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容地处扬州之南,隶属丹阳郡。春秋时期曾是吴国之地,后被越国吞并,最后被楚国并之。与金陵相邻,乃金陵城的东南门户之地。金坛华阳洞天地处丹阳句容县与曲阿金坛县交界之处。据说,前朝时期,曾有茅氏三兄弟在修炼,建三茅道观,又被称为三茅真人,故此山又被称之为茅山。
约莫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方才赶到。来到句容县,却是一座小城,城中人口并不多,与长安、洛阳大都市相比,显得有点宁静。打听清茅山的位置,继续向南而行。
到了傍晚时分,来到茅山脚下。见天色已晚,便要在此歇息一晚。行了许久,见有一户人家。门前有一妇人,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遂上前搭话道:“大婶,在下游历四方,行至此处又累又渴,不知可否讨碗水喝?”那妇人打量他一番,问道:“官人从何而?”天雪道:“在下从洛阳而来。”妇人见他着衣华丽,彬彬有礼,不像是坏人,便道:“既是如此,便随我来。”
遂将他引进屋内,倒了一碗水。天雪谢过,打量四周。见这房子也只是一个简单的茅草房,四周都是土坯,屋顶盖的是茅草,十分简陋,边喝水边问道:“大婶,怎么只见你一个人在家?”那妇人道:“当家的下地干活去了,看样子也该回来了。”天雪道:“家里几口人?”妇人道:“三口,还有一个儿子,上山学艺去了。”
天雪闻言,心中一动,又问道:“上山学艺?哪座山?”妇人刚要说,只听外面有了动静,遂出门迎接。过不多时,一名老汉走了进来,也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拍了拍身上尘土,见了他,便道:“家里来了客人?”天雪起身拱手道:“在下天雪,路过此地,饥渴难耐,遂来讨碗水喝。”老汉道:“公子请坐,家里简陋,公子勿要笑话。”天雪道:“大叔言重了!”
二人坐下聊了起来。老汉问道:“公子从何处来?”天雪道:“在下从洛阳来。”老汉“哦”了一声又道:“去往何处?”天雪道:“在下游历四方,走到哪便是哪。”老汉点了点头道:“公子既是从京城而来,又有如此雅兴,想必也是个富家子弟。家里简陋,望公子不要嫌弃。”天雪道:“不会的。”
老汉道:“公子赶了一天的路,想来是已经饿了。家里也没有好饭菜,便将就吃一口吧!”天雪确实有些饿了,便也不推辞,便道:“如此只怕打搅二位。”老汉道:“无妨,无妨。只是粗茶淡饭,公子莫要嫌弃才好。”天雪道:“大叔客气了。”
说罢,那老汉便走了出去。过了不多时,便端来一碗饭菜,放在天雪身前,道:“公子将就吃一口吧!”天雪谢了。接过饭一看,却是一碗米饭。上面铺了一些不知名的菜叶,下面垫着的一点白米饭。
天雪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菜叶放在嘴里,嚼了几口,只觉酸涩难当,难吃之极,然而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强装镇定,囫囵吞了下去。又夹起几粒米饭,放进嘴里。不想那米饭也与寻常的米饭不同,糙而无味,也没有任何米粒的香气。
他虽说也挨过饿,知道饿的滋味,但他自小以来,从来不缺吃的。更何况在天宫、地府、人间吃的食物都是十分可口。即使是在野外打猎,那肉烤起来也总是香气十足。从来没有吃过如此难吃的食物,但此时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强行咽了下去。抬头看了看夫妻二人,却是吃得正香,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任何难吃之处。如此一来,更觉不好意思。只得继续吃了起来,也不敢细嚼,大多都是直接吞了下去。遇到实在忍不了的地方,便喝了口水,将饭强压了下去。
