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再过一个时辰便要从余府出发,退婚只会让余林婉名誉扫地,哪怕不是她的过错,后果皆由她承担。
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她绝不允许无辜的余林婉再受伤害。
既皇上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便让他承担。
“随母后去见你父皇,他教出来的逆子们竟敢谋害我儿,还敢欺瞒,当我死了不成?!”
祁叙不想娶余林婉,哪怕余林婉只要这个太子妃名分,他也不愿。
如此一来,沈确岂不是要屈居人下?绝对不行。
可这会儿他也没主意,要是强行退婚只怕害得余林婉再无退路。
怎么也不会想到,母后在这个时候,要去寻父皇麻烦。
以母后这蛮横的性子,父皇外强内干的身子,恐怕会出大事。
祁叙起身跟上,小声问道:
“母后,您该不会是想……”
皇后扭头斜睨一眼祁叙,随转过身快步朝乾正殿走去。
“皇上重病,太子婚期延期,剩下的母后也帮不了你,你的人你自己守好,母后只要你此生无憾。”
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宫殿走廊上方,震得祁叙浑身一颤,眼泪又没出息的掉了几滴。
从前他总觉得母后过于强势,大到太子之位小到吃穿用度无一不过问,曾窒息到一心想要逃出宫城。
此番回宫,他才明白,若非母后长久以来霸道的护着,恐怕他早就被几个皇兄啃的骨头渣都不剩。
母后又何尝愿意争斗,可她嫁给了父皇,生下了嫡子,不斗只能等死。
半点退路都没有。
明明有夫君,却依靠不得,明明有儿子,却自私自利,她除了靠自己还能靠谁。
“皇后这是作何?”
皇上起身不解问道。
临安阻拦未果,皇后旁若无人的踏进乾正殿,站在殿中央,直愣愣盯着皇上。
“我儿被你那几个逆子轮番陷害,劫持到南院受辱还被那个瘸老六严刑毒打,皇上是当臣妾死了?半句交代也不愿给了吗?”
祁叙站在皇后身后,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说母后向来说话不顾忌,可也从未像今日这般难听,句句扎进父皇心窝。
皇上阴鸷冷厉的目光隔着皇后射到祁叙身上,早知道这家伙不安分,方才就不该让他们母子相见。
他缓缓走下大殿台阶,解释道:
“若非有愧于他,又岂会容许他在匀峥书院逍遥数月,老二谋害胞兄罪不可恕,待太子完婚后,交给他处置便是。至于老六,当年若不是太子,也不会残疾至今,心有怨恨乃人之常情,几板子罢了,哪就皇后说的那么严重。”
简直一派胡言,皇后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她轻笑一声,眼底冒起一团火焰,厉声道:
“皇上这些年里里外外弥补祁湛多少臣妾全当看不见,可臣妾还是那句,生死攸关之际叙儿并未做错,无需为此愧疚,如皇上此次执意包庇,别怪臣妾不留情面。”
“你!身为一国之母,没有半分容人之量,若不是看在傅家衷心————”
“皇上还是别提傅家了吧,省的伤了本就所剩无几的夫妻情分。皇上明知叙儿心有所属,却强行拆散牵扯无辜余林婉入局,这便是皇上所谓的爱之深,为其计深远?”
面对皇后咄咄逼人,皇上指着祁叙质沉声回道:
“皇后可知他心仪之人是谁?朕是为了他着想,只有余家才能制衡邱通!”
皇后瞳孔骤然一缩,满头珠翠被甩的叮铃作响。
“我儿敢作敢当,即便不被世俗认可亦愿承受后果,皇上怎可以己度人,假想我儿只是个靠女人上位,不敢承认自己感情的孬种!”
祁叙其实并未听懂这后半句,只觉得靠女人上位这句太过犀利。
果然父皇脸色愈发惨白,指着母后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当年皇上即便不靠傅家,靠您的勇猛聪慧这江山也绝不会落到旁人手中,可惜皇上您什么都想要,既想要感情又不想被万民唾弃,只得牺牲玄峥,让他在无尽思念中孤苦等待半生。”
“住嘴,住嘴,朕不许你提玄峥。”
临安上前扶住父皇,小声劝皇后先回去,可母后杀红了眼,这些年的委屈,怎么都说不尽。
祁叙更是呆愣住,脑子里回想着沈确曾说过的关于师祖的言语。
沈确当年爱慕师祖,可惜师祖心中早已有了心悦之人,还因此抛弃沈确书院。
难道师祖心中之人是父皇?
这怎么可能呢?
“臣妾为何不能提?若论感情,这后位皇上怕是留给玄峥的吧?可惜在皇上心中,江山名声都比他玄峥重要,只得含憾而终。”
“噗!!”
随着皇后话落,皇上抓着临安手臂,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随后踉跄着朝后倒下。
“皇上,皇上,太医,太医————”
“父皇,父皇!”
临安连滚带爬爬出去唤御医,祁叙反应过来也跪着膝行到皇上跟前将他抱在自己怀中。
唯有皇后淡定如常站在大殿正中,殊不知撕开伤疤自己也痛的浑身发颤。
帝王最是无情,她这些年以妻子身份伴在左右,同床异梦背对背而眠,个中滋味只有她最清楚。
皇上这样冷漠的血脉,便没必要传承了吧。
祁叙过好这一世足矣,至于是否有子孙后代她全然不在意,即便是有也不会是她傅家人。
“临安,速速派人去余家传旨,皇上重病,太子大婚延后。”
“还有,即刻召集大臣进宫觐见,商议太子监国一事。”
皇上一倒临安便没了主心骨,只得听命皇后太子。
这天彻底变了。
“还不赶快回东宫换下喜服,着朝服来乾正殿与众臣商议监国之事。”
祁叙抬头对着皇后撇了撇嘴,轻唤了一声母后,便利落起身离去。
他知道母后能为他做的,便是到此为止了。
剩下的路不论多难都得靠自己。
父皇教他长大,以控制为名;沈确教他长大,以爱为名;母后教他长大,以舍为名。
托举至此,若还长不大,倒不如让沈确直接断了他的规矩。
不论是关旎,还是从前的祁叙,他都要彻底说再见了。
前路和沈确是他一心所求,绝不可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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