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天城免战牌一挂就是旬日之久,十岛众人见取得胜利,本是十分高兴,但如今天城是既不退兵也来战,不知作何打算,不免有些慌张。
又过了四五天,众人正在商量该如何应对天城不战之法时,斥候突然传来情报,北方大陆来了一大队人马,约有千余人。众人闻言皆惊,两军对垒之际,对方突然来了援兵,更何况援兵从北方而来。
重离道:“大帅,此乃必是人族兵马,该当如何应对?”天雪道:“吾等发下伐天檄文,共邀天下有志之士,共谋伐天大业。若人族不应召前来,只坐山观虎斗,便可乘势取利,如此才是上策,想不到他们竟然如此短视!”青后道:“如今人族参战,于我军十分不利,该将如何应对?”天雪也是甚感意外,自己所做之事,利于人兽两族。人族坐上观壁才是最佳选择,实未想到人族竟会参战,一时未有应对之策,沉默良久道:“如今三界皆卷入此战,我等不可能有援军,只有背水一战,才有机会。再者我军取守势,混沌法阵一时未必能破,拖延愈久愈有利。我军粮草尚能支撑数月,而天城此次出战,粮草不足,持久必去。到时趁机掩杀,便有取胜之机。”众人闻言,心中稍定。
翌日一早,斥候来报,天城已然取下免战牌,前来叫阵。天雪却是不理,也挂起了免战牌。过了三日之后,却被天城夜袭,折了不少人马。
天雪见此,遂调集兵马,摆好阵势。双方集结完毕,只见天城一人缓步而出,来人却是太玄总真掌门青离子。天雪没想到,自己会与他在此处相遇,然而他毕竟是流苏的师父,虽不愿与其相见,还是恭敬地上前抱拳,叫了一声:“师父!”青离子转过头,却道:“将军言重了,贫道何德何能,何敢与将军以师徒相称。”天雪道:“您是苏儿的师父,便也是晚辈的师父,此乃礼数。”
青离子嘿嘿一笑道:“你还知道什么是礼数?你煽动妖族叛乱,竟与天城为敌,做下如此以下犯上之事还竟称礼数?”天雪道:“如果上天称职称责,公平公正,自会赢得大家尊重,又何来以下犯上之事?”青离子斥道:“一派胡言,第一次见你之时,还觉得你是老实之人,没想到竟有如此口舌?苏儿年纪尚小,竟也被你蛊惑。”天雪缓缓道:“我与苏儿是真心相爱,并非晚辈蛊惑!”青离子哈哈一笑道:“真心相爱?你这些花言巧语只能拿来骗骗别人,岂能逃出老夫慧眼。”
天雪见此,知道自己说得再多也无用,只好言道:“师父若不相信,晚辈也是无法,只是晚辈不希望人族卷入此次纷争。”青离子冷笑道:“老夫四名弟子,两名命丧你手,一名被你引诱,如此大仇,岂能不报?前两次都被你侥幸逃了,这一次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天雪道:“两位师兄实属误会,更何况就算晚辈做的,也只是私仇,而今却是公事,希望师父能认清大局,不可将人族拖入此战。”青离子呵呵一笑道:“误会?当初你答应不再入我山门,却又违背诺言,又当如何说?”天雪道:“晚辈谨遵师父之谕,从此并未踏入西城山。”青离子怒道:“你倒是在跟我装糊涂,还是故意用语言堵我?”天雪道:“晚辈不明白!”
青离子哼了一声道:“当日你来我山门,便已看出苏儿对你有意,老夫不让你再入山门,便是不允许你与苏儿来往,没想到最后你们竟然结为夫妇,将老夫之言,置之脑后。如此戏耍,如何不让人生恨?”天雪暗然道:“晚辈与苏儿真心相爱,师父如何定要阻止?”青离子道:“真心相爱?你一开始就在哄骗,当老夫看不出来吗?”天雪闻言,无言可对。青离子又道:“苏儿迟早会因你而死。”天雪道:“晚辈不敢,会尽全力保护苏儿的。”青离子道:“你今日犯下如此大罪,如何保护苏儿?”天雪道:“此事与她无干,一切之责,皆在我身。”青离子哈哈大笑,狂笑不止。
过了片刻,才道:“天下之事,本就弱肉强食。今日你若胜得老夫,自是对的。你若败了,趁早收兵,滚回岛上,自此永远臣服于天城。”天雪想了许久,甚感为难。青离子又道:“男子汉大丈夫,如此懦弱,还想成大事?今日若是不动手,休想踏前半步。”
时至今日,天雪也已无路可退,遂缓缓道:“如此,便请师父赐教!”青离子叫了一声“好!”双手一抖,一面青色大旗迎风展开,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气”字,再看那旗杆也非普通旗杆,上有枪头,乃是一支长枪穿起一面令旗。
天雪手持玄朱剑,摆好架势却不动手。青离子知他不会先动手,遂大喝一声,挥旗上前,二人便战在一起。
果然,青离子虽使的是旗子,却是枪法之路。自古以来,枪被称为兵中之龙,赞其灵动。上阵之将,凡用枪者,多是武艺娴熟之辈。一来枪有近八尺之长,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长枪占据优势。二来长枪易练却难精,能精通枪法的却又寥寥无几。
青离子将那旗杆舞得宛如满天飘花一般,银色枪头便如梨花盛开,枪枪直指要害,在青旗的加持之下,呼呼作响,更具声势。天雪舞动长剑,护住全身,玄朱剑通体血色,此时舞将起来,便如一轮红日,将长枪挡在外面,便如雪花遇太阳,随之而消。
