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叙非但挨了揍,还因试图抗刑挨了一顿狠揍。
这其中有沈确威慑成分,两人既已谈妥,他便暂时离开宫中几日。
得回去和庄少隽谈一谈进宫一事,还得安顿好白茵爹爹以及接白笙进宫。
这段日子不在宫里,祁叙若是没个警醒,沈确不放心。
翌日清早沈确天不亮便起了,祁叙佯装生气假寐,不肯起身。
一根古朴样式简单的木簪,衬得沈确越发清逸出尘,祁叙透过纱帐朝外偷看一眼,正被沈确抓个正着。
“别耽搁了早朝时辰,早膳要细嚼慢咽。”
“还有吗?就这一句?”
祁叙扶着腰起身,不知道还以为昨晚来了几次,其实就那么一回!
倒是被沈确揍得这会儿疼的厉害难以爬起。
沈确缓缓靠近,将祁叙上身揽进怀中,宽厚的大手在身后轻柔捏着,柔声道:
“不是要做爹爹?往后更不可任性胡为,省的白笙看了笑话。”
祁叙则趁机还价道:
“谁家做爹爹的人还要挨打!以后换别的方式罚好不好,好不好嘛!”
“哪怕陛下断了规矩退出师门,臣还有帝师身份。”
祁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耷拉着脸,等他明白了昂头追问道:
“当真成了?怪不得江阁老和司丛昨日递了折子要觐见,朕可半点没干涉,师父,您老人家太厉害了!”
沈确的脸当即就黑了。
松开祁叙任由他跌落在床榻,自顾扭头离开。
“师父!”
到底哪句话说错了?
祁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都是夸赞之词?
遂宁一直在殿外候着,沈确出去他便进来伺候皇上更衣。
“皇上,先生八成是介意您说的老人家几字。”
大殿门开着,遂宁自然听得到,便没必要假装糊涂。
祁叙拍着脑袋在床上翻滚,万分懊悔。
沈确本就介意年纪,这可如何去哄才是。
愚蠢至极!
沈确先去了一趟白家,将他的打算细细说给白爹爹听。
被沈确接到身边抚养这个孩子长大,白爹爹哪会不愿意,只是如此一来,便成了沈确的累赘。
“他是沈家的孩子,原始沈家对不起白茵,过几日,沈确再来接他。”
此时白笙尚在睡梦中,沈确并未扰醒,便匆匆离去。
山下有乌逵安置的人,沈确尚未上山便已知晓书院发生的一切。
傅琢被庄少隽一棍子打晕,至今未醒。
出了这等大事,沈确难辞其咎。
傅琢就躺在姜淮安的床榻,刘璋守在门口,乖巧叫了一句:
“师祖。”
“你下去歇着,晚上再来值夜。”
不用想也知道刘璋这傻小子一夜未眠,如今书院人不多,不能全都耗在这里。
“是,师祖。”
进了春园内室,便只有守在床前的姜淮安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傅琢。
“师父。”
“少隽呢?”
沈确倒是好奇为何庄少隽不在这里,他教出来的徒弟他清楚,即便做事冲动,事后也绝不会推卸责任。
更不至于不管不问的走开。
“淮安让他回暖园了,师父待会儿去看看五师弟吧。”
沈确没吭声,走到榻前翻开傅琢的眼皮看了看,又搭脉稍微一摸,心中约莫有了底。
师父玄峥祖祖辈辈都是郎中,沈确拜师之时书院并没大夫,反正挨了打的伤在师父看来无需医治,受了重伤他亦会处理。
“没有大碍,或是连日疲劳精神不济,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过类似的话姜淮安都未放心,可这话出自师父之口,姜淮安便信了,开口带着哽咽回道:
“大夫说淤肿未消不敢妄言,琢儿自幼身子就不好,万一醒不过来——”
沈确拍了拍姜淮安的手背,宽慰道:
“永城候府为师亲自登门请罪,放宽心,不出明日世子便会醒来。”
姜淮安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又闭了嘴,他固执的回避躲避傅琢的热情,才会让五师弟误会。
就连师父如今都为了小师弟,甘愿进宫陪伴,他的懦弱尤显薄情。
“你们二人之事,师父本不该过问,你稳重成熟,考虑事情周全详尽。”
“师父时常告诫你们要规行矩步,可为师从未因你触犯规矩惩戒与你,淮安,人活一世,没有人比自己更重要。”
姜淮安泪眼滂沱抬起脸,似乎只有在师父跟前,他才可以稍加放纵,像个晚辈不用时刻拘着自己。
他一步都不敢错,哪怕姜家掌管枢密院如日登天,哪怕师父永远在他身后。
他仍觉得自己不配,不配拥有姜二少的一切,不配做沈确的大弟子,不配许永城候世子将来。
“师父,淮安不敢放任。”
沈确亦曾是师父的大弟子,他怎会不懂姜淮安的为难。
他曾吃过的苦挨过的重责,半分都未强加给姜淮安。
姜淮安自己强行加了许多重担在身,他便连惩戒都鲜少有,可谓举着最沉重的规矩,得了沈确最宽松的管束。
因姜淮安对自己的管束比沈确严格得多。
“姜老一生清廉,世子淮凌志向高远人品端正,哪怕你捅出天大的窟窿,他们亦是你的家人,退一万步你还有师父,师父只盼你心有安宁。”
姜淮安那不知憋了多久的眼泪,总算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掉落。
或是不习惯在人前落泪,又被自己强行抹去。
“五师弟他是因误会了琢儿要欺辱淮安,才——师父轻饶了他吧。”
有了从前小师弟的前车之鉴,姜淮安知道师父必定不会饶了五师弟。
毕竟事出有因,这事不能全怪罪五师弟。
沈确借势起身离开床榻,扶着姜淮安肩膀宽慰道:
“这你可说了不算,得给永城候府和世子一个交代,世子醒了再说吧。”
沈确出门正好遇到再次来诊断的大夫,两人看法几乎一致,让姜淮安多和他说说话,滋补汤药加持,不出一日便能醒来。
只是永城候府那里,姜淮安昨夜送信过去,至今没有回音。
沈确差乌逵带着他的手写信又下山一趟,一来赔罪,二来告知侯爷实情,让他放宽心。
处理好这些,沈确才去暖园。
从前有祁叙在书院,庄少隽爱闯祸的名声都被压了下去。
说起来,这些日子沈确对庄少隽极少关心,不免心生愧疚。
“你家公子呢?”
“回先生,公子正在书房举规矩。”
刘喜向里瞥了一眼,低头回道。
沈确边向里走,边问道:
“举了多久?”
刘喜不吭声了,照实说会不会给公子惹祸?
可他也不好撒谎,万一随便说个数,先生找公子核对,岂不是罪加一等。
“回先生,不足一盏茶功夫。”
沈确嘴角轻轻上扬,这是差刘喜在春园附近守着,看到他往这里来才开始?
原是来宽慰几句,并未打算今日罚他,待世子醒了,再一齐清算的。
沈确走到庄少隽身后,顺手将举过头顶的规矩抽走握在掌心。
庄少隽手上一轻,手臂也跟着矮了一截,颤声唤了句:
“师父。”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