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檐上窃语
皇后宴会上,池白凝被突然现身的祁煌吓得不轻,却也因祸得福。祁煌收用了她配制的香囊,这消息不胫而走。杏林别院的香囊在上京风靡一时,许多人上门求香。
杏林别院的名气,已经隐隐有凌驾于林家之上的趋势。
“唉……近来生意变好了,确实让人欣慰。奈何舒魂酒和小羽姑娘之事,却是毫无进展。”池白凝双手托腮,坐在凉亭中,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池白凝在皇后宫宴上道破舒魂酒带有毒性后,舒魂酒已经在京中彻底禁售。刑部奉皇命调查舒魂酒之事,她不敢多加打探,生怕引起误会和怀疑。
正当池白凝一筹莫展之际,一人摇着折扇,迈入杏林别院中。
“本王听说杏林别院近来生意不错,池白凝姑娘何故愁容不展?”人还未到,声音就先传来。
“人生在世,原本便是忧多乐少的。能如王爷一般每日笑脸迎人,才是稀罕事呢。”池白凝慵懒地看了一眼祁念之,并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祁念之哂然一笑,拢了折扇敲在掌心,用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着池白凝。
“池白凝姑娘想卖个关子,那本王便来猜一猜。你可是在烦忧舒魂酒之事?”祁念之兀自在池白凝对面坐下。
“舒魂酒之事,陛下已经交由刑部处理,我等草民岂敢过问的。”池白凝边说边倒了一杯茶水递给祁念之。
“这么说来,姑娘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过问啊。”祁念之把折扇放在桌上,接过茶水。
“……”
似乎将池白凝的心思窥破,祁念之笑着摇头。
“既然闲来无事,姑娘不妨随本王走一趟。本王请你看出好戏,如何?”祁念之品尝着茶水。
见池白凝不语,祁念之拽起她就向院外走去——
“……王爷,我还要蒙着眼往前走多久?”池白凝被祁念之蒙上了双眼,周围一片漆黑,很没有安全感。
“嘘,马上就到了。池白凝,抓紧我。”祁念之在她耳边轻声说。
池白凝感到肩上骤然一紧,继而身体失重,祁念之抓着她的肩将她提起来。他们落在一处狭窄的高地,祁念之摘下了池白凝蒙眼的纱布。
“这是本王要送你的惊喜。”祁念之又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池白凝睁开眼,面前竟然是林家医馆的后院。他们二人踏着瓦檐,踩在高高的院墙上。
越过浓密的树冠,池白凝垂眼就能看见林家医馆的后窗。窗中隐约可见,林蔓蔓一脸烦闷的坐在屋中,摇动手中的团扇。
“这有什么好看的……”池白凝正在暗自腹诽,叩门声忽然响起。
林蔓蔓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旋即换上一副笑脸,推门将来者引入。
“林二小姐,别来无恙。”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林蔓蔓曲膝施礼道:“严大人安。”
“严怀瑾……?竟是他?果然是他!他和林家医馆果然有所关联?!”
池白凝骤然紧张起来,抓住祁念之手臂的五指不自觉地用力。与此同时,她听见耳边传来祁念之意味不明的轻笑声。
第二节 意外亲密
池白凝看着林蔓蔓将严怀瑾迎入屋中,笑着为他斟茶。
“严大人,真是稀客啊。不知有何贵干?”
严怀瑾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看着林蔓蔓,悠悠的说道:“听说林二小姐的生意最近不太顺利,不知有无需要严某照拂的地方?”
“多谢严大人关心。生意之事,小女子尚且能够应付。”林蔓蔓淡淡地回应。
“能应付就好。你我将成未婚夫妻,有需要帮忙的事情,直说即可。”严怀瑾低头看着手中的杯盏,看不出他此时是何表情。
听了严怀瑾的话,林蔓蔓面上明显浮现出不悦之色,但只是一闪而过。
“我上次交代你的事情,你做得如何了?”严怀瑾呷了一口茶。
“承蒙严大人看中,我这些日子一直替大人盯着杏林别院那位医女。但她除了采买药材、修葺房屋,便是在医馆中问诊,行迹并无可疑之处。”
“林蔓蔓是严怀瑾的人?她在帮他监视我?”虽说池白凝心中早有猜想,仍不免一惊。
严怀瑾听完林蔓蔓的话,神色不虞,沉吟片刻。
“知道了,你继续替严某盯着。如有异动,第一时间告知严某。”
不等林蔓蔓答话,严怀瑾说罢,就匆匆离开了林家医馆。
他前脚刚出医馆,后脚林蔓蔓便脸色一变,冷沉下来。她拿起严怀瑾碰过的那只茶杯,重重扔出窗外,嫌恶之色溢于言表。
“……怎么回事?她不是严怀瑾的人吗?可她这模样,似乎是对严怀瑾芥蒂很深啊。”
池白凝正疑惑的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微微的痒感,是祁念之在她耳边小声说话。
“小心,又有人来了。”
池白凝本正沉浸在自已的思绪中,祁念之一句话,把她吓了一跳。她脚下一崴,险些摔下去。多亏祁念之一把将她腰身揽住,方才幸免于难。
但墙檐上的瓦片被池白凝不慎踏碎,摔下墙去,发出一阵噼啪落地声。
“什么人?!”动静惊动了林蔓蔓。
池白凝恐偷听之事暴露,脑中一片空白,四肢僵硬不能动弹。祁念之眼疾手快,将她按入怀中,带着他矮身一闪,藏在树冠之后。
池白凝的眼前只剩祁念之胸口处的锦衣暗纹,同时远远听见林蔓蔓推窗的声音。
“是谁躲在那里?给本小姐出来!”林蔓蔓暴喝一声。
“……!”池白凝一动不动。
“嘘。”
池白凝被祁念之双臂牢牢禁锢,后背抵在粗糙的树干上。呼吸彼此相依,只闻两人仅仅抵在一处的剧烈心跳声。祁念之身上,馥郁的花香弥漫,令池白凝目眩神迷。
第三节 不愿嫁人
池白凝和祁念之以尴尬的姿势躲在树冠的掩映中,谁也不好动弹。
“明明听见有声音……怎么没看见人影?”