三人吃完饭,妇人自去收拾碗筷,老汉与他聊天。老汉道:“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呀?”天雪道:“在下天雪,家住……嗯,家住洛阳。”老汉道:“老汉自小便生在这个小村子里,这村子名叫王家沟,老汉姓王,名叫王虎。那是我的老婆子,姓周。”天雪点点头,叫道:“王大叔,打扰您一家了。”王虎道:“打扰个啥,就是不知道公子习惯不习惯?”天雪道:“王大叔不必客气,在下四处游历,那里都习惯了。”
王虎道:“你父母呢,怎么任由你出来游历?”天雪道:“父母早已过世多年。”王虎“哦”了一声,便不言语了。二人沉默了片刻,天雪道:“听婶子说,您还有个儿子?”王虎听了似乎来了精神,点了点头道:“嗯,我那儿子今年二十多岁了,去了茅山学艺去了。”天雪听其语言,似乎对茅山学艺是十分自豪的一件事。顿时也来兴趣,道:“是吗?这年头学个手艺也是个不错的出路。”王虎道:“是呀,免得跟我们一样,一生只能当个农民,能有什么出息。”
天雪笑呵呵的道:“其他当农民也没什么不好,自给自足,不用操心那么多事。”王虎道:“嘿,自给自足?靠着那几亩薄地一年能收多少粮食?还要给当官的上税,又能留下几口粮食?家里一切吃穿用度,都要靠那几亩地刨出来,遇到年岁不好,没饿死便是走了大运。”
天雪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您儿子在何处学艺呀?”王虎道:“便是在茅山之上,听说叫什么华阳洞天。”天雪道:“如此说来也是好门道,好好学习,说不定将来便是有道之士。”王虎嘿嘿笑了一下道:“混口饭吃罢了,不被饿死就好了。”
天雪道:“您二老就这么一个儿子,上了山就您二老在家呀?”王虎点了点头道:“嗯!”便在这时,老妇人收拾碗筷也走了进来,接过话头道:“儿子也孝顺,时常回来看我们。”王虎叹了一口气道:“一个月只有那么两天探亲假,这山这么高,一上一下便要一天的时间。”老妇人道:“那还不够吗?儿子奔事业要紧,何况那次回来你不是吵吵嚷嚷的?”王虎顿时不说话了。
老妇人又向天雪道:“我看外面天色已晚,小兄弟若不嫌弃,便在这里将就一晚吧!我儿子那间房还空,待会我收拾回来。”天雪道:“这,恐怕不太妥当,贵公子要是回来又往何处歇息?”老妇人呵呵一笑道:“城里人说话就是客气,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我那儿子前几日刚回来过,一时半会不会再回来了。就算是给人家做法事下山来,人家主人家也会安排住处的,你就放心的住下吧!”天雪道:“如此说来,他们平时有法事的时候也会下山来?”老妇人点点头,道:“是呀!据说山上那道长很厉害,谁家老人快不行了,他都能提前知道。就算你不去山上请,他们也会自己下来。”
天雪道:“是吗,这位道长很灵吗?”老妇人道:“那可不,这金坛县城里的有钱人家,每次都要请道长出山。”天雪道:“这么说,那道长每次出山费用也不低吧?”老妇人道:“那当然了,我们这些穷人可请不起。”天雪道:“真有这么灵吗?”老妇人道:“可灵啦!我听说城里有个富商,家里可有钱了。老头得了急病死了,临死前没说藏钱的地方。他儿子便请来那个,那个叫什么道长来着?”转头看向王虎,王虎补充一句道:“清源道长!”老妇人道:“对,就那个清源道长。他儿子请来清源道长做法,附身在草人身上,最后指出了藏钱的地方。他儿子找人一挖,果然挖到了一大坛金子。”天雪故作惊讶道:“真的吗?”老妇人道:“当然是真的。”然后又压低声音,悄悄的道:“这事后来我也问我儿子,我儿子也说是真的。”
