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墙举过头顶,站直!
祁叙脆弱的小心脏终于归位,原来是罚站啊,吓死了。
“是,师父。”
祁叙接过规矩,无声无息挪到桌案旁的墙跟前,笔直站定,双臂高举。
生怕发出一点动静,让沈确意识到他存在,改了惩罚。
约莫过了半刻,姜淮安才赶过来。
未等沈确发问,姜淮安目光坚定掀袍跪下,肃然开口道:
“淮安自作主张,让师父为难了。请师父相信,淮安绝对没有旁的不该有的心思。”
沈确或是累了,并未坐端正,倚在靠背抿了一口茶。
见师父不回话,姜淮安怯怯抬头,猛地迎上师父的眸子,慌乱不堪耳尖都红了。
沈确起身绕过桌案,一如从前那般摊开掌心。
姜淮安将手指轻轻一搭,他便使力拽起。
“你倒说说看,什么是旁的心思,为师为何不知?”
“呃——”
只可意会,说出来可就大逆不道了,师父明知故问,便是故意羞着他。
“你是怕为师误会你想要另立门户?传出去毁我沈确名声?”
是这么想的,但姜淮安不敢应承。
“淮安资质平庸,武学不如二师弟,才智不如三师弟,勤奋更不如四师弟,这些年得师父庇护,淮安羞愧万分。”
这姜淮安千好万好,唯独性子执拗爱操心还爱胡思乱想。
沈确左右寻摸,没看到顺手的物件,便走到祁叙跟前,将他举着的戒尺一把夺下。
站在姜淮安身后便是极重的一记,砸的姜淮安一个踉跄,又撤回来站直。
祁叙显然也被这一记吓到了,虽没敢转头看,但这一记实实在在不掺假,便知并未留情下了狠手。
“让你回答,不是让你妄自菲薄!我沈确名正言顺的大弟子,便被你说的如此不堪,怎么?是觉得为师收下你受了委屈还是质疑为师这些年的教导?”
“淮安不敢,师父。。”
忍着疼,又忍着被小师弟听到的羞耻,姜淮安赶紧回道。
“收下刘璋,你心中真实想法如何?若干有半句虚言,今日为师便重新教你规矩。”
那戒尺紧贴在身后,姜淮安努力忽视它的存在,静心思考片刻答道:
“一开始是不得已,淮安不能眼睁睁看着刘璋以此事威胁师父书院,既他提出淮安能做到的要求,淮安万没有推脱的可能。小师弟伤了他不过是由头,他既真心留在书院,而非从前被武伯侯所逼,还算是有上进之心。”
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师父,见师父不动声色等着,便继续说道:
“比起这个,更担心师父怀疑淮安用心。”
“嘭!嘭!嘭!”
连续三记,力道平稳实在,硬生生砸出了姜淮安的眼泪。
姜淮安抬起衣袖快速擦干,慌忙回道:
“师~父,淮安再也不敢胡思乱想,胡乱揣测师父。”
沈确这才满意一般,收起横在姜淮安身后的戒尺,托在自己掌心。
“既喜欢揣测,那便给你个机会,猜猜为师为何会应下?”
这。。。哪好胡乱猜测,明摆着挖了深坑等着他。
祁叙手上没了规矩,顿时轻省不少,他竖起耳朵,探听大师兄如何分析。
沈确的心思可太难猜了,这要是问他,他便伏在桌案,任沈确打好了。
胡说八道只会揍得更狠。
姜淮安舔了舔嘴唇,试探回道:
“师父是为淮安将来打算吧?刘璋乃武伯侯独子,若能将他教出,必定名声鹊起,日后还能有武伯侯这个靠山。即便是刘璋受不住书院规矩,退出书院,旁人也只会觉得责任在刘璋,对淮安来说,只有益处。”
祁叙听完,不禁明白了沈确让他在这儿罚站的目的。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沈确的心思可算是被他琢磨透了。
他要是有这本事,得少挨多少打。
沈确听的连连点头,并未点评,见姜淮安一脑门子汗,问道:
“这么几记便受不住了?愈发娇气。”
“师父说的是,是淮安疏于练体。”
姜淮安抬袖拭去汗珠,恭敬回道。
“他们几个尚未学成,师父的责任也未尽完,所以书院一切仍照旧。若是武伯侯没意见,就让刘璋在春园住下,暂不单独立园。你的规矩奉起来吧,出师后为师便不再用规矩束着,前路险阻,只得你独自摸索,为你身后之人寻得光亮。”
“师父~~”
姜淮安哽咽着没办法开口,他从未想过出师近在眼前。
身上背负的责任这般沉重,再也不能躲在师父羽翼下,犯错只要捧着规矩请罚,师父便会为他清扫出头。
收了规矩,却被枷锁捆住,代代传承。
才不过片刻,他便开始怀念方才师父拿着小师弟的规矩,将他当做孩子那般敲打。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行了,为师当年出师之时,年纪比你小多了,也没像你这般哭哭啼啼。再者说,你还不算真正出师,除刘璋外不得再收徒,直到书院彻底交给你那一日。”
姜淮安眼神诧异,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赶紧摆手:
“淮安从不敢有这想法。”
沈确却扶着姜淮安肩膀打断,目光灼灼盯着祁叙的背影说道:
“为师余生或是功成独享清闲,或是离京远游,这书院交到你手里,才不算愧对你师祖。”
若祁叙成,他便重择隐居,不问世事;若祁叙败,他则带着祁叙远走,四处闯荡。
不知命运如何待祁叙,沈确却将自己与祁叙连在一起。
姜淮安的这条路,他早已铺好。
师父若在天有灵,必不会怨他自私。
可此时的祁叙还听不懂沈确话里的意思,他只想着大师兄确实是书院最合适的人选。
等将来大师兄接手书院,他便主动脱离师门,和沈确整日缠绵,再也不受道德约束纷扰。
正做美梦呢,沈确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用规矩点了点他身后,低声说道:
“此事因你而起,却让淮安替你承担,你可认错?”
祁叙想要转过来规矩回话的,可被规矩抵在身后活动受限,干脆面墙大声回道:
“关旎知错,不论是何惩罚都甘愿领受。大师兄,对不起,收下刘璋您心里定很委屈吧?”
委屈两个字,才是围绕在姜淮安周身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被祁叙一朝掀开,才恍然大悟。
他做的没错,对他将来也并非坏事,可就是有那么一丝委屈。
凭什么他的大弟子是被裹挟着收下,凭什么是刘璋一辈。
想明白也就释然了,姜淮安摇摇头,平白多活了这么些年,还没小师弟看的通透。
不愧是天子之子。
“委屈过,但此时不委屈了。”
姜淮安抬头直视沈确墨黑的眸子,淡淡说着。
祁叙看不见大师兄,可这话足够真诚,他便当做是实话吧。
“其他师兄虽也为你跑前忙后,尽心尽力,且当做那是他们作为师兄该做的。至于淮安,你欠的远不是一句道歉,为师也必得给他一个交代。”
沈确语调肃穆平缓,却无端让人害怕。
祁叙喉结上下滚动,吞咽着口水,等着沈确继续。
“淮安,为师带他去仁安堂,你将你的规矩取来,一起带去。”
姜淮安连声应下,退出书房。
仁安堂供奉着师祖的灵位,也奉着师父从前的规矩,师父的意思是要将他的规矩也奉起来。
自此便不再用规矩规束他。
可小师弟去仁安堂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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