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之所以不愿，纯粹是因为怕疼。
祁叙平时看起来像是个没正经的小孩，毕竟年轻身强力壮，沈确回回像是鬼门关走一遭。
向来不卑不亢又自视清高的沈确，在所谓‘侍寝’一事，头一回感到年纪带给他的自卑。
心情更糟了。
“若陛下不愿选秀纳妃，便选些年轻的男子自愿入宫。”
祁叙尚且沉浸在方才的温柔乡里，抱着沈确昏昏欲睡。
听闻这句，抬起头来便将沈确接下来的话口对口堵住。
“你违规了，此时哪来的陛下！掌嘴我是不敢的，再乱说便亲肿你，看你明日如何见人。”
沈确扶着祁叙的脑袋掰到一旁，望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
“祁叙，我是说真的，你正年少血气方刚的年纪，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更不愿扫你兴致。”
自祁叙喜欢上沈确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是年纪。
更是沈确的在意。
可后来沈确似乎淡忘了此事，怎么进宫后又屡次提起？
“那以后控制次数好不好？长海这些日子在母后那里，定教了他许多滋补方子。”
沈确抓住重点，再次逼问道：
“那一月两回，不能再多了。”
“不可能！顶多隔五日，就这么定了。这会儿还疼吗？”
沈确摇了摇头，药物刚刚浸润，怎么可能会疼，难熬的是接下来的一两日。
“对了，明日我要回书院一趟，围城启程回乡，我要去送送，这一别恐怕此生难见了。”
四师兄算是衣锦还乡，又与蓉儿双宿双飞，人生圆满。
只是一旦回乡，他们再见便不知何时了。
“那我也要去送四师兄。”
“不可，奏折一事还需你抓紧落实。”
祁叙又急了，除了上回接沈确偷偷摸摸回去过一回，书院只出现他的梦境中。
“就带我一起嘛！回来以后定尽快落实，若两日内没落实清楚，任你惩罚。”
沈确不再言语，算是默认。
自祁叙进书院那一刻起，沈确便将另外五个徒弟的命运，与祁叙死死捆绑。
祁叙作为帝王，需要忠心之人扶持，那几个弟子作为百姓，又需要有足够硬的靠山，非祁叙莫属。
他是存了私心，只是没想到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幸好这些弟子全都有了归宿，除了庄少隽。
翌日一大早，沈确亲自喂祁叙用完早膳，只带了贴身侍卫和暗卫随行。
沈确昨日在翰林院见过邹秉询，得知他和袁承今日也会回书院。
如此说来，今日的书院，是最齐的一日。
待和祁叙来到书院，没有预想中的热闹场景，反倒充斥着一股尴尬气氛。
庄少隽一人候在书院门口，看见他们先是一愣，随即跪下请安道：
“学生参见皇上，吾皇万安，师父~”
祁叙一身寻常的暗色常服，笑嘻嘻扶起庄少隽，亲切唤道：
“五师兄，这里是书院，唤小师弟便好。”
“是，小师弟。对了师父，有人在大殿等您——”
庄少隽指了指大殿位置，还不忘给祁叙使眼色，示意他待会儿冷静。
祁叙压根看不懂这眼色传递着什么，跟在沈确之后往大殿方向走去。
快要到大殿门口，所有人全都聚集过来，毫无意外的一一给祁叙下跪请安。
众人还没寒暄客气完便看到从大殿跑出来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童，扎着两个发髻，穿着圆领衫，青布鞋，虎头虎脑甚是可爱。
旁若无人的跑到沈确跟前，抱着沈确大腿昂着脑袋要抱抱：
“爹爹，您怎么才回来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垂下脑袋，眼神躲闪。
只有祁叙呆愣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小孩儿，多嘴说了句：
“你认错人了，这是书院的先生，叫做沈确。”
“我没认错，我的爹爹就叫沈确，是匀峥书院的先生。”
祁叙干脆将目光投向沈确，略带几分急切，又不愿被旁人看出。
沈确一把抱起那小孩，撸了撸小孩的圆脸，笑着说道：
“爹爹这些日子不在书院，白笙，你娘呢？怎么自己乱跑？”
祁叙人都傻了，差点没站稳幸好被一旁的司影扶住。
那小孩听到沈确这么说，一把抱住沈确脖颈，哭道：
“外祖祖说阿娘去了很远的地方，爹爹，白笙再也见不到阿娘了是不是？”
沈确一惊，抱着白笙朝人群张望，果然看到一位老者来到沈确跟前，张着手臂想要接过白笙。
“先生，茵茹上月去了，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带白笙来打扰您，可这孩子自己偷跑出来几回，哭闹的没办法，老朽想着或许见一面，心便安了。”
白笙依旧抱住沈确不撒手，丝毫不愿去老者怀里。
沈确长叹一口气，再看白笙时眼里多了一分叹息，年纪还这样轻便撒手人寰，往后留下一老一小该如何活。
他只得抱着白笙宽慰老者道：
“您先回去，白笙暂且留在书院，待会儿沈确亲自送他回去，可好？”
“唉，那麻烦先生了，老朽先行一步。”
送走老者，白笙仍箍紧沈确不撒手，众人是尴尬，祁叙是震惊加愤怒。
掩饰不住的怒气自脚底升腾，瞪着沈确和他手中的孩子，一句话也没说进了大殿。
他还不忘今日来书院的是为了给四师兄送行，话题皆围绕着四师兄和蓉儿，看都不看沈确一眼。
“小师弟，从前多有得罪，还望看在师父份上，不要和四师兄计较，今日一别，日后不知何时再见，请受四师兄和蓉儿一拜。”
祁叙阻拦不下，四师兄携手蓉儿深深鞠了一躬。
只得起身将二人扶起，看了看众人，真诚说道：
“不得已化身关旎，隐瞒身份与众师兄相识，师兄们的陪伴呵护此生不敢忘，往后山高路远，再相逢只念交情不计过往。”
这句话是说给四师兄也是说给在场所有人。
祁叙最不后悔的过往便是书院这段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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