天雪道:“在下游历四方,所见奇闻佚事也不少,独不曾听闻此种事。若有机会,定要见识见识。”王虎接过话道:“妇道人家,懂的啥,听人家乱传你也信?”老妇人道:“什么乱传,你没听儿子说吗?”王虎道:“说了又怎样,你又没亲眼见过!”老妇人道:“我儿子说的,他还骗他老娘吗?”王虎道:“那你又怎么知道他就亲眼见到了呢?”老妇人顿时来了气,向天雪道:“你瞧瞧这人,整个一犟驴,说啥都不信,以为自己厉害的很,还不是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过一辈子。”
眼看二人要吵了起来,天雪赶紧打圆场,道:“大婶,在下倒是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想上山拜见道长一番,不知可否请贵公子引见。”说罢又拿一锭金子来,道:“今日多有打扰二位,这些权当是饭钱。”夫妻二人见了,大吃一惊,这锭金子只怕有三两之重,若要兑换成钱币,只怕要上千钱,夫妻二人如何敢接。
王虎道:“公子太客气,一顿家常便饭如何能值这么多钱?”天雪道:“在下路过此地,承蒙二位照顾,此番恩情,便值这么多,二位莫要推辞!”王虎道:“公子莫要吓煞我们,这些钱我们便一辈子也挣不来,如何敢收?公子若要上山,那还要同我那儿子商量,老汉不得做主。”天雪道:“大叔不必紧张,在下只是想上山游玩,不识的路,想请贵公子带带路罢了。何况山上能人异士,多如牛毛,在下又如何敢惹是生非?”王虎道:“若是如此,便请等我儿子回来后再作商议,他若同意,便可领你上山。他若不同意,我们也没法子。只是这钱却是万万不敢收的。”天雪道:“大叔放心,此事与上山之事无干,只权当饭钱。若不能上山,也怪不得二位。”
老妇人似有心动,道:“当真只是当作饭钱?”王虎瞪了妻子一眼,妻子不敢再说话。天雪道:“既然大叔要等贵公子回来决定,那么在下肯定还要再打扰二位几日,这些便当是食宿之用。”王虎听他如此话,倒也放下心来,道:“只是这也太多,便是在这里住一辈子也花不完这些钱。”老妇人推了一下王虎,王虎仍是沉默不语。
天雪道:“在下白天行了许多路,有些累了。”老妇人大悟,忙道:“我便去收拾。”不稍片刻,便出来道:“我将儿子那些被褥都换成新了,公子试试看,能不能住的惯。”天雪道:“多谢大婶。”说罢自行进房,将金子与二人留在外面。
翌日天还未亮,天雪便已醒来,却听夫妇二人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便要出门,知道他们怕打扰自己,索性直接起来。出门向二人道:“大叔大婶这是要下地干活吗?”二人见他起来,颇有尴尬之色。老妇人埋怨道:“就不知道小点声,看把公子吵醒了。”王虎道:“我已经够小声了。”老妇人似要再说。天雪抢道:“大婶莫要责怪大叔,在下习惯了早起。”
老妇人道:“公子,你看天色还未全亮,再去睡会吧!”天雪道:“不了,睡不着了。大叔若是要下地干活,便带上我如何?在下年轻,有的是力气,便可以帮大叔干点力所能及的活。”王虎道:“那些都是一些粗活,如何能让公子去干呢?”天雪道:“没事,反正在家也无事。”
夫妇二人直言不敢劳烦公子,天雪却坚持要去,二人拗不过,只得同意。三人趁着凉爽之时便出发,走了许久。到了地里之时,天色已然大亮,便干起了农活。天雪也跟着二人干了起来,好在他以前在炎洲之时也曾干过。夫妇二人没想到,这个文文静静的公子哥儿竟然也会干农活。
到了中午时分,天气渐热。三人收拾东西,回到家里,做了一点简单饭食吃过,到了下午之时,太阳偏西,再下地干活,又直到太阳落山,天色暗了起来方才收拾回家。
如此,天雪跟着夫妇二人,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又过七八天。这天晚上吃过晚饭,王虎突然对天雪道:“我那儿子这一两天怕要下山来了。”天雪这些日子一直跟他在一起,从未听说,却突然听他说起,颇觉奇怪,问道:“大叔如何得知?”王虎道:“刚才路上遇到了邻村的顺子,说他爹生了病,情况不容乐观,只怕这几日就要不行了。”天雪方才大悟,先前王虎曾说过,山下只要有人快不行了,山上便提前得到消息,下山来为其作法事。
