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的阳光还是很强烈,但在繁密的枝叶过滤之后,只余暖意。
顾九宁坐在一个藤椅上,觉得阳光暖人,慢慢地闭上眼,享受着此刻的安静。
就在睡意渐浓时,她忽然脚上有些不对劲儿,像是被什么拉扯住了。
难道又有蛇?
顾九宁不耐烦地睁开眼,然后,整个人就僵住了。
一只头部圆润、身体丰满的大白鹅正在撒着欢,拼命地啄她的绣花鞋。
感觉到面前的动静,大胖鹅也昂起了细长的脖子,一双乌溜溜的豆豆眼和顾九宁直直对视。
这是神马情况?!
顾九宁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她的剧情是动物园历险记吗?
先是蛇,后是藏獒,现在又来一只鹅。
谁来告诉她,这么雅致秀丽的院落里,为什么会有一只鹅?
在这草木葱茏的地方,一般不是应该出现一条蛇么?
俗话说,有鹅的地方就没有蛇,顾九宁把贪生怕死躲起来的蛇吐槽了几十遍,静静地盯着大胖鹅一动不敢动。
顾九宁的胆子不小,但是最怕的就是鹅。
因为小时候在农村,她经常被邻居家养的大白鹅追着拧,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小孩子嘛,都喜欢一些小动物,邻家的大白鹅看起来温顺又可爱,就在小九宁欢喜地靠近它的时候,大白鹅突然呲牙,由于离得近,能清晰地看到鹅喙上有很多牙齿,甚至舌头上也有一排牙齿,简直让人心中发毛。
大白鹅扑棱开大翅膀,这在一个小孩子的视角,就像鹅突然变身了一样。
变成了战斗鹅之后,它就会一直追着你跑啊,不拧上不罢休,别说小孩子了,有些大人都跑不过。
它会一下子跳起来,咬着你的一块肉,扑腾着转个360度拧一圈,顾九宁连她妈拧她都受不了,更别说这像仙人掌一样带齿的鹅嘴了。
据说,鹅的眼睛有问题,不是说它瞎或近视啥的,而是它瞅啥都比自已小。盯着一个小孩子在社会鹅眼里大概就是这种心态:“咦?那里有个活虫子,正好抓来当晚餐好了。”
作为家禽界的黑社会,农村三霸之一,那鹅还记仇,惹了它一次后,几乎见一次咬一次。它还会拉着同伴一起围追堵截。
只有被鹅拧过的人才懂得,曲项向天歌,不是杜鹃般的优雅,而是向天叫板的气势。
哪怕已经快过去二十年了,顾九宁依然清晰记得在她身后架起翅膀狂奔的大白鹅,还能感受到当时左脚后跟被鹅拧住的疼痛和手足无措的恐惧。
此时,面前的大胖鹅歪着脖子盯了顾九宁一会儿,似是觉得这虫子怎么那么大,不过也能吃下去。
于是恶向胆边生,大白鹅扑腾着强劲有力的翅膀猛地窜起来,抻着脖子要去啄顾九宁的脸。
顾九宁连尖叫都忘了,千钧一发之际,发挥了前所未有的潜力,刹那跳到了藤椅上,然后抱住了藤椅旁边的树干,爬了上去。
大白鹅在树下伸着长长的脖子,喔喔直叫。
顾九宁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终于鹅口脱险了,然后她愤怒了!
欺人太甚!