二人战了良久,不分胜负。青离子突然大喝一声,一枪逼退天雪,跟着长枪一抖,那旗子随之而动,一道罡气迎面袭来。天雪急退三步,一剑劈开罡气。再看青离子手上所持之旗已经变为黑色,上面的字也变成了一个“虚”字。
天雪暗想:“看样子青离子已经踏入化神之境,若如此下去,只怕不易对付。”青离子持旗再度攻来,然后这一次攻势似乎没有上次那么激烈,似乎只想缠住他,并没有拼尽全力的意思,几次进攻也只是在其四周虚晃,虽声势更响,气势更足,但却并非伤敌之招。几个回合下来,略感不对,一时不明白他想要干什么。
再斗片刻,突然觉得头脑一晕,暗叫不妙。努力稳住身形,急急避开一枪,却还是被旗子卷将过来,带动身形,摔倒在地。紧接着,青离子瞬间祭出八支小旗,上面分别画着乾、坤、离、砍、震、兑、巽、艮八卦符号,插在四周。天雪挣扎要起身,却觉得的心口一痛,晕了过去。
便在这时,八卦旗迅速展开,便要将他围在其中。突然,一声清叱传来,一道身影迅速奔将过来,钻入八卦旗中。待众人反应过来,八封旗已经合拢,二人均已被困在其中。
双方人马均是始料未及,只听青离子叫了一声:“苏儿!”刚才那人并不是别人,正是流苏。
原来,天雪走后,她一人便留在洛阳城中,刘秀的两位夫人对她也挺照顾的,倒也没有大事发生。
直到这日,突然发现,有大量的半仙界人物出现。按理来说,平日里这些人一般都在深山老林中修炼,难得出来一趟。即使出来历练,也都是两三人,且都是同门师兄弟。然而这次却是不同门派的,结成大队人马,来去匆匆,均向南方去了。
流苏预感有大事发生,放心不下天雪。遂向刘秀请辞,一路之上,跟随大队人马到了南海边。见众人乘船向南,已经明了,必是朝炎洲去的。于是,便又找到一只船跟上,只是晚了几天,却正好碰见师父与自己丈夫动手。待到跟前,丈夫已然受伤,八卦阵即将落下。也来不及多想,急于救人,却也被封在了阵中。
且说二人被困于阵中,流苏也来不及破阵,急忙查看丈夫伤势。阵中漆黑一片,她也不敢乱动,幸好入阵之时便落在丈夫身边。于是,便俯身摸索,两三下便已摸到,忙叫道:“天哥!天哥!”然而却收不到任何回应。遂忙摸其脉搏,她从小和师父一同长大,多多少少也懂点医术,何况道家修炼,医学也是基本。
这一摸却发现脉张曲有力,如同正常人一样,没有什么异常。于是再叫几声,却仍没有回应。又去探了探呼吸,然而还是十分正常。再从头摸到脚,也未发现有任何受伤的地方。这反而让她有些慌神,身体虽然一切正常,人却昏迷不醒,十分诡异。
当下,又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胸口之上,仔细聆听,这才发现心跳微弱。不禁十分着急,这种事情她从来没有碰到过。细细回想师父所教,都是一些较霸道的法术,隔空便可取人性命。却从未听说,伤人却不留半点痕迹的。
流苏暗自着急,心想:“我以为嫁给了天哥,师父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与天哥的关系会有所缓和,没成想师父出手仍是如此毒辣。”突然心中一震,想起一事。那还是自己十岁左右的时候,师徒几人一起谈论,师父曾说起天下有一种毒,叫作五虚毒。她清清楚楚记得师父说过,天下之物皆分阴阳,再厉害的毒都有法可解,唯独有一样毒却无法可解,那便是人毒。师兄妹人非常奇怪,人何来有毒?
当时,师父叹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说道:“天下毒物之毒皆为实,故有法可解。然人毒却为虚,故无法可解。人毒藏于五脏六腑之中,谓之贪、伪、妒、惰、疑五种,故先人称之为五虚毒。此毒与生俱来,无药可救。”她们师兄妹四人听得似懂非懂。大师兄好奇问道:“师父,那要是中了五虚毒会怎样?”师父道:“人与生俱来便有这五种毒,只是从小教导有方,故毒性不曾发作。若是父母不曾教育得当,成年之后,便会有一种或者几种毒性发作。毒性发作便会忘记自身,到处作恶,为祸人间。”
她自己当时还小,还很好地的问了一句:“那五虚毒怎么得到呢?”遂后便得到师父的一个狠狠的眼神,吓得自己不敢再说话。过了半晌,师父才道:“你小小年纪,好奇之心怎得如此之重,将来必有祸端。”师兄妹几人再不敢言语。又过了半晌,师父才缓缓的道:“据说五虚毒炼制之法十分艰难,需要找到天下至贪、至伪、至妒、至惰、至疑的五人,分别教他们剥心之术。待五人练成之后,从体内取出五毒,然而再用天下至毒之物炼制。贪属性心,为阳中之阳。伪属脾,为阴中之至阴。妒属肝,为阴中之阳。惰属肺,为阳中之阴。疑属肾,为阴中之阴。由于五毒取自五人,其年龄、男女、饮食、婚姻、居住、习性各不相同,加之取毒先后不同、大小不同、毒性不同等等,导致他们阴阳不同,炼制之时,所需的毒物也不尽相同。炼制此毒,必须深晓阴阳相克之理,以达到制衡状态,才有可能成功。其所用之法,十分困难,几千年来,鲜有成功。”
流苏想到这里,心中怦怦乱跳,自我安慰想:“既然此毒如此难以炼制,师父也未必能成功,天哥未必便是中了此毒。”然而转念一想:“可是天哥如今的症状与师父所说的五虚毒症状好像一模一样,若说不是那又会是什么呢?”
