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五,夜。
涂山念锦守在屋外,看着阿顺一家忙里忙外的,她搓了搓有些冻僵了的手臂,从怀里掏出了瓷瓶子又吞了一颗敛息丸,瓶子里就只剩下最后一颗了。如果今夜所探并非她想要的答案,那她也只能作罢,先回杭城再说。只是不知道那冷冰冰不近人情的苏庭之会不会觉得她是在撒谎利用他们苏家,相比起狼族,她打从心里觉得他更为难缠些。
天色越来越暗,闪着红光的灯笼被肆虐的风吹得时不时拍打在土墙上,发出砰砰的声响。手表上的数字不断向上跳动,涂山念锦不禁有些焦躁起来。还好在她放弃之前,阿顺身着崭新的棉服走了出来,在家人依依不舍和担忧的眼神中举着灯笼缓缓地朝屋后走去,沉重的脚步踩在雪地里有咯吱咯吱的动静,倒是方便她追踪。
“阿顺妈,外头冷,我们先进去吧。等祭月仪式结束,明儿一早我就去接阿顺回来,他不会有事的。”
阿顺妈时不时轻拭泪水,在丈夫和女儿的规劝下,一起回到了屋内。
待一切回归寂静,涂山念锦从隐蔽处冒出了头,轻手轻脚地跟着那串还未被覆盖的脚印往山上而去。
越往上村屋越少,可稀奇的是,狼族的气息却愈加浓厚,而且她能感知到这狼性的精纯。阿顺要去的地方必然是狼族的核心地界,出入的也定是狼族的长老及族长这样级别的首领。这一脚一脚地跟上去,她便是进入了狼族的包围区,危险重重,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发现。
狼族生性残暴,一旦落入他们手中,生不如死。
不知跟了多久,脚印在一处山坳处的隐秘洞口消失不见。洞口的边缘齐整,倒像是人工开凿的样子,可不知为何,站在洞口的涂山念锦感知到了阵阵神秘的气息,她觉得这个洞的历史应该很久了。
也许狼族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洞的秘密,所以才得以得知狼人之子的生存之道。无论如何,既然跟到了这儿,断然没有返回的道理,哪怕她的内心升腾起非常不安的感觉。
她往里走了几步便遇到了拐角,因为只有这一条道,她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顺着走道往里。再往前走几步,又是一个拐角,拐过去后的走道才逐渐有了点亮光。她一边前进一边思考,兴许是狼族迁徙到此地后发现了一处具有神秘力量的地方,为了将此地保护起来归为已用,用了几代狼人的力量在此修了这七拐八弯的通道,避免有人误入。
想必这洞口平日里也是做了一些手脚躲过进山人的眼睛,只不过今日祭月仪式才开放了这洞口。狼族已在此繁衍数代,并未出现什么变故,安逸的环境让他们失去了警惕性,大门洞开根本无人把守。
可这一切似乎太顺利了些,事出反常必有妖,涂山念锦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极大限度地调动六感感知周围动静。
果然,在她提心吊胆地往里深入时,耳边突然一阵劲风扫过。她回头一看,一支啐着毒的短箭从她的耳畔略过直接扎进了松软的地里,那箭头还闪着黑色的寒光。而她耳边的碎发也被削去了几根,正翩翩落下。
一连串疑似机关锁链的声音响起,她不禁脸色发白。以她的身手,这一路过来并未触碰到什么,不知是怎么触动了机关。怪不得门口没有人把守,原来搁这儿等着她呢。
空气中呼啸破空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她身手灵巧躲过了一阵箭雨的袭击。可自她入雪山以来甚少进食且缺乏睡眠,逐渐地,她的动作迟缓了下来。
触动了机关,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会引得狼族前来,她必须在狼族到达之前全身而退。可箭矢的攻击太过密集,她退了几米却被另一波攻击拖住了脚步。
一阵胶着之后,她清晰地感知到身后一支锋利的箭矢正朝她而来,可她却避不开。难不成她的小命真的要折在这里了?真是不甘心,她连这祭月仪式是什么都还没搞明白呢,就莫名其妙被困在这里。
挣扎似乎没有了意义,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身后响起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而那箭矢破空带来的压力感也瞬间消失了。她疑惑地回头,一道黑色的身影飞檐走壁进入她的视线,速度快到她那么好的视力也仅仅能抓住他残留在空中的虚影。
突然她感到身上一紧,一道绳索将她捆住并拽着她凌空飞向那道黑影,几乎是瞬间她便落入了黑影的怀中。
涂山念锦来不及感慨终于保住了小命,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落入她的耳中。
糟糕!是狼族来了,而且听这琐碎的程度,不出意外是狼爪撞击地面而成。狼族若以狼身示人,攻击力和道行都是顶级,那他们俩都得交代在这儿。
黑影显然也察觉到了,他没有任何停留,把她往来时的方向推了一把,而他自已也跟在她身后全力而退。在拐过尽头的拐角时她似乎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闷哼,只不过全速逃命的她神经紧绷时时关注着狼族的动向,并未在意。
逃出了洞口之后,涂山念锦领着黑影又往下跑了几里地,甚至出了狼族的领地,这才缓缓地停下了脚步。她屏息倾听,确认除了簌簌的落雪声,不再有其他的声响时,这口大气才敢喘出来。
黑影一直在她身侧,待她转身想要看清楚是谁救了她时,那道挺拔的身影却突然倒在雪地里。她心里一惊,忙蹲下身子将他抱了起来,而压在他身下的白雪却染上了黑色的血迹。
她摆正了他的脸,这才发现他带着面具。她想起了第一次在地下室见到苏庭之时他也戴着面具,难道是他?
