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家佳回去的路上,两人都缄默不语。路过一片油菜地时,成良突然减速,把车弯进了小路,家佳不解地看着他。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成良说着下了车。
家佳迟疑着坐车上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成良。
“你放心,我只是想安静地陪你坐会,这里风景好,没人打扰。”
两人一前一后,在田垄中走着,不时从草丛中传来的虫鸣声,伴着天上的飞鸟,风儿和着青草的味道,还有油菜花的芳香,在一个小坡上,成良停了下来。
“记得这个地方吗?”
“记得。”
“上午接你的时候,你望着这一片地出神,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什么时候成半仙了!”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回去后要好好的。”
“我知道。”
“以后,我就是你的娘家人,要记得常回家看看。”
“嗯!”
“我们那个年代,能读完高中,也算有文化的人。什么事要向前看,不要想不开,要不书就白念了。”
“你怎么变成我爸了。”
“长兄如父!”
“嗯,知道了。”
两人就着草坡,并排而坐,望望天,天空湛蓝,天边飘过几朵白云。一群鸟雀从花丛中飞出来,飞到路边的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金黄的油菜花瓣又落下一层,铺在地里。好像一切都不曾改变,又好像都变了。
回一趟家,让家佳恍惚间,就像度过了一个世纪,又像是一瞬间。
这期间,老板章仕强有打电话给她,说了一些劝慰的话;兰美问了她回中庆市的时间,说是到时去车站接她;紫荆花厨的同事也发了微信,问她什么时候上班,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而唐建国参加完丧礼,回去就不闻不问了,所以家佳也就没有告知回家的具体时间。直到她掏出钥匙开锁、进门,唐建国才惊慌失措从卧室里出来。
“你回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我回自已家,打什么电话?你有车去接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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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建国挡在家佳面前,不让她进卧室,她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脚踹开房门,就见从房间里闪出一个人来。
“唐建国!你太过分了!”家佳放声骂。
家佳想要追出去,无奈被唐建国紧紧抱住,动弹不得,她只得对着门口狂喊,“刘虹,你个妖精,不要脸,有本事你别走......”
等她喊累了,唐建国才在旁边闷声说道:“坐了一天车,你也累了,有事明天再说。”
家佳坐在沙发上淌眼泪,坐了大半宿。想想两个孩子,她便强打精神,收拾衣物,冲凉,回女儿房间睡觉,可哪睡得着。
成良发微信问她到了没有,她回了两个字:到了,便赶紧把手机扔到一边,她怕自已忍不住跟他吐苦水。
唐建国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得,家佳竟然没有头绪。
两人开始交往时,没多久家佳生日,他买了一条手链送给她,没戴几日,褪色了,家佳便问他要发票,他说丢了。家佳没在意,只道他也是被骗的。
那个年代,几乎都是裸婚,租个房子,扯个结婚证,两人就在一起过日子了。唐建国爸妈走得早,读大学的钱都是叔叔支持的。第一次回娘家,也是待产。给小孩买衣服、被褥、鞋帽,都是自已掏钱制办,母亲也买了些。每到付钱的时候,唐建国就把脸扭到一边。
那时两个人好,这些都忽略了。家佳去南国工作了两年,中途休假,那时艾佳四岁,她指着桌上的水果说:“妈妈,你能不能给我买些好的水果,这个烂了,老师说吃了会生病!”
唐建国下班回来,家佳问为什么买烂了的水果,他振振有词:“便宜。”
家佳一把扔进垃圾桶,“如果进医院了呢,是药费便宜?还是水果便宜?”
他一脸不高兴,碎碎念上好一阵,不是嫌家佳不会过日子,就是念她花钱大手大脚,然后就是催交房贷,他的工资不够用。
家佳是个很大条的人,带着女儿出去玩高兴了,回到家,看到饭菜都摆上了桌,也就忘了刚刚的不愉快,只要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比什么都强。况且,舌头和牙齿还会打架呢。
可自从生了老二,有几年家佳没工作,在家带孩子,唐建国完全变了个人。不但不给家用,而且一回到家,就躺在沙发上斗地主,下象棋,什么家务活都不干。
问他要钱买菜,他说他去买,结果青菜是有黄了叶的,鱼是死的,他还是那句话,“便宜,不影响吃就行。”
说了几回,家佳也懒得说了。好在自已在南国八年,有些积蓄,就自已背着孩子去买菜。
说到底他就是没钱,说得好听是文宣部,其实就是企业内部刊物,每个月就出份报纸,出一本杂志。可自从企业外移后,这边的人越来越少,到家佳从南国回来,这边只有不到一万人。企业减了人,报纸杂志就没人买单,他们部门的工资就只减不加。
一次家佳碰到唐建国的一位同学,聊起这事,他同学在房地产做文案,便出了个主意,说唐建国能写能画,推荐去他们公司分部做个文案没问题,工资是他现在的三倍。
一听说要加班,他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去,要钱不要命!”
又过了一段时间,文宣部开始裁员,他才慌了。拜托朋友推荐,去了一家贵族学校,当了个书法老师,虽然工资没有房产地高,但比起现在单位还是好了些,但寒暑假只有基本工资。
有次兰美来家里玩,家佳跟她聊起这些个事,她就直截了当地说:“玩物丧志,都是被你惯的,也是穷苦出身,怎么跟嫁了个皇孙贵族似的,你还把他当爷一样伺候。”
一想到这,家佳便横了心:不伺候了,从此各过各的,离婚。打定主意,家佳便在昏昏沉沉中睡了过去。
隔天,家佳醒来,出了一身汗,南方热得早,书房没有装空调,本来想等手头宽裕了再装。这一等,就是这么多年,她只得打开风扇。
她洗漱完毕,看到唐建国从房间里出来,便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
“我为什么搬出去,这是我家。”
“你要不要脸,这房子的钱,可都是我在南国挣钱买的。”
“婚内财产,一人一半,你搞清楚。”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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