据说五虚毒是毒非毒,中毒者与常人无异。五毒之中贪为首,故此毒首先攻心。若心神大乱,则其余四毒趁虚而入,待五毒分占其位,便无可救药。
此时,流苏又想到师父曾教过一种诊断手法,叫做通天眼。医书常言,人生只有九窍。其实不然,人生来之时是有十窍的,只是有一窍出生之后,慢慢封闭,此窍便是肚脐。肚脐在出生之前,通过脐带与母体相连,获取生存之物。
肚脐处于腹部中央位置,与五脏离得最近,其上也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穴位,是为神阙穴。道家医术有法,即通过肚脐输气,来诊断病情。由于气为修炼人之根本,便如同人的感知力一般,进入体内便可察看病人体内一切情况,就如同医生生了一只眼一般,故称之为通天眼。然而此法,十分损耗修炼根本,所以一般不会轻易使用。
此时,流苏哪里顾得许多,当下依法而为。只觉自己的气进入丈夫体内,顺着七经八脉,迅速走遍全身。果然在心脏附近发现一股浊气,正欲进攻。又试着用气去感知这股浊气,顿觉其中包含五种不同的力量。
当下,又用气去试探一番,却觉自己的气迅速被浊气吞噬。只此一试,便损耗不少修为,但也确定丈夫所中之毒的确是五虚毒。这让她是又喜又惊,又怕又急,心中五味杂陈。喜的是终于查明了丈夫所中之毒,惊的是没想到师父竟然炼成此毒,怕的是这毒无药可解,不知从何入手,急的却又是多耽搁一分,危险多一分,更何况自己根本不知如何解毒。
流苏心中着急,又叫了几声天哥,然而仍是毫无反应。脑门冒汗,越发着急,心神大乱。过了片刻,她意识到,自己再着急也没用。于是便收摄心神,利用打坐之法,使自己平静下来。头脑之中,一遍一遍回忆刚才感知的情况。
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事。刚才自己用气去引诱五虚毒,毒气为了吞噬气,竟然主动向前,而且一旦开始吞噬,丝毫不愿停下。那如果自己的气不断地引诱毒气,是不是便可以将毒气从心脏引至肚脐,再从肚脐引出呢?
想到此处,不禁振作起来,便再度输气,小心地控制自己的气进入丈夫体内,来到浊气之前,尝试着慢慢靠近。果然,那浊气见有气来,竟主动向前去吞噬气。苏流见此法奏效,心中一喜,遂慢慢地将气收回,使浊气跟着自己的气而走。
此法如同捕猎中的诱饵一般,若是离得太远,猎物始终吃不到,便会失去兴致。若是离得太近,反而会将诱饵全部送给猎物。便是要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使其既能吃到诱饵,又能随着诱饵一点点向着自己的移动。
此事,说起来简单,其实中间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心脏与肚脐虽只有六寸之距,却在此时感觉犹如万里之遥。而且此举十分耗损修为,对修炼者要求也是极高。若是修为太低,气不免不足,半途而废,后果更加严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感觉浊气来到肚脐之附近。苏流十分欣喜,然而更觉劳累。她明知是自己的气损耗严重,然而现在却不能停。
过了片刻,浊气来到肚脐之处,竟顺着气从肚脐之处钻出,向着自己的手中钻入,她也不能收手,否则两人都将中毒。
流苏流着泪,轻轻的道:“天哥,我以后没办法陪你了,你一定照顾好自己!”越想越是伤心,眼泪簌簌而下,然而那浊气却是一刻也不曾停留,全都钻入她的体内。
待浊气全部吸出,这才放松下来。她只感觉到自己全身无力,已然筋疲力尽,便想要沉沉睡去,但她又不能睡,用尽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打开了八卦阵,才缓缓倒下。
兽族一方见天雪倒下,又被困入阵中,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在平时训练有素,便严守阵法,不给对方一丝机会。天城一方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仍在对峙之际,八卦阵却突然开启。兽旗一方自是十分欢喜,天城一方却甚是失望。
青离子却并不着急,他十分自信,即便是流苏能打开八卦阵,五虚毒也无药可解,天雪必死无疑。此人一死,兽族坚持不了多久。到时,打败兽族之功尽在自己,位列仙班,指日可待。
他暗自洋洋得意之时,只见八卦阵全部开启,两人皆倒在地上。双方均吃了一惊,青后身形一转,九尾暴长而出,想将二人抢回。哪曾想青离子也祭了令旗,已将流苏卷入旗中。青后只得将天雪抢了过来。双方见各自目的已经达到,遂徐徐而退,各自收兵。
69書吧
青后等众人抢回天雪,收兵回岛。见其仍昏迷不醒,忙令映玉诊治,却言其一切正常,众人遂放下心来。青后道:“大帅连日劳累,正可趁此机会休息一下。大家仍要严守岗位,以防天城偷袭。”众人点头称是。
翌日,十姐妹来看天雪,见其仍然未醒,忙问映玉怎么回事。映玉再仔细查看一遍,仍没发现问题,遂取来一支涎香,点燃之后,将烟缓缓吹至天雪的鼻前。过了片刻,天雪突然打了个喷嚏,“啊嚏”一声响,倒是把众人吓了一跳。接着,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见他醒来,众人这才眉头舒展,忙问如何?天雪缓缓的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身体并无异样,道:“没事了,我感觉很好!”十妹双霜道:“公子,你可吓了我们一跳!”此时,天雪方才想起,昨日与青离了对战,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感觉头晕目眩,然后就晕了过去,便即又问道:“是你们救我回来的?”
