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又沉沉睡去,谢昀心虚地闭上眼,浓黑的长睫掩住了眼底浓郁的情愫。
他替她掖好被子,在旁边的矮榻上躺下。
顾九宁睡觉很不老实,睡着睡着就踹开了身上的被子,盖一半踢一半,然后蹬蹬腿,翻个身继续睡。
白皙的双脚露在外面,裙脚上翻,小腿肚也露了出来。
谢昀起身将被子拉到她身上时,低头隐约瞧见衣裙下莹白的肌肤,他微微闭眼,真……磨人啊。
由于昨晚睡得太晚,顾九宁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睁眼时整个人呈大字型窝在被褥里,衣摆全乱乱的,迷糊了好一会儿,没有焦距的眼珠子才动了动。
支棱着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坐起身,揉揉眼。
入眼是陌生的房间,房间很大,像大户人家的卧房,左边是衣柜,右边是书柜,墙上挂着画,柜上摆着花,矮榻对面还有一个落地屏风。
谢昀正靠在窗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看书。
日光照透了窗纸,映着他如玉的脸。
顾九宁看了半晌,眨巴着眼睛开口问:“这是你住的客栈?我怎么来这儿了?”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仿佛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蒙。
谢昀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瞎胡说:“你昨晚在马车上睡得昏天黑地,怎么都喊不醒,还死死抱住我的脖子不肯松手,我只好把你带到这里。”
顾九宁一脸疑问,她记得自已是趴在马车上睡着的。
会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但是,看他的神情实在太正经了,让人很难怀疑他的话。
就在这时,昨晚那个亲亲的梦陡然闪过脑海。
顾九宁如遭雷击,惊得一下子醒了神。
她立刻从床上弹起来,飞速翻身下床,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梳头、洗漱。
*
梁国皇宫内,一道明黄的身影正坐在御书房,旁边立着个瘦高的太监。
女帝身着明黄的龙袍,漂亮的凤眸微微眯着,仔细端详着画上的女子。
画上女子一身碧色锦裙,肩薄腰细,眉眼灵动,目光清亮,笑靥如花,整个人看起来很鲜活。
“出一趟门采个这么漂亮的姑娘,早知道他喜欢这样的,孤当初多挑几个,看着还挺般配。”
她的红唇淡淡弯起,又看向御案上的一封信,扬眉问身旁的太监:“你说,这是昭国之前的那个和亲郡主?”
太监垂首应是。
女帝一边看信一边叹气:“当初是他自已非要不娶,现在又要娶,他要是不作妖,不早成亲了。”
真是越大越矫情。
“罢了,他的事孤也做不了主,想娶谁娶谁,反正又不是和我成亲过日子。倒是没想到,孤这辈子还能有儿媳妇。”
从御案上的瓷瓶里抽出一枝红梅,她拿到鼻尖闻了闻:“孤这儿子……就是一棵看着光鲜的歪脖子树。”
一旁的太监陪着笑,不敢吱声。
“谢小楼现在在哪儿?还不肯回来?”
太监小心地瞧着她的脸色,细着声儿道:“陛下,小殿下在昭国冀州,不远了,应该很快就回了。”
女帝斜眼看了他一眼:“上次不是也说快回了,这都多少天了。”
她把红梅扔进瓷瓶里,望了眼窗外的深深宫墙:“孤在这宫里待的要长蘑菇了,也该出去一趟了。”
*
沈知聿用了两日的时间,将冀州的长生教教徒全抓了起来。
在严刑逼供之下,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终于被挖了出来。
从地牢里出来的时候,沈知聿觉得自已的双脚如同被千斤重担压着一般,难以挪步。
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的刺眼,刺得人眼前一片模糊不清。
他静静地站在衙门口,眼睛似乎不能承受这样刺眼的光,热热的痒。
太阳不带一丝温度,照在身上是寒澈澈的冷。
这股寒意从指尖开始蔓延,一点点的袭上他的腰身,慢慢覆上胸口。
喉咙里又酸又涩,各种思绪涌上心头,让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父亲一直催促他尽快返回京城,不允许他插手冀州之事。
没想到查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一旁的许卿如,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卿如的心情同样沉重无比,她默默地注视着他。
她曾见过他笑容满面、见过他眉头紧蹙甚至愤怒发火,但从未见过他如今这般模样。
他们忠心为国,却并非盲目效忠于君主。
天下君王谁不想长生?
昭明帝稳稳坐上皇位后,对长生的渴望愈发强烈。
世间传闻有一种最顶级的蛊术——长生蛊,据说能够使人长生不老。
只要在身上种下长生蛊,经过十天的假死期,就能获得永生不死之身。
于是,昭明帝暗中派遣自已的心腹大臣沈炽去做这件事。
然而,长生蛊的炼制异常艰难,进展缓慢。
恰在此时,昭明帝听一位术士提及了一项秘术:以活人棺献祭,通过特定的献祭阵法,可以保佑祈愿者延年益寿、无病无灾、长生不老。
那些失踪的少男少女要么被炼长生蛊,要么被用作活人棺的祭品。
没想到查了这么久,整件事情的始末都源于上位者。
许卿如袖中指尖捏紧。
一股悲戚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淹没了她整颗心。
他该如何取舍呢?
*
69書吧
衙门客房里,谢昀和沈知聿相对而坐。
谢昀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沈兄查了这么久,可查清了炼制长生蛊和创建长生教的幕后主使是谁?”
沈知聿没有说话,像老僧入定般坐在那儿。
半晌,他将袖中的龙骨图放到桌上,缓缓推了过去。
谢昀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看来沈兄已经有答案了。”
沈知聿露出一丝苦笑:“你一路上跟着我就是为了此物吧?之前每一次眼看就要得到龙骨图时,总被人抢先一步,我还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倒是明白了……”
谢昀的手指轻点桌面,漫声道:“不过是各凭本事,这一次,我帮沈兄找人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反正这块残图在你手里也是无用,就算我的酬劳。”
沈知聿凝视着他,语气带着些许质问:“长生教的事你早就知道?”
谢昀并不否认,他迎上沈知聿的目光,坦然道:“不错,我就是想看看,如果你发现大昭的皇帝实际是个暴虐残忍的昏君,是不是还会像现在这样效忠他?”
说完,他伸出手,拿起桌上的龙骨图仔细端详起来。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昭国京都怕是要变天了,沈兄可要好自为之啊……”
沈知聿骤然抬眸:“什么意思?”
“瑞王的军队应该就快进城了。”谢昀眉梢轻扬,无声地勾了勾唇。
屋内,气氛剑拔弩张。
屋外,顾九宁趴在门缝上,恨不能把自已的耳朵揪下来送进去。
里面的话断断续续,听不太清。
谢昀使坏的事终于被发现了,这俩人不会打起来吧?
她要不要进去当个和事佬?
听到门外的动静,谢昀将龙骨图收入袖中,站起身走至门边,一把将门拉开。
趴在门上偷听的顾九宁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他怀里。
四目相对,女孩轻颤的睫毛像扑扇着翅膀的黑色蝴蝶,她扒着他的胳膊,仰着脸道:“那个……我就是不小心路过……”
谢昀轻笑一声,将她扶起来,回头瞥了一眼沈知聿,对她道:“放心,打不起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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