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七窍玲珑心,这世间怕是没有几人能比。
邹秉询举着藤条,如刚拜师时那般虔诚请罚。
“秉询违反书院规矩,败坏书院师父名声,请师父责罚。”
沈确轻掀衣袍起身接过邹秉询手里的藤条,点了点自己方才坐的那张圈椅,示意他跪上去。
“既收下你们,便荣辱共担,为师何时在意过名声。违反书院规矩上回罚过,今日只罚你险些因杂念误了前程。”
“手。”
这是提示邹秉询跪端正,双手交握背在身后。
邹秉询心都提到嗓子眼,手背上便已出了一层薄汗。
父亲乃至整个家族都对他寄予厚望,十一二岁离家跟着沈确苦读这么多年,又何尝不想靠自己出人头地。
“唔,师父~”
猝不及防的一记,比起那日只重不轻。
邹秉询被抽的肩膀贴到了椅背,又挣扎着跪稳,指节捏的咯嘣作响。
“住嘴忍着。”
师父不许他出声,便得咬着嘴唇强忍,本就极少挨规矩,浑身各处都紧绷着不得放松。
在床榻跪着的袁承,一开始不敢去看,握拳听着嗖嗖的声响,心跳如雷。
越是眼睛不看,耳朵越是灵敏,他能听到邹秉询暗暗哭泣的声音。
以及控制不住浑身颤抖却动也不敢动隐忍的嗯哼声。
袁承猛地睁开眼,又是一记兜风而下的凌厉,邹秉询没忍住哭出了声,声声入心。
“师父,袁承知错,三师弟也知道错了,求您饶了他吧,袁承求您。”
袁承的脑袋重重磕在床榻边缘的木板。
即便猜得到师父意图,可眼睁睁看着的煎熬,还是让他崩溃。
其实一开始,邹秉询并未占据他全部的心思。
比女子还要柔软,向来不与人亲近的三师弟,主动投怀送抱。
推脱无果,便半推半就的要了他的身子。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每日都想要见到他,心也全被邹秉询塞满。
即便如此他仍觉得自己不过是见色起意,将来的事并未打算。
如今看来,一直都是邹秉询的坚持他才看清了自己的心,意识到此生都非他不可。
“呃!”
“跪直!”
这回靠在椅背太久,直到沈确不耐烦,催促一句。
邹秉询趁机擦了擦脸颊的汗珠,撑着自己起身,颤颤巍巍重新跪直。
大腿却不听使唤的乱抖。
“嗖嗖嗖!”
沈确抓着邹秉询的肩膀,又快又狠的连续三记,随后将藤条扔在桌案。
“轻舟,送袁承回夏园。”
门外的轻舟听到沈确声音,和袁承的随从一起进来。
随从背着袁承,轻舟拿着他的衣物,被褥。
沈确单手按住邹秉询的肩膀,不让他回头,任由肩膀一抖一抖,哭的极尽隐忍。
待内室重归宁静,沈确轻轻掰开他交握的双手,将他抱起。
“想哭便哭吧。”
“师父~师父——”
忍耐到了极限,邹秉询呢喃了两句,伏在沈确身上痛哭出声。
失去二师兄的真实感打的他五脏六腑全都移了位,即便早就做好了准备,还是痛的无法呼吸。
往昔追忆,今夕何年,来年又何景?
隔着冬日的厚衣物,即便沈确不留情面,身后也不过是肿起的愣子,并未破皮。
且得疼几日,却不难熬。
邹秉询没要求上药,沈确便也没主动给他上,坐一旁看着邹秉询睡着,交代随从好生伺候。
临走之前,命人将秋园关闭,会试之前没有他的吩咐,不得出秋园。
至此,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沈确倒觉得经此一事,将来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或许更大。
磨难并非全然坏事,它会帮人看清前路,携手并进。
*
祁叙再次醒来,麻散的劲儿果然过了。
他能感觉到身后皮肉断裂处在愈合,却痛的呼天不应。
祁湛!本宫要把你千刀万剐!
“师父,师父!!”
“舟师兄?”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他们都去哪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沈确的影子,祁叙便撑着起身,偷偷去大殿西侧去寻大夫。
“您放心好了,师父准了的。”
大夫半信半疑,却还是将麻散给了祁叙。
拿到麻散的那一刻,祁叙又重回沈确寝殿。
利落的为自己糊满麻散,等起了作用,身子轻快如初,便再次出去。
麻散可真了不起,仿佛没伤过一般,走路也不碍事。
他重新回到校场,这几日太阳大,沈确的雪人早就晒化了。
那日,祁湛的人便是从后山潜入了校场将他捂晕拖走。
可那些人又是如何得知他会来校场呢?
若是当时他就在五师兄暖园不来校场,是不是就无从下手?
书院周围向来是乌逵负责安危,即便能偷袭,却不敢长时在此守着。
除非书院有内应。
这个想法让祁叙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愿怀疑书院任何一个人。
这里的人都与沈确有关,若是连沈确身边都被人渗透,那该有多可怕。
他失踪后,沈确定急着寻他,该还没来得及想这些。
大师兄绝不可能,五师兄当时与他一起,俩人半分也没分开过。
二师兄受了重伤,三师兄半刻不离的贴身照顾。
那便只有四师兄?
不行,不能这么想。
虽他与四师兄几乎不接触,可四师兄既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恐怕没这个胆子吧?
要不去问问大师兄?
祁叙行走起来健步如飞,完全看不出伤重。
刘璋见他大步跨进春园,诧异问道:
“师父说你受了重伤,就好了?”
祁叙啪的在刘璋脑后拍了一巴掌,斥道:
“没规矩,叫小师叔,要用尊称。”
刘璋刚想发火,便看到师父走了出来,赶紧换了一副嘴脸。
“是小师叔,下次不敢了。”
“真乖,去玩吧。”
祁叙推搡着大师兄进了书房,还将门关上。
“大师兄,那日我在校场失踪,您觉不觉得事有蹊跷?”
祁叙嘴唇还全都是结痂的疤,怎么睡了一觉就全好了?
姜淮安上下打量着,又摇了摇头。
“小师弟,你偷跑出来的?”
“大师兄说什么呢!师父又没罚我禁闭,怎么算偷跑,我光明正大出来的啊。”
祁叙凑到大师兄跟前,继续问道:
“大师兄,您对四师兄了解多吗?”
微妙的氛围逐渐蔓延,祁叙的意思,姜淮安明白了。
虽然他也有所怀疑,却没想到祁叙发现的这么快,难道有了新的进展?
“你是掌握了什么证据?”
“这么说,大师兄也——————”
“嘘!此事非同小可,只觉得他前言不搭后语,有些可疑,并未有证据。”
姜怀安将苏围城来他这里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祁叙。
结合两人猜疑,更加觉得这件事八成与苏围城有关。
“咱们去告诉师父吧,切不可胡来。”
祁叙则不以为然,没有半分把握便告诉沈确,这不是让沈确为难吗?
大师兄怎么糊涂了?
“不急,我有办法让他自己说出实情。不过需要大师兄配合。”
姜怀安蹙眉凝思,总觉得这事过于蹊跷。
可小师弟作为受害者,有权知道真相,书院也得重回安宁。
罢了,便信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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