众姐妹支支吾吾,一时都不开口。她们虽然不知阵中发生了何事,但流苏入阵之时一切正常,出阵之时却倒在地上,只怕是有什么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跟他说。天雪见此,便知有内情,急忙追问。众姐妹架不住,只得以实情告知。
天雪听了,顿时大急,便要去找青离子。众人急忙劝住,映玉道:“公子不必着急,青离子是流苏姑娘的师父,流苏姑娘若是受伤,青离子也不会不管的,但你现在若去找她,却无异于羊入虎口。”天雪心中着急,不愿听这些,执意要去。青后却道:“天城和人族结盟,高人众多,公子前去救爱人,我等自是无话可说。可公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留下这十万将士又该何去何从?”天雪听闻,顿时犯了难,心中着急,一时没了主意。
青后又道:“公子不必着急,来日点兵再战,自去问青离子要人。”天雪冷静下来想了想,青后说得有理,苏儿颇受青离子宠爱,即使受了伤,青离子也不会不管。即使他医术不精,也还有天城各路星官在此,看在青离子的面子上,自是不会袖手旁观。
三日之后,天雪感觉法术尽复,遂点兵点将,大军开拔,又在冰面之上,布下阵法,并令离原前去挑战。天城见了,遂也摆下阵势。离原上前叫阵道:“吾等在此摆一下阵,尔等若有本领,便前来破阵。如若破不得,自当收兵回营,我等也不会与尔等为难。”
天城一方听罢,一人列阵而出,大声叫道:“天雪小儿,勿要张狂!”却并非别人,正是青离子。只听其又道:“吾等弟子,皆命丧尔手,老夫与你誓不罢休。”天雪听了此话,心中大惊,怦怦乱跳,上前问道:“师父所言何意?”青离子恶狠狠的盯着他道:“苏儿被你害死了,你却还在这里虚情假意!”天雪闻了此言,心中犹如重锤猛击一般,头脑发晕,险些从风雷背上摔了下去。
青后等众人见此,急忙上前。九妹白冰和十妹双霜二从一左一右,将其扶住。青后大声道:“青离子,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若不是你想加害公子,流苏姑娘又怎么会丢了性命。难道你还尚不自知,是你害死了自己的徒弟!”她先前与流苏相处之时,便叫流苏姑娘。这时流苏虽然已经结婚,但还习惯叫其姑娘。
青离子怒道:“妖孽,休要在此诳语,今日老夫势必要灭了你们这群妖魔。”青后知道与其讲理,肯定是讲不通的,遂道:“公子在此布下阵法,你若有本事,便来破阵。”青离子哈哈大道:“好!今日若不杀光你们,老夫便自绝于此!”青后不愿与其多费口舌,与众人一起退回阵中。
天雪实在没想到,流苏为了救他,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闻此噩耗,只觉头脑发晕,心中犹如针扎锤击,四肢发软。过了片刻,只觉一股悲伤从心底涌来,脑中闪过两人初识之时的种种情景。耳边也响起流苏的种种话语:“这酒有那么好喝吗?我那酒怎么又烧又辣的?”“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以前说酒只有多喝,才会明白其中滋味,我现在好像也明白了!”“你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让我找得好苦,险些见不到你了。”各种言语,宛如耳边。一颦一笑,历历在目。然而他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觉自己陷入无尽黑暗当中,若非二人相扶,早已倒下。
青后见大敌当前,大帅又陷入丧妻之痛,无法指挥。遂让白冰和双霜护送大帅回岛。又令众人各守其位,不得自乱阵脚,依照阵法,当缓缓收兵。
便在此时,斥候来报:“青离子领十二星君,前来叫阵。”青后道:“那十二星君?”斥候道:“十二星群分别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星君。”青后又问道:“人族的人呢?”斥候道:“人族由青离子、明玄带队,其后押阵。”青后见此,知道现在已然无法顺利撤离。否则,敌人追杀上来,必然大败。遂急忙追回传令兵,命令兵马摆好阵法,以待敌军。
几位岛主听闻,也是忙来相商。胜熊认为,大军已将阵法练得十分熟练,区区十二星君,不必害怕。重离却道:“依老夫之见,此事还需要报告大帅。十二星君也许没什么,但是人族在后面撑腰,来势必然不小。”狮王道:“大帅心爱之人在眼前烟消云散,正是伤心之际。若用此事打搅,我也觉得不妥。”众人争执不休,最终还是多数压倒少数,认为还是要请天雪来决断。
天雪还未回岛,便有令来报,仙族和人族联手,前来破阵,知道此乃大事。于是,强行收敛心神,返回营中。众人见他回来,心下稍安。
天雪遂令众人各回其位,布好大阵,专等敌来。出得营来,见十二星君每人手中持一面铜镜,依次而站。子日星君出列道:“尔等妖孽,与天为逆,今大军到此,还不速速投降。”天雪待欲回话,却听胜熊大声呵斥道:“大言不惭,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子日星君道:“尔等这是自寻死路!”言罢,十二人飞到半空,又四下散开,片刻之后,见其站位,竟如硕大的日晷一般,依时辰之位排布,各居其位,形成硕大的圆,竟将十余万兽军围在中央。
众人不解其意,却在此时,天空之上乌云流动,遮住阳光。四周一团漆黑。天雪以为他们要趁黑来攻,遂祭起星火咒,几枚火球升空,照亮大地。然而,却见那乌云慢慢散开,露出些许缝隙。阳光透出,洒下万丈金光,一束一束,宛如金色布匹挂在天空一般,煞是漂亮。
天雪尚未明白对方意图,却又见子日星君祭起心镜,将阳光反射出来,其余十一位星君也依次祭起铜镜,反射阳光。只听子日星君一声大喝,十二枚铜镜反射阳光齐齐向阵中射去。
阵中士兵初时不觉如何,片刻之后,顿觉浑身发烧,再一看四周竟着起火来,顿时一片大乱。十二铜镜反射的阳光,所到之处,尽皆起火。不到片刻之间,阵法中火势四起,兽族士兵乱作一团。
天雪大惊,此法与小有清虚洞天炫光阵相似,素玄虽未到此,想必是明玄却参与其中。急令变阵,让八卦之中的离位去收火,然而十二星君所操铜镜,变化甚快,铜镜轻轻移动几厘,地上便动之数里,根本不及补救,更何况数十处同时起火,一处离位也来不及收火。甚者,四下同时起火,众人乱作一团,阵法溃败,哪里还能变阵?
正当阵法大乱之际,上将善信领大军冲杀过来,势不可挡。天雪见此,气血攻心,加之伤心过度,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当场便晕了过去。众人见此,大吃一惊。狮王、青后、重离等人,急忙护着天雪撤退。
在众人的奋力拼搏之下,总算勉强撤回岛,据险而守。天城冲杀几次,未能上岛,遂收兵回营。
众人见此,总算松了一口气,映玉替天雪检查了伤势,原来是前几日伤心过度,并未完全痊愈,今日又遇天火破阵,又急又气,引发旧疾,以致晕倒。当下,便用针灸之法替其引气,又服下长洲的灵药,过了半个时辰,方才悠悠转醒。
醒来看到众人,脸上皆有悲痛之色,垂头丧气,心中煞是内疚,良久之后,开口问道:“此战我们损失了多少人马?”众人闻言,脸色凝重,相互对视,却都不开口。天雪一个一个望去,最后停在重离之前。
重离缓缓的道:“此战我方出动人马十万余人,如今所剩不过两万,元洲岛胜熊岛主、生洲岛擎天岛主战死,三合岛主、影月姑娘、晴雪姑娘、素馨姑娘皆受了重伤,其他各岛大将如离原、杜仲、合落、长翅、雪芙、万石、赤眼、破香、双霜、陆会等二十余员大将,也尽皆战死。”天雪闻言,心中大痛,险些再次晕倒。
青后急忙向重离示意,不可再说了。过了良久,天雪方才缓了过来,又问道:“现在战局如何?”狮王道:“天雪领兵前来攻岛,连攻两次,均被击退,已然退兵。”天雪思量片刻道:“我等虽据险可守,却挡不得天城的重兵。若天城明日再来,此地必然守不住。诸位觉得我等何去何从?”