第二天一早下完地,早早收工回家,三人吃完中午饭。王虎道:“公子,今日便在家休息,我去顺子家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天雪道:“反正在家也没事,我也想去看看,不知如何?”王虎不好拒绝,便也答应了。
二人来到邻村,见到了顺子。顺子热情招待了二人,此时家中也有不少的客人,都知顺子爹快不行了,有的赶来看望顺子爹一下,有的是周边村人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的。王虎与顺子爹年轻之时便相识,颇有交情。便进了堂屋,想最后看一看顺子爹。
天雪坐在众人之中,谁也不认识,有些尴尬,见到王虎起身进了堂屋,便也跟了进去。来了里屋,只见地上铺了一些茅草,顺子爹便躺在上面。王虎上前查看,只见顺子爹经过病痛的折磨,已瘦的皮包骨,面上全无血色。王虎叫了一声:“石头哥,你感觉怎么样?”那人却全无回应。王虎再叫了两声,还是没有回应,不禁叹了口气。天雪站在王虎身后,也看了看那人。见其气血衰败,呼吸缓慢,却十分规律,看样子一时还咽不了气,只是如今这个样子,谁也救不了,只怕是迟早的事。
王虎见其没有回应,只得转身出屋,与众人说起了话。众人聊了一个多时辰,却见屋外有人起身迎人。于是,王虎和天雪也一同起身,出得门来,却见三名道士,面色凝重,缓缓走来。为首一人,口中还念念有词,众人急忙让路。
顺子急忙前去叩了三头,伏在地上不动。为首道士走到顺子面前,用树枝沾了水,洒在其身上,而后才将其扶了起来。随后,三名道士进了堂屋,围着顺子爹念着咒语。许久之后,依旧用树枝洒了水,方才结束。
道士出来,众人让了坐,一起闲聊。一名年轻道士走到了王虎身前,叫了声:“爹!你也来了。”王虎点了点头,道:“嗯,我与你石头叔早年相识,他要走了,我来送送他。”天雪将其打量了一番,那见样貌年轻,约莫二十多岁,与王虎面容长的颇为相像。
王虎又道:“晚上回去睡吗?”那道士道:“今晚只怕要忙到半夜去,便在此将就一下算了。”王虎点了点头,道:“嗯,也好,路也挺远,跑来跑去也不方便,回头有时间了再回去。”王虎儿子点了点头。
王虎指着年轻道士对天雪道:“公子,这便是我那儿子,叫王飞。”又向王飞道:“这是咱们来的客人,天雪公子,京城来的,云游至此,在咱们家歇歇脚。”王飞向天雪看了一眼,呼道:“居士!”王虎道:“叫公子得了,居士是你们山中称呼。”王飞只得又道:“公子。”天雪回道:“道兄有礼。”
王虎与儿子闲聊了一会,将二人拉到一处无人之处,对王飞道:“小飞,这位公子云游至此,想到山上转一转,可不可以?”王飞听罢道:“这茅山风景甚美,若是想上山游玩也是可以的。”天雪道:“在下听说贵观——隐仙观也十分神灵,也想去见识一下,不知可否?”王飞想了一想,半晌方道:“公子可识得我师袓?”天雪道:“并不识得,只是听闻茅山清源真君甚是神灵,十分仰慕,想去瞻仰一番。”王飞道:“我只是观中三代学艺弟子,此事我做不得主,只怕要问过见松师叔才行。”天雪道:“刚才为首一人便是你的见松师叔?”王飞道:“不错!”天雪道:“既然如此,还请道兄引见。”王飞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他,点头答应。
王飞见师叔空闲,便悄悄地走了过来,在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见松道士往这边瞧了瞧,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跟着过来。王虎见了自己走开,留他们三人说话。王飞道:“师叔,这便是我给您说,我家的远房亲戚——天雪公子。”又向天雪道:“公子,这便是我的师叔。”天雪拱手道:“道长!”