她随手掰掉一个小树杈,就往鹅头上砸了下去。
啪叽,小树杈正中鹅头。
凶鹅发出誓要划破长空的刺耳尖叫,不停地向上扑腾。
这畜生,竟然不怕人也不怕打!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它一边扑腾一边掉毛,由于往上窜的速度太快又太猛,一头撞在了树干上。
大白鹅晕头转向地原地打了个转,而后一头栽倒在地。
顾九宁这才放了心。
她抱着大树,小心翼翼地往下挪,结果一动就是生疼。
此时才后知后觉,方才着急忙慌的爬树,腿上好像被划了几道血痕。
只得一点一点的往下挪。
当沈知聿和谢昀、知府谈笑风生地路过假山时,三人齐齐脚步一顿,看着不远处抱着树干慢慢往下爬的丽影,除了谢昀,其余两人眼中皆是不小的震惊。
沈知聿嘴角一抽,若无其事地冲知府道:“现在的小丫鬟真是越来越调皮了,我们往那边去吧。”
谢昀的目光在树上的人影处停了停,挑了挑眉。
沈知聿的声音不大,离那棵树有一段距离,专心致志地下树的顾九宁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有人过来。
只是祸不单行,好巧不巧,她一脚踩在了一处看似结实实则枯朽的枝杈上,脚往下一滑,扯到伤口,大腿根火辣辣的疼,手上劲一松,“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沈知聿三人抬起的脚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
所幸,顾九宁从树上掉下来的位置已经离地面较近了,摔得不算严重。
只是,当她以倒转的角度突然看到凭空出现的三人时,脑中“嗡”的一声,要不装作摔晕算了。
在她行动之前,玉芽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垂着头将她搀扶了起来。
顾九宁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种尴尬的境地,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谢昀的目光从顾九宁脸上一触即走,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大白鹅,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原来怕鹅啊。
“你……还能走吗?”沈知聿问道。
“能走,能走,我没事,好着呢。我先走了,你们继续聊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顾九宁呵呵一笑,扶着丫鬟一瘸一拐地走了。
回到屋里,顾九宁挽起裤腿擦药膏,疼的龇牙咧嘴。
闻讯赶来的许卿如看着她腿上几条渗血的红色划痕,道:“你爬树时,就不觉着疼吗?”
顾九宁讪讪一笑,“主要是那鹅太凶残了。”
“没事,小伤而已,我小时候经常爬树,过几日就好了。”
“你小时候经常爬树?”许卿如有些疑惑。
69書吧
一个郡主小时候怎么会经常爬树?
“呃,我小时候没人玩,只能爬树看着别个院子的小孩玩。”顾九宁道。
是了,听说这个郡主小时候基本没人管。
沈知聿忙完了一阵,打算拜访徐州的余家。
余家也是百年世家,本家在京城,和沈家有些交集,徐州余家是二房分支。
恰好余家老夫人要过寿辰,沈知聿打算去给她过寿。
他买了贺礼,带着另外三人前往余府。
余府在徐州的东南边,靠近高山密林,离徐州府衙的位置比较远。
其实余家老夫人的寿辰是自明日卯时开始的,据说老夫人生自卯时,为了好兆头,固执的一定要在卯时办寿宴。
因此离余家比较远的客人只能提前一天登门拜访。
不然,大半夜的谁去?
这老太太还挺能折腾人。
四人下了马车,就看见庄严宏伟的余宅依偎在连绵的翠绿山峦之中。
坐西南,朝东北,是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余家旁支在徐州也极有地位。
沈知聿被迎进余府,递过拜帖和贺礼。
接待他们的是余府二房夫人,正是余知鸢生母。
而余知鸢一早知道沈知聿要来,兴奋的不行,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嘘寒问暖。
余夫人把他们引到了后院。
院中搭了个戏台子,戏台很大。台下已经坐了不少人。
余夫人将最好的位置留给沈知聿一行人,安排的十分周全。
待众人坐定,乐师们带着鼓瑟笛板等乐器陆续上了台侧,伴随着一阵清越笛声,今日的戏开场了。
身着月白戏服的戏子碎步而上,戴着缀满珠花、绒球的双翎帽盔,看身量应该是个男子。
他眼形修长,内眼角向下倾斜,外眼角上挑,眼尾微微上翘。
是一双典型的狐狸眼。目光流动间有点妖媚。
他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时而娇柔,时而清冽,边唱边舞剑。
身姿翩跹,剑舞曼妙,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顾九宁看得眼都不眨。
一曲戏毕,颇为陶醉。
谢昀凝眸看她片刻,眼底一片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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