在此情况之下,众人哪还有主意,一个个沉默不语。天雪见众人不言,遂道:“时至如今,一切都是我的错。接下来,是战是降,各位岛主尽快拿个主意。”青后道:“公子万不可失了信心,此战虽然失利,但我们还有两万余人,战将数十人,仍可放手一搏。即使是败了,我等皆以此为志,也让天城所谓的神仙们知道,我等族人,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也为后辈树立榜样。”云苍却道:“如今,我们就剩这么点残余之力,怎能抵住十万天兵天将,不如投降还有条生路,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日若有机会,再报此仇,为时不晚呀!”其他几岛的大将听了此言,也是纷纷点头,均有投降之意。
青后向重离问道:“重离岛主是何意见?”重离长叹一声道:“此战全岛青壮年皆赴战场,死伤十之八九,还有何脸面回去面见父老!”众人听此,均觉羞愧。狮王突然道:“我等既然起兵,便想到有朝一日战死沙场。今日之战,并非为自己,而是为后辈们而战。若此时退缩,我们的子子孙孙将永世不得抬头。我已经下定决心,今日便是战死,也决不回头。”众人见此,大受鼓舞。
天知道:“既然大家能同仇敌忾,切不可再有二心。眼下敌人即将攻来,大帅可有对策?”天雪道:“此地已然是守不住了,只有暂避其芒,再退!”青后道:“退?退到哪去?”天雪道:“往北,炎洲北面群山环绕,地势险要,树木甚多,在其中方便用兵!”众人这时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得同意此举。但若一退,天城必然随后杀来,届时只会更加危险。
天雪道:“重离岛主和狮王,你二人各领五千人,待天黑之后,分从左右杀出,前去劫营。云苍岛主、青后岛主组织其他人马,准备撤退。”众人明白,他这是以进为退的策略。重离道:“只是现在各营损失十分厉害,只怕没有一个完整的营可用的。”天雪道:“传我的手令,尽可在其他诸营选人,组织一批精兵强将前去!”重离和狮王接了手令,自去准备。
到了戌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切都准备妥当。天雪当即下令,各人分头行动。重离和狮王分别带兵去攻打敌方阵营,而青后和云苍则率领其余人员开始有序撤离。青后劝他一起撤退,而他却要等重离和狮王回来后再走。见他心意已决,只好先行撤退。
却说重离和狮王分从左右两路杀入敌方阵营。天城未有准备,仓促应战,被两队一阵冲杀,死伤大半。然而天城分十营驻军,各自依托,相互防守。依靠突袭,仅破了一座营寨。二人欲再建大功,各自领兵再冲向另外两座营寨。然而,其他诸将早已听到响动,有所准备。还险些被敌方缠住,好不容易才摆脱追击,撤军回岛。
天雪见他们平安回来,也甚是高兴,一清点人马,折了两千多人,而天城三座营寨被毁,死伤约有五千余人,可谓大胜。
狮王道:“我等即刻收拾,立即向北退去。”天雪却突然道:“不可!”狮王惊愕道:“这是为何?”天雪道:“天城之中善用兵者极多,不可能看不出我这步棋。我猜他们不出一时辰,必然率兵来追。”狮王道:“那我们该当如何?”
天雪道:“我已令全军的箭矢留在此处,如有追兵来,万箭齐射,可退敌兵。”二人即刻前去准备。果然不到一时辰,上将善信、少将墨宛、老将仆射各领五千兵前来。重离和狮王埋伏的险要之处,见其靠近,即令放箭。一时间万箭齐发,遮天蔽日。天城未作提防,一时间纷纷中箭,老将仆射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当下便被射来刺猬,死于坐骑之下。善信见势不妙,急令撤退。如此一来,天城此次又损失三千余人。
狮王见又退了敌兵,又问道:“这下可以撤了吗?”天雪却又摇了摇头。重离也不禁问道:“他们还敢追?”天雪道:“天城必然来追?”二人不再多说,仍依计行事,将兵分为三处,伏于险要之处,专等敌军前来。
果然,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女将琼英、少将墨宛、儒将子画又各率五千人前来。此次,三队人将其分为三段,各自截杀。又损失了三千多人,铩羽而归。
众人回营,天雪不待其休息,又令大军准备巨石、滚木,伏于山腰。重离和狮王不再问,即刻准备。不待众人准备完成,谋将思涯、上将善信、女将琼英再次率军前来,行至半路,只听一声巨响,山上巨石、滚木,宛如地动山摇般地滚将下来。众人慌作一团,上将善信一见,急令撤退,然而这一次思涯却是无动于衷,任由巨石滚将下来,压成肉饼。
待敌兵退回,天雪遂令众人依次撤退。这一次,天城再不敢派兵来追。于是,两队人马顺利会合,撤到岛北。
急行一夜,来到岛北的火山之下,方才在此歇息。众将再次聚集在一起,天雪问起各队情况。各人不禁抱怨起来,多言军中物资不够,粮草不济。即便是在此驻扎,没有粮草也难以继续。天雪又起其他诸将,诸将不言,看来目前最重要的便是粮草问题,而且明日天色一亮,天城派人一打探便知他们撤退,不日必然前来攻打。
天雪见他们不言,遂道:“你们暂且回去,稳住军心,待我想想办法。”众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各自回营。士兵之中,有的人连续打三仗,又急行一夜,早已身心俱疲,当下席地而睡。众将也是十分劳累,自去休息。
待众人离去,天雪只觉十分劳累,然而却没有任何睡意,面临危机,他现在也没有好的办法,不禁焦躁不安。过了好一会儿,心想:“现在急躁也无用处,反而还想不出任何解决办法!”遂一个人继续向北而行。走了不一会,却见风雷也跟了上来。看了一眼,苦笑一声,任由它跟着。
一人一兽行了一盏茶的工夫,来到断崖之前。天雪依稀想起,当初便是在此,与子佩表明心迹,便在一起,然而时过境迁,如今子佩早已不在人世。每每想到子佩,他总觉得十分愧疚,自己没能照顾好她,也许自己当初就不应该遇到她,或许她现在还能无忧无虑生活着。他在心底不由问自己,她到底是愿意是波澜无惊地完成一生,还是愿意跟自己受尽颠簸,最终还是落了个客死他乡的境地?虽然他心里还有自私的想法,但是他觉得子佩应该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后悔,或许自己根本就不应该闯到这岛上来,那么这里的人都会无忧无虑地生活,哪怕活苦一点,总算还健健康康地活着。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流苏,一个美丽单纯的女孩子,简简单单地生活在大山里,若不是遇见他,或许她也会平安地过完这一生,可是这一切都已成为了事实,一切都已经回不到过去。
他想到了师父,想到了子佩、想到了流苏,也想到这里的许许多多的人,也许是自己强行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不然他们都会好好地活着。突然,他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扫帚星一般,凡是与他亲近的人大部分都没落到好下场,师父如此,子佩、流苏皆是如此,还有好友苏叶,伯济、离原、破香、双霜等等,皆死于非命。难道这便是命吗?此刻,他不禁又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命运了!