见松却大大咧咧道:“你是哪人呀?”天雪道:“在下洛阳人氏。”见松道:“怎么跑到句容来了。”天雪道:“在下家中经商,父母却让我读书,十余年却未有成就,便让在下出门远游,增广见识。”见松道:“怎么想着要上茅山呀?”天雪道:“在下一路云游,游山玩水,所过大山名观均前往祭拜,以求上天保佑。途中听闻茅山隐仙观十分灵验,便生仰慕之心,想前往祭拜。”
见松围着天雪转了一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突然对王飞道:“去帮你师哥看看金井位置选的如何了?”见王飞走远,问道:“既然你拜过许多山门,其中规矩可懂得?”天雪心中已然明了,遂取了一锭金子,悄悄的递给见松,道:“在下云游多处,自然明白其中规矩。”见松见他一点即通,也是十分喜欢,当即收了,道:“既然如此,明日中午便随我上山。”
事情办妥,便随王虎回到家中,吃过晚饭,又向二人辞行。二人也知他迟早要走,便也不过多挽留,只说了些多保重的话。
休息一夜,第二天早起,来了顺子家。却说顺子爹夜里已然咽气,一大早找了几位年轻力壮的小伙,抬到道士早已选好的地点埋了。
一切忙完,已近中午,事情既已办妥,各自便告辞回家。见松道人一行三人也收拾东西回观。天雪便辞了王虎,跟着三人一同上山。
四人一行,边走边聊。好在天雪早已经编好话语,将几应付过去。约莫花了近两个时辰,方才来到山中。到了隐仙观前,细细一看,却见道观也是挺大,前前后后也有二十余间房子。进得大殿,却见一座塑像。天雪细细辨认,并未认出供奉是谁,却还是恭恭敬敬地拜了几拜。
见松见他拜完,便道:“既然心愿已了,休息一下,便自行去吧!”天雪道:“恕在下眼拙,不知拜的是哪位仙人?”见松嗤之以鼻,道:“亏你自己说去过不少名山,连九天玄女娘娘都不识得?”天雪道:“原谅则个,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惭愧惭愧。”见松道:“好了,好了。去厢房休息,下午便下山去吧!山中可没有多余的房间让你过夜。”
此时,王飞和另一名师兄弟,被安排去休息了,殿内只剩见松一人。天雪便道:“道长,在下此次上山,还想拜见一下清源真人。”见松颇为意外,问道:“你还听过师父大名?”天雪道:“在下云游四海,听闻清源真人道法高深,实乃是世外仙人,想借此机会,拜见真人,指点迷津。”说罢,又递上一锭金子。见松见此,见四下无人,悄悄收的,含糊的道:“师父一般不轻易见外人,待我前去禀报,看看他老人家有没有时间见你。”天雪道:“多谢道长。”
见松自行去了,留他一人偏厅等待,直过了半个多时辰,方听到屋外传来脚步之声。听其声音,一老一壮,想来便是清源和见松二人来了。他便起身,故意面向墙壁站立。
二人进得大殿,只听见松道:“居士,我师父来也!”天雪故意装作听不见。见松顿时来了气,便想上前。却被清源拦住,问道:“听闻居士远道而来,幸会幸会!”天雪并未转身,道:“真人,多年不见,可还曾记得故人。”
二人闻言,均感意外。清源半响方道:“恕贫道耳聋,不曾辨的居士声音。”天雪缓缓转过身来,道:“现在该想起来了吧!”清源一惊,顿时想起三十多年前之事,既感震惊又觉得惊讶,细细打量一番,实没想到此人竟还是这么年轻,不禁叹道:“想不到三十多年过去了,公子还是如此年轻,倒让我们这些修炼之人汗颜。”天雪道:“汗颜?”清源道:“不错,想不到我等修炼之人,苦苦修炼一生,却仍逃不过生老病死之劫。”天雪道:“生老病死乃是天道,不管你是人是神、是妖是仙都逃不过这天劫。”
清源叹道:“难怪人人都想修炼成为神仙,单从此节来看,神仙确实要比凡人好。”天雪摇了摇头道:“你以为成了神仙就没有烦恼了?神仙自有神仙的烦恼。”清源道:“可惜世人只看到了别人的好,看不到别的坏。”天雪颇感诧异,道:“想不到真人悟的挺深呀!”清源道:“贫道修道一生,岂能连这点的世事都看不明白。”顿了顿又道:“公子此来,怕不是要与贫道论道的吧?”
天雪道:“那真人认为我此行为何而来?”清源道:“你若为复仇而来,只怕也不会等到现在。”天雪呵呵一笑道:“不错!”继而沉声道:“真人可知已入魔道,犯下滔天大错?”清源却不紧不慢的道:“滔天大错?这世间何来的对与错?”天雪听了此错,倒是一怔,反问道:“没有吗?”清源道:“有吗?”天雪道:“对便是对,错便是错,如何没有对与错?”清源哈哈大笑,反而让他却莫名其妙,不禁问道:“你笑什么?”清源道:“贫道笑公子活了这么多年,却还是这么天真!”“哦?”天雪不明所以。
清源突然一本正经地问道:“公子当年在君山救走群妖,认为自己是对是错?”天雪道:“在下凭心而为,哪管对错?”清源微微一笑道:“其实公子心里已有答案,如果自己知道是错的,又怎会去做?”天雪道:“那又如何?”清源道:“所以公子当时肯定认为自己并没有错。”天雪沉默半晌,道:“是又如何?”清源道:“公子认为自己没错,可当时的各门各派,难道也认识公子没有错吗?”天雪沉默不言。清源又道:“公子认为自己是对的,可别人认为是错的,那又该如何?”
