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了场雨，凉意沁入骨髓，手指蜷缩在外套的口袋上，集起一点微末的暖。
陈思下了班，去约好的饭店里见到了陈涵。
陈思去到的时候，陈涵已经脱下了外套，露出一件暖白色的毛衣，暖黄色的光打下来，衬得她更加温婉动人。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陈涵了，在未曾见到的时候，觉得自己早已习惯了姐姐的缺席，但在见到的那一刻，往昔那些细微却深刻的记忆铺面而来，她眷恋姐姐给予她的好，可是人不能什么都拥有。
如果，在还没有发生这件事之前，曾有人问她，她此后会因为一个男人与姐姐决裂，她肯定会对此嗤之以鼻。
陈思心里攒了几分忐忑，在位置落座的时候，她如往常一般唤了一声姐姐，陈涵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
“嗯。”
陈思不自觉抿了抿嘴，她的目光低垂着，桌上摆着花束，疏落有致，香味清浅。
陈涵身体坐得直直的，她拿手机看好了菜，征询了一下陈思的意见，她们口味相近，很快就下好单。
约在饭店，先填饱肚子理所当然，陈思紧绷的神经放松的一些，姐姐平淡的情绪给了她一点安全感，她本来觉得这场谈话注定拥有压抑痛苦的底色，每分每秒都会是煎熬，但熟悉的感觉稀释掉了她的紧张。
“最近工作还好吗？”陈涵问她，声音平缓。
陈思点了点头，“还好的。”
她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姐姐，你呢？”
陈涵平视着她，“我不太好，你们的事情我竟然还要在别人的口中听到。”
陈思面色一僵，她记起上回和贺州吃饭那回，她并未多留意他的长相，记忆里那个人看不清五官，她只记得他长得高大，声音十分尖锐。
“姐姐，和他关系很好吗？”她问。
陈涵淡淡道，“老同学罢了。”她解释一句，又执着于从陈思得知事情全部的来由，眉间不免一蹙，刚想说些什么，服务员推着推车过来上菜，口中的话滞住了。
陈思则是松了口气，她当然知道早死早超生，但她并没有那么勇敢，接受拷问并不是最难以度过的，最可恨的是，她做的事是真的，所以她根本无法为自己辩解，拷问的结果，就是，一切都是对的，她就是一个品性不端的人，一个不顾情义的妹妹。
她此时已经与罪犯无异了，为着这么一点可逃避的自由感到庆幸。
菜上齐之后，她就自觉夹菜吃，顶着压力忽略了陈涵频频投射过来的目光。
味道是不错的，辣味达到了心里的及格线，她吃下了很多，吃到最后，陈涵已经停下了筷子喝水，她还在吃。
陈涵一直看着她，仿佛再不想拖延一般，她直截了当地说，“我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不要再拖了。”
陈涵了解自己的妹妹，顾左右也言其他的言行的贯穿了她整个长大的历程，作为身边之人，她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陈思夹菜的手一顿，心悬了起来，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她缓慢地将筷子放下，这时才感觉肚子沉甸甸的，堵得厉害。
“事情就是。”说话的时候，她始终不敢看向陈涵，眼神低垂着，语速迟缓，呼吸却有些急促起来。
“我本来是想和他一刀两断的，但是他找过来的时候，我又犹豫了，犹豫的时候，一切就再难以说清了。”
陈涵听着，面上露出了几分讽刺的神色。
陈思见姐姐没反应，咬了咬牙，继续接着道，“后面，他经常在我下班的时候过来接我，我其实觉得我们并没有什么话题可聊的，但是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她越说心里的那股羞愧就越是浓重，她只觉得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对姐姐的背叛，而自己会因为自己做出的这一件事，被终身刻在耻辱柱上。
听完她这番话，陈涵轻轻摇了摇头，说不出哪种意味的笑了。
“陈思，你还是太小了，你知道你这样做是错的，可是你还是要是做，你在姐姐和男人面前，选择男人，你觉得你陷入你自以为的爱情之中，但，其实不到结局的那一刻，任何事情都是未知的。”
说的后面，陈涵的声音变轻了，“或许，所谓的爱情只是一场骗局，一个玩笑，做不得真的，就如我一般。”
陈思听得心里难受，她嘴唇颤抖起来，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姐姐…”
陈涵觉得嘴巴有些干，拿起杯子喝了水。
69書吧
陈思手指揪着裤子，不安地看着陈涵。
陈涵放下杯子，身子往后仰靠在了椅子上，“你会怎么做，你听了话会与他断绝往来吗？还是一意孤行和他在一起？”
“我，我不知道。”陈思艰难地挤出这一句话。
陈涵洞察一切的眼神直直的射过来，“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知道，作为你的姐姐，尽管你做了这么些事，我还是想保护你的，我并没有跟爸妈说你做的事，也没有透露给任何人。”
陈涵的神情有些失望，“我给你一次机会，对你怀着那么一点期望，结果最后结局还是这样，到底是我的失败。”
陈思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强忍住不掉眼泪，眼眸低垂着，不想让陈涵看出来。
“姐姐，你让我去试试吧，我想去试试。”脑子混乱，半天理不出头绪来，在灼热的视线下，她竟然只说了出这一句话。
话一出口，心里又是一阵羞耻。
陈涵并不吃惊，当初这些劝导的话又不是没说过，陈思之前没有听进去的时候她就该想明白，她干涉不了别人的人生，即使是她的妹妹。
“我该说的都说了，以后你和他会怎么样，我也再不会过问，你们之间的结局是好是坏我再不关心，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你谈论这件事，以后的事，你自己去经历，我累了。”陈涵说，“我知道你并不像表面那么坚强活泼，但是就这样吧，我不想再关心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陈思呐呐，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陈涵没有给她多少反应的时间，她已然提起包准备要离开，走之前道了一句，“单我先付了，你要还想，可以接着吃。”她说着，眼神虚扫了一眼桌上还剩不少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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