时下天色未亮,面前漆黑一片,四周也寂然无声。他从自己的出生想到这些年过往,一幕一幕皆从眼前闪过。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东方开始发亮,天色开始慢慢亮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天色大亮,太阳也从东方慢慢升起。
他看了看身边的风雷,突然心中一动,对风雷笑了笑道:“老朋友,这些年辛苦你了。现在到你的地盘,我想去看看你的家,可以吗?”风雷当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仍然卧在地上不动。
天雪起身,看了看一旁的大山,随即向山中走。风雷见此,也跟了上来。走了片刻,便进入林中,道路越来越不好走。风雷随即负起他,放开脚步,向山上奔去。一路之上,但见树木不断往后倒退,坡度也越来越大,但是这些在风雷面前不值一提。不消一会儿,便已经来到山顶。
天雪站在山顶,视野十分开阔,远远向南望去,果见天城兵马已经开始调动,向岛上移动。环顾四周,只感觉整个大地皆在脚下一般。四周海水,皆已成冰,不断向四面延伸,与天际相连,消失在视野当中。顿时觉得心中郁郁之气一扫而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吐出,瞬间神清气爽,心情开朗。
他再向上走几步,只见前面出现一个硕大的深坑,深不见底。他知道这山乃是一座火山,这坑定然是火山喷发之时留下的。
突然,他心中一动:“火山!”他感觉自己想到了什么重要信息,但是一闪而过,没能抓住,再继续想,又一时不得头绪。当下便盘腿而坐,像平日练功一般,放空心灵。慢慢地回忆起来,想起以前师父在教他五行神咒之时讲过,五行之中金、木、水、火、土也分五类,所谓金分五金:金、银、铜、铁、铅;木分五木:树木、竹木、藤木、花木、草木;水分五水:天水、海水、河水、液水、弱水;土分五土:玉土、盐土、石土、沙土、泥土;火分五火:天火、地火、明火、暗火、冷火。
想到这里,他顿时有了头绪,昨日天城用映心镜借来太阳之火是为天火,五火之中,天火最为厉害。当初修炼五行神咒之际,师父便告诉他,五行神咒每种咒语分为不同等级,一般是修炼最中间的法术,金咒以铜、铁为主,木咒以藤木为主要杀伤力,水咒则以海水和河水为主,土咒以石土居多,火咒则以明火为主。等级越往两边走,其咒语越厉害。火咒中天火一般是指太阳,冷火则指月亮,这两种火是最难操控的,但是也是最厉害的。地火和暗火次之,威力也不同寻常,而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不正是五火之中的地火吗?
想到这里,心中已然有了破敌之策,十分兴奋。当下急忙回到军中,找来众人商议。众人听了计策,顿时重燃希望,但问起火山,狮王却道:“我族人此岛生活了上千年了。据说,此火山喷发从来不定时,有时三五年不曾见到,有时每年都会喷发。不过,喷发之际总在天气最热之际,也大概就是在这个季节。”众人听了也是亦喜亦忧。
又过了片刻,重离道:“我有一计,不知可否?”天雪忙问何计?待重离说完,众人大喜,胜利已经眼前,不禁精神焕发。
待众人安静过后,天雪便安排众人开始撤退。为了确保安全,大军必须从断崖下到海上。既然要入海,那需要船,但时间紧,哪来得及造船?便让大家伐树,扎成木筏,暂作容身。一切安排妥当,众人便开始忙碌起来。
到了下午,斥候来报,天城送来一封书信。天雪打开一看,书言:“天雪吾弟,君山一别,匆匆七年,兄甚为挂念。忆及当年泰山携手并肩,共破天局之事,心驰往矣。未想七年之后,竟互为仇敌,甚为痛心。吾七年之中,走遍天下,磨练心性,愿与君再弈一局,以遂吾愿。望君不吝赐教,遂解天下苍生之苦。云野手草。”
天雪读罢,沉思良久,方才回信一封,约定明日午时相见。
到了第二天午时,大军已造了不少木筏,只等命令。天雪却依约前往。二人在一棵大树之下相见,云野一人只身前来。
天雪下了坐骑,缓步向前。二人碰面,云野呵呵一笑,朗道:“天雪兄弟,多年不见!”天雪微微一笑道:“云野前辈,许久不见!“云野道:“我自泰山顶与你相遇,一败于天局,二败于君山。按理说,已没脸再与你对弈,可我这些年,游历世间,又有所悟,也不知是否有用。在这世间,我也只有你一个对手,所以还是无法战胜心魔,只愿与君再弈一局!”天雪道:“前辈太看得起在下了。”云野摆手道:“你我之间无须这些客套话,我这一生,漂泊了四十余年,经历过失去、背叛、苦难、仇恨,也经历过幸福、爱情、关心、尊敬,有过权力、金钱,也有过弱小、贫穷。我以为我活得很透彻,但是前段时间,我似乎又有所悟,所以特来找你求证一下,请君务必赐教。”
天雪道:“前辈言重了,不知前辈已有何悟?”云野抬头看了看天,闭上双眼,缓缓的道:“我这一生,经历了太多太多。我还没遇见你之时,心中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复仇。后来却发现,错的人却是我自己,何来的仇人?于是,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三天三夜,我既然失去了仇人,接下来的人生该去往何方?然而我并没有想通,但是英儿却让我帮忙照顾星儿,我也有事情可以做,便将这沉于心底。如今,星儿差不多也成人了,英儿也想他了,就把接回去了。这一下,我又无所事事了!于是,便又想到那个问题,我这一生到底为什么要活着?人这一生,又为什么要活着?我整整想了一年多,似乎有所收获,只是未敢确定。”