天雪继续不言。清源又继续道:“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有强权没公理,公子如今赢得了天下,自然可以评定谁对谁错,可谁又关心这件事本身的对错呢?”天雪道:“至少在下并非为了自己一己私欲,是对与是错便由天下人评定吧!”清源摇了摇头道:“一件事的对错并非是由人多人少评定。”天雪道:“那又该如何评定?”清源道:“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对错,只不过每人站的立场不同罢了。从来只有人关心自己的利益,哪里有人管别人的对错?”天雪道:“那你可知,你炼养鬼魂可触犯了天条,犯了众怒?”清源道:“天条?众怒?这些只不过对于你们这些俗人而言。贫道只不过做了一件事而已,至于此事好坏对错,也任由他去。”
如此不当回事,也让天雪气上心头,不禁质问道:“难道凭你的一已私欲,便要上万生灵作为代价?”清源反而道:“难道有什么不可吗?”天雪闻了此言,气的一时不知说什么了。清源道:“天道无亲,天道无情,难道你不明白吗?”天雪道:“若是如此,要这天道何用?”清源呵呵笑道:“看来你注定无法做一个合格的神仙。”天雪道:“那又如何,你私自炼养鬼魂,已犯下弥天大罪,今日便是说破了天,也难逃罪责。”
69書吧
清源道:“果然是有强权无公理呀!”天雪道:“一派胡言,你若认罪伏法,尚有一线生机。若还是冥顽不灵,只怕你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清源嘿嘿一笑道:“认罪?贫道何罪之有?”天雪道:“你炼养鬼魂,吸其阴元,残害生灵,已触犯天条,尚不知罪?”清源道:“生灵?鬼魂也是生灵吗?”天雪道:“天宫已在地下建立地府,就是为了超度生者鬼魂,使三界阴阳循环,生生不息。鬼魂虽说是人死之后才出现,但是如今也算三界生灵了!”清源道:“天下如今在你们手上,你们说是罪那便是罪吧!”
天雪道:“事到如今,尚且执迷不悟,只怕……”清源突然挥了挥手,打断他道:“若想动手来拿贫道,只管动手便是,啰哩啰嗦。若是大家能凭一张嘴能辩出输赢,世间哪来这么多冤魂?”
二人剑拔弩张,便要开打。清源身形一闪,出了大殿。天雪以为其要逃,便也追了出去。清源道人一跃而起,上了屋顶,便向山顶飞去。天雪见此,也跟了过去。二人在山顶停下,清源道:“动手吧!”
天雪听罢,不再言语,双手捏了法诀,口中念起五行神咒,紧接着,手一挥,一条水龙飞出,向清源攻去。清源伸了左手,并指为掌。右手拇指与食指一掐,掐破食指,用血在左掌上飞快地画了起来。片刻之后,突然左掌击出,一道巨大的掌影随之而出,击在水龙身上,瞬间将其击了个粉碎,整座山间便像下了一场暴雨。
天雪吃了一惊,不曾想这道人法力竟有如此高深。手上不敢停歇,尽将水收集起来,又化作数条水龙,齐齐再向道人攻去。清源不慌不忙,大手一挥,竟将所有水龙攥在手中。水龙挣扎片刻,便又化成雨水。
天雪见此,又变出一只火凤来烧道人,不想那道人摊开左手,深吸一口气,将那手上水吹了出去,化作无数水滴,其中隐隐透着煞气,便似那无数的冤魂。火凤遇水,竟被扑灭,均消失不见。
天雪出道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实没想到这道人炼养鬼魂之后,法力大增,竟已不惧水火。想罢又祭出玄朱剑,化作万千利剑向道人刺去。却只见清源道人双手在身边划了一个大圆,一道煞气挡在四周,将自己罩在其中。玄朱剑如碰钢铁一般,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全挡了下来。紧接着,又听道人一声大喝,煞气便如一股疾风向四周散去。玄朱剑幻化的利剑尽被煞气所破,其剑也被震飞。
天雪与道人相距甚远,却也被煞气冲退几步。看来这道人今时已不同往日,从炼养鬼魂中没少获得法力,五行神咒也奈何不了他,只怕今日还斗他不过。天雪正在思索该如何办之时,却听清源呵呵一笑道:“公子还有何手段,尽管使出来。”天雪道:“你以为你吸取极阴之气,增加修为,便可以天下无敌了吗?”清源道:“贫道已经脱离五行,已非肉身,自是不怕你这五行神咒。”天雪道:“如此说来,你已经入了魔道。”清源却道:“是魔是仙岂不是由人说罢了,贫道赢了便是仙,若是输了自然是魔。”天雪道:“你莫要嚣张!”