“你还好吗?”她颤颤巍巍地揭开了面具,面具下赫然是苏清宁帅气的脸,只不过脸上因为受伤无甚血色。看来苏庭之并没有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把这件事告诉了苏清宁。而苏清宁也因为着急自已的病情,匆匆地随着她而来。
不管如何,苏清宁救了她,她也不会弃他而去。可这天寒地冻的,这触目惊心的出血量和血液的颜色时刻警醒着她,他的生命正在流失。她必须要先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安置好他,然后请求外界支援。
“你还能走吗?”
苏清宁依旧紧阖着双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涂山念锦先是扯下了他的披风把他肩头的伤口处粗略地绑上,随后搀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之前落脚过的茅草屋而去。
屋里还是保留着她之前离开时的模样,证明这期间没有人进来过,也说明了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她将他放在柔软的草垛上,撕开了肩胛处被黑血浸透了的衣服,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伤口创面大,若不及时救助,后果将不堪设想。她没多想,俯身靠近将他的毒血吸了出来。迷迷糊糊的苏清宁感到自已像被火灼烧的伤口有着阵阵清凉的柔软触感,因疼痛而紧绷着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涂山念锦见他醒了过来,擦去嘴角的血迹,关切问道,“好些了吗?”
“嗯。”
“这就好。”她明媚一笑,从腰间的小包里取出一捆医用纱布,帮他简易地包扎了一下。数量有限,聊胜于无。
“苏总,您怎么会在这儿?是九爷告诉你的吗?”
苏清宁闻言,眸光不经意间暗了几分,面无表情回道,“我的小命还是掌握在自已手中更放心些。”
言下之意,他是不放心她咯?要不是看在他救了她一命的份上涂山念锦真想把他扔在这儿任由他自生自灭。
“既然苏总这么惜命,咱们还是赶紧到城里找医生救命吧。”
“怎么去城里?我可走不动了。”
涂山念锦掏出腰包里的微型手机,在他略显惊讶的眼神中拨通了警察局和急救中心的电话,谎称他们是徒步旅游的学生,在山里迷了路还中了捕猎的陷阱,希望得到救助。
直到她挂了电话,她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机,“怎么,苏总忘了还有手机这种东西了?”还想再调侃他几句,这时她感知到了一丝丝气息的变化。
苏清宁见她突然严肃起来的脸色和她鼻翼微微的翕动,忙开口说道,“我受了伤,伤口处会散发我的气息。你的药给我一颗,否则狼族会追到这里。”
她一边掏药瓶子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药?”
“以你的能力不可能把敛息做到如此极致的地步。”
闻言,她咬紧了后槽牙把药递给了他。怎么?他能敛息了不起啊,竟敢瞧不起她了?她别过头,心里默念别跟臭男人一般见识,就此不再搭理他。
在会议室里时他关心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她本以为苏清宁是温柔和煦的人,没想到受伤生病的他如此招人讨厌。若不是真人就在面前,就这怼人的嘴皮子功夫,她会以为他是苏庭之。果然就如白菡在日记里写的那样,他就是一只精分的臭狐狸!他们苏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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