天雪道:“请前辈指教!”云野沉默良久,缓缓地道:“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自己往何处而去?难道我生下来那一刻,就是为死亡而去的吗?”对于这个问题,天雪也不知答案是什么,所以也只有沉默应对。云野继续道:“后来我想,也许就是我因为我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我要活着,要活着去寻找答案,即使我一生也没有答案,那就让下一代继续寻找,代代相传,世世寻找。更或者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但是我们不断地寻找或许就是我们寻找的答案。”天雪听完,也不禁陷入沉思。
广阔天地,周边的事物似乎都与他们无关,他们的思想在不断飞跃,跨越历史,飞驰到将来,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没有终点,他们既看不见也想不到的那里。这已经超越了他们的认知,也超越了所有人的认知,所以他们无法从中获取答案。
良久良久过后,天雪级缓的开口道:“所以前辈认为,人这一生就是为了传承,从不断的传承中去寻找,直到有一天,传承到了那一代,也许就有了答案,即便那时候没有答案,而那也就是答案。”云野缓缓的点了点头。天雪道:“前辈所言也许是没错,只是你我生活在这个时代,是没有答案的一代,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答案到底是不是答案,而我现在要做便是继续寻找答案。”二人相视一笑,似乎心有所通。
云野大袖一挥,一副棋盘出现在二人之间,道:“你我心意相通,便博弈一局,以定胜负。”天雪道:“前辈请!”此次,由天雪执白棋先行。二人你来我往,交替落子。这一次,二人心意相通,落子也十分迅速,还没等一方棋子落下,另一方便已知其意图。二人前一百余子似乎都是在随意摆放,然而事实上,是双方都达到炉火纯青,返璞归真的境界。那些围棋常用手段,什么倒脱靴、鼠偷油、莺扑蝶等手法,全都没了用处。此时便像两个初学的新手,随意摆放,随意落子。
此次对弈,不同往日,二人似乎没有争执之处,只是顺着自己的感觉走。云野棋法一路延绵不绝,紧紧相连,而天雪则比较注重积聚,大片大片的棋子进行围困。如此,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对局结束。
两人看了看棋盘,心中默默计算一番,棋盘之上,黑白之数相同。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云野道:“心事已了,就此告辞!”说罢,起身而走。天雪起身问道:“前辈此来,只为对弈一局吗?”云野停下脚步,似乎有话想说,却又欲言而止,始终也不曾转身。过了半响才吟道:“一生二来二生三,三生万物代代相传;自来人间走一遭,是神是妖我不管。”说罢离去。天雪细嚼其中含义,甚觉得不简单,见其所行方向,并非去天城大营,而是自行向海边而去。
天雪回到营中,众人来问情况,便简单地叙述了一遍。众人见与己无关,倒也没放在心上。重离道:“今日按照大帅吩咐,已在山中伐下数百棵大树,以待备用。”天雪点了点头道:“依我猜想,天城明日定然前来。命令大军今夜入海。”众人应了,自去安排。
到了天黑之后,天雪来到了崖边,施展五行神咒中的木咒,长藤纷纷顺着崖边直向海中生长,待长度够时,遂停了法术。众人先将树木一根根地放下,再慢慢攀爬而下,将树木用藤条扎在一起,简单地做了数百个木筏。一直忙到天明时分,所有人都已撤退到木筏之上。天雪吩咐他们尽量远离此岛,众人遵照而行。
待众人全部撤离,天雪独自一人留在岛上,见东方发白,天色快明。当下盘膝而坐,心中空明,将一切杂念都抛之脑后,进入忘我之境。
约莫过了两个多时辰,已近午时,突听前面传来嘈杂之声。缓缓地睁开眼睛,却见来者乃是上将善信,身后还跟着大批人马。
善信突然看见敌人,先是吃了一惊,随后稳定下来。眼见其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并不像想要攻击的样子。心中疑云大起,一时也不清楚对方想要干什么。又看了看四周,见周边树高林深,地势复杂,只怕有伏兵在此,不敢乱动。
如此双方对峙,均不敢有异动。天雪缓缓地站了起来,道:“我有一曲,请诸位侧耳!”说罢,拿出一面鼗鼓,双手持槌,肃然而立。片刻之后,只听“咚咚”两声鼓响,如蜻蜓点水,荡起波纹。紧接着,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鼓声顿起,节奏渐快,如同千军万马在急行军一般,那种巨大压力迎面而来,令众人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却。
只见他双槌翻飞,鼓声如雷,震人心魄。鼓点如暴雨倾盆,疾风骤雨般地袭来。犹如一匹烈马,奔腾不止,激起一片惊涛骇浪。众人屏气凝神,似乎陷入了大战之中,眼前都浮现出血流成河、尸累如山的景象。
突然,鼓声一变,变得低沉而有力,如同远古的号角在低鸣。众人的思绪随着鼓声引导,跨越时空,不断延伸,眼前又浮现出上古时期黄帝与蚩尤的立天之战,最后来到了女娲造人、盘古开天辟地之时。
突然,鼗鼓停止了震动,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然后,鼗鼓再度响起,这一次的鼓声平和而舒缓,充满了和平之音。如天地初生之时,人兽和睦相处,大地之上充满了欢声笑语。最后,鼗鼓的声音逐渐减弱,直至消失。