却在这时,天雪突然召回玄朱剑,持在地上画将起来,不到片刻之间,一个奇怪的图形在地上显现。紧接着图形发了红光,直冲云霄。也念起咒语,突然大喝一声:“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还不速速显身,助我降魔。”果然,不消片刻。天上白云散开,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现出真身,左右还跟着青雷和石雷两位侍者。
天尊道:“帝君有令,不敢不来。”遂令两位侍者前来助力。清源一看对面来了帮手,便生心虚,有了伺机逃离之念。不想天尊已然看穿其心思,又召来雷霆总司神威荡魔霹雳真君,领天、地、水、神、社五雷,金、木、水、火、土五雷,东、南、西、北、中五方雷,又有雷部五元帅、五方雷帝、五方雷王等三十余名雷部诸将前来助战,各占一方,将清源道人团团围了起来。
天雪遂道:“事到如今,还不束手就擒?”清源抬头看了看众人,嘿嘿一笑道:“束手就擒?公子觉得贫道应该束手就擒吗?”天雪道:“道长若愿即刻住手,我会尽力保道长一条生路。”清源呵呵一笑道:“你我二人之间,既有私仇,又有公怨,公子为何愿保贫道一命?”
天雪见他提起私仇,不禁又想起子佩的身影,心中仍感隐隐伤痛,调整半晌方才缓缓道:“天下生灵,互相残杀,又有何意义?难道三界之间不能和睦相处,互为一体吗?”清源听了此语,似乎有些惊愕,过了半晌又似带着嘲笑道:“公子志向远大,令贫道汗颜。只可惜事到如今,公子也保不了贫道。”说罢,便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水。跟着双手挥舞,在空中划了数张符咒。
天尊见此,一声令下,三十位雷部神将同时施法,引来阴阳二雷,直到清源击去。阴阳雷在其身上相遇,化作一个巨大闪光,又跟着一声巨响,震动四野。
闪光过后,雷声渐消。再看清源所站之地,什么也没有剩下。早被击中,化为齑粉。天雪见此,不禁叹了一口气,遂谢过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相助。天尊道:“帝君,如今虽首恶已除,但此山之上的弟子,也必然有所沾染。所谓除恶务尽,待吾再降一道天雷,绝了后患。”天雪忙道:“此事不可,观中弟子不一定人人沾染邪魔,切不可错杀好人。”天尊道:“事到如此,宁可错过,不可放过。如若不能斩草除根,日后邪魔再起,必成三界之患。”天雪摇了摇头道:“不可,不可。此事便交由我来处理,自当查明根源,有恶必除,切不可伤了无辜之人。”天尊还要再劝,天雪拦道:“天地三界,天为最大。如上天都没有公理,与邪魔有何区别?”天尊道:“帝君切不可有妇人之仁呀!”天雪道:“此事多谢天尊出手相助,后事处理完之后,自会向玉帝奏明。一切后果,我一力承担。”天尊见此,只好不再劝说,领了雷部诸将自回天宫。
天雪目送众将离开,叹了一口气,转身来到了隐仙观。观中弟子虽不知发了何事,但也猜出几分,必是仇家来寻仇了。听到山顶传来巨响,也都被震住,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正方寸大乱之际,却见天雪御风而来,落在院中。
众弟子见师父没有回来,已然猜出结果,一时都不敢轻举妄动。天雪叫来见松,见松听其与师父对话,明白一些来龙去脉。如今两人斗法,师父不见回来,必然遭了不测。以师父如此法力尚且不敌,自己反抗也是无用,只得乖乖前来。
他见了天雪,想起自己收受其钱财,如今不知该如何处理,到底是退回去还是装着忘记。正自犹豫之时,却听天雪问道:“观中有多少弟子?”见松忙道:“除师父之外,尚有七十三人,二代弟子四人,三代弟子四十三人,尚有仆役、厨子、杂工共计二十六人。”天雪遂让其将所有人召将出来,到了此时,哪还有人敢违抗。
