看那些连篇累牍的书籍,我头都要疼死了。”
“不可!”
“大娘子,国公回来了。”兰墨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我指着傅匀,严词厉色道:“好好看,要是你敢偷懒,就罚你今晚不准吃饭!”
傅匀满脸委屈,“好吧……都听妹妹的。”
我端着药膳来到傅竹原的院子,候在门外的钱叔拦下了我。
“大小姐回来啦?”
钱叔跟在傅竹原身边多年,忠心耿耿,是他的得力干将。
“我有事要找父亲,他人呢?”
“如今主君与定远将军有要事相商,小姐晚些时候再来吧。”
“定远将军?前些日子班师回朝那位?”
钱叔点了点头,“正是。”
“好吧,那我在此处等一等吧,只是这刚做好的药膳,怕是凉了口感就不好了。”
“那……我先将这汤端进去,想必主君也不想辜负小姐这番好意的。”
“那就多谢钱叔了。”
钱叔接过我手中的食案端了进去,不一会,我也被跟着叫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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