天雪缓缓放下鼗鼓,道:“此曲名为《平天令》,愿诸位共赏。”天地之间,一时间竟无人作声。众人似乎都皆沉醉在鼓声之中,被那磅礴的气势所吸引,被那激昂的节奏所感染,仿佛如一轮初升的太阳,洒下万丈春光,照耀着大地。
许久之后,终于有人缓过神来,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其他人被掌声惊醒,皆齐齐望向那人。那人见此,方才反应过来,慢慢地停止了鼓掌。
善信回过神来,见自己带来的兵都被对方鼓声所感染,已全然没了士气。而且不知对方是否有伏兵,便缓缓退兵而走。
一曲奏罢,天兵退却。天雪以为曲声感动了对方,但是随即一想,明白他们是怕有伏兵。也知道他还会回来,当下也不理睬,又闭眼打坐。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果见善信又带着人马,缓缓而来。这一次,人数更多,十八武神、十二星君、青离子等天族和人族兵马也一起跟了过来。
善信缓缓上前道:“尔等今已无路可退,快快束手就擒,说不定还能保全性命。”天雪再次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众人道:“我不愿与你多废口舌,便请金帝前来答话。”青离子突然跳将出来,大声笑道:“败军之将,还在傲气什么,陛下是你想见就能见吗?”天雪不理,又闭了眼睛。
青离子顿时大怒,手执一杆旗枪,冲将过来。突听“吭”的一声怒吼,嘶破天地,震得众人心胆俱裂。正值青离子迟疑之际,一巨兽自林中跳将出来,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将他扑倒在地,只听一声惨叫,竟被咬死吞入腹中。接着,又张开血盆大口,“吭”地大叫一声。
众天兵天将纷纷后退,善信急忙制止,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却还是闹了个手忙脚乱。稳住阵形后大手一挥,十八武神便冲了过去。天雪突然双眼一睁,一跃而起,径直落在风雷背上。
风雷奋起四蹄,直向山顶而去,留下众人一脸惊愕。待到半空,来到火山口上方,径直取出落日弓和穿云箭,将箭搭在弓上,施展法术,双臂奋力将那弓拉得如满月一般,一箭径直向那火山口中射去。
火山口之下,一团漆黑。穿云箭射入其中,眨眼便已不见了踪影。天雪望着火山,许久不见动静,不禁担心起来。却在此时,整个小岛突然一震,只听一阵阵轰隆之声从地底传来。紧接着,一股赤红的浓稠液体从山口喷薄而出,直冲云霄。连一向无法无天的饕餮也是吓了一跳,急忙调整位置躲开。
天雪见此,稳住风雷,当下催动五行神咒。先用火咒引出一只火凤,在空中盘旋。片刻之间,意念一动,又以水咒化出一条火龙。这天下之物,极少能脱离五行,是以太极门传下五行神咒,能够在半仙界独树一帜,力压其他门派。正所谓水火不相容,一般来说,一物之性要么属火,要么属水,而这地火却是拥有水火两性,既有火性,又有水性,是故天雪能变化出水龙火凤。
那一龙一凤径向天城所驻之地飞去。善信所领众人,见到此番情景,心中大惊,急令撤军,然而到了此时,哪里还能来得及?只见那火凤,飞至众人上空,只将身体抖了抖,便落下无数地火。那地火是地上最厉害的火,落在地上,不管遇到什么,都能瞬间融化,即使是石头,也能将其烧为灰烬。
如此厉害的火,不管你是神仙还是半仙,只要碰到一滴,片刻间便皮焦肉烂。火凤只抖了一抖,便如下了一阵火雨,哪里还能躲得过去?
善信所领五千余人,尽皆陷入火海。有些人被地火黏上一点,就觉痛入骨髓,情不自禁便伸手去拍,然而地火其状如水,又瞬间黏在手上,将手烧焦。有些人就地打滚,想要灭火。如此一来,却是更惨,一来地火一旦黏身,根本没那么容易取下;二来地上还有许多掉落的地火,如此打滚,不免沾染得更多。有些人仗着身上的盔甲厚,尚能抵挡片刻,想要用力甩掉盔甲上的地火,却苦了旁人。周围全是人,用力甩岂不甩在别人身上。
地火遇到树木,瞬间引燃。众人又处于密林之中,四周火起,再加之地火加身,哪里还有地方可逃?各种惨叫、嚎叫之声,不绝于耳,声震四野。天雪在空中见此情景,心中大为不忍。然而,想到十万兽兵,被天火烧得仅剩二万余人。当时自己虽然晕了过去,但可以想象当时情景,犹过于此。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叫声渐弱。再过片刻,只有树木烧得霹雳巴拉之声,再无惨叫之声。天雪向下望去,不见一具完整尸体,焦臭之气,直冲云霄。善信及所领五千余众,尽皆丧生之中。天雪暗叹:“只怕再过一会,所有的尸体都会化作灰烬。”
却说金帝领着掌权使者、红颜使者及众神正在商议班师回朝,却突听远处传来惨叫之声,面色大变。此声并非同于战斗之声,情况必然有变。急出得洞来看,却见半空之中飞来一龙一凤,身皆赤色,宛如太阳,遮天蔽日。
大军还来不及反应,龙和凤便飞至上空,相互合在一起,瞬间化作一阵火雨,掉落在营地之上。不消片刻,天兵天将便都粘染上地火,一时间疼痛难忍,喊叫之声,撕心裂肺。
瞬时之间,四下火起。整个大军便如善信所领五千余众一般,皆陷入火海。不到一个时辰,七万余众,皆被烧为灰烬。金帝等神藏身于洞中,免受烈火烧身。掌权使者和红颜使者为了救主,待火势稍弱,便率领护卫冲将出来,然而仍没躲过大火加身,死于非命。只留金帝一人带着百十来名护卫逃回天城。天城十万天兵天将,全军覆没。经此一战,再无翻身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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