不消片刻,观中之人全部到齐,依次站好。天雪清点了人数,方才缓缓道:“华阳洞天乃天下十大洞天第八洞天,前朝三茅袓师开山立派,自来便是名门正派。我想诸位拜此山门,必是学的一身本领,保国安民,不但可以让自己安身立命,若有朝一日,突破修为,还可登入仙界,也是大有可能的,但是修为之事,必要阴阳相合,循序渐进,方为正道。若急于求成,阴阳不调,便是入了左道,只会修炼成为妖魔。”说罢盯着众人。
众人之中有人则低了下头,天雪继续道:“你们的师父清源道长,只因一时贪念,便已入了魔道。”停了片刻又继续道:“诸位自小修炼,便知天地之间分阴阳,人为阳,鬼为阴。炼养鬼魂虽能增加法力,却失了阴阳调和之道,将来必然成魔。清源道人不明其理,贪功冒进,已入魔道。天宫派了雷部诸将,施了天雷,其身已然灰飞烟灭。”众弟子虽然已经猜了结局,此时听说,仍不免有些动容。
天雪继续道:“尔等之中若有染指此法者,即刻站出来。”众人相互对望,却无人站出来。天雪道:“尔等若是现在站出来,尚有活命之机,如若不然,天雷降下,观中弟子,无人可幸免。”
众弟子听了,皆面色大变,相互窃窃私语起来。片刻之后,有人道:“我等三代弟子不知此法,师袓平日修炼也不允许我等前去观看,并不知什么炼养鬼魂之法。”天雪道:“你们数次下山,假借与村民做法事,实则收其魂魄,供清源炼养,还说不知其事?”那人道:“真人误会,我等真不知其中之事,下山做法事也是师父师叔带领。我等只做些选井、做法的小活,并不知收人魂魄之事。”天雪道:“此事可当真?”那人道:“我等性命皆在真人手中,不敢隐瞒。”其他弟子也纷纷附和。
事到如今,再也隐瞒不住。见松等四大弟子,急忙跪地求饶,道:“我等皆因受了师命,不敢违抗,才做下此事,实是身不由己,请真人饶命。”天雪道:“你等跟随清源多日,可知其炼养之法?”四人怔了半晌,方才道:“我等知道一些,但是不多,师父并未全部传授给我们。”天雪点了点头道:“观中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见松道:“三代弟子平日里只做一些辅助之事,有些聪明的只怕看了一些门道,那些愚笨的尚且不知。”天雪点了点头,思考片刻,遂让人关了观门,只侍天黑。
到了晚上,天黑之后。天雪召来黑白无常,令其辨明哪些沾染鬼魂,一一分辨出来。众弟子见此恶人,早已吓的魂不附体。黑白无常自来与鬼魂打交道,分辨此事,乃是易如反常之事。
很快,二人便已分辨完成,除四大弟子之外,尚有十余名三代弟子也有沾染。天雪遂令黑白无常将这些弟子魂魄勾走,带入地府之中,投胎投世。尚有二十余名三代弟子和下人不知此事,逃过一劫。天雪便遣散众人,令其自回家中。
众人见此,皆逃也似的离开,却有一人不愿走。天雪一看,并非别人,便是王飞。天雪道:“你为何不走?”王飞道:“家中贫穷,养不活自己,若是回去,还是死路一条。”天雪道:“你家中条件我知道,还饿不死你。”王飞道:“那也不愿回去,当一辈子农民,永无出头之日。”天雪道:“那你有何打算?”王飞道:“弟子愿在此继续修炼。”天雪道:“这里没有师父,更何况其他人也都已经走了。”王飞道:“无妨,若没了别人打扰,刚好可以潜心修炼。”天雪见其颇有恒心,也知他未沾染鬼魂之法,何况其父母对他也有一些恩情,便不劝阻,留一人在此修炼。自此以后,王飞努力修炼,终有大成,茅山一派在后世扬名,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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