林蔓蔓说罢,就要往后院走。
池白凝心中一紧。树冠的遮掩算不上严实,只要她走出来,就能看见他们了!
“喵~”
“……?”正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池白凝居然听到了猫叫。而且这个声音就在耳边?!
“喵喵~喵~”
祁念之惟妙惟肖的学猫叫声,果然阻挡了林蔓蔓的脚步。
“我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野猫在叫春。”林蔓蔓说完就不再理会。
“……王爷,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池白凝窃笑着轻声说。
此时忽然有人推门,走入屋中。
“二小姐,老爷叫我来传话。”原来是林家的一个丫鬟。
“父亲又有什么嘱咐?”林蔓蔓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二小姐,最近生意受挫之事,老爷已经听说了。老爷说二小姐这个月之内,必不可能赚够千两银子。请二小姐早点歇了不着边际的心思,老老实实地回去,准备和严大人成亲吧!”那个丫鬟朝林蔓蔓低了低身,一字一句地转述着她父亲的话。
“严怀瑾分明是有妻室的人,父亲怎么总想着叫我嫁去严家!这么盼着我给人家做妾么?”听完丫鬟的话,林蔓蔓显得有些烦闷,又有些气愤。兀自坐下,给自已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紧紧攥着杯盏的指节泛白。
“严大人虽有家室,可是严夫人已经失踪月余,生死未知。小姐嫁过去,虽是续弦,但也必是正妻。严大人年纪轻轻便当了兵部侍郎,日后更是前途无量……”
显然,林蔓蔓的父亲也算到她会如何回绝,提前就交代好了丫鬟的应对之语。
“兵部侍郎又如何?告诉父亲,我不回去!当初约定好,一月之内赚够千两银子,就能让我自已选如意夫婿。期限一日未到,我便一日不会放弃。我的婚事,要有我自已做主!”林蔓蔓握着杯盏的手又用了用力,语气强硬,目光坚定。
丫鬟见无法说服林蔓蔓,悻悻而返。
林蔓蔓长舒了一口气,片刻之后也回到前堂,继续打理手中的生意。
“看来,林蔓蔓和严怀瑾并非一条心……严怀瑾要求她监视我,却没有提及舒魂酒之事。林家医馆,与舒魂酒无关?看来之前那两次模仿,只是巧合而已。林蔓蔓不想嫁给严怀瑾,此事可以利用……”见林蔓蔓离开,池白凝自顾自言自语地分析着。
“这些弯弯绕绕,可以稍后再考虑。本王现在,有一事想请教姑娘。”祁念之说着还意味深长地低头看了一眼池白凝,并带着一丝邪魅的笑意:“池白凝姑娘,你这是打算和本王在树上依偎多久?”
第四节 燕雀之喻
池白凝虽没听见祁念之的笑声,却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他想必是在笑她。
池白凝面上发热,连忙松开了抓着祁念之的手,却险些从檐上摔落。祁念之拉住她,扶着她从墙头跳下去。
“王爷,男女授受不亲,今日之事……”感受到已经平安落地,池白凝整理了一下自已的衣裳,退后一步,向祁念之行礼。
“放心,唯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外传。怎么,姑娘信不过本王的君子操守?”祁念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我岂是信不过王爷的品行?是王爷的名声太贵重,误了王爷的清白,小女子担负不起啊。”
祁念之不禁感到有些好笑,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轻轻摇了摇头,同时也带着一丝无奈和宽容。
“说到这个,我也有一事想请教。王爷与我非亲非故,为何一再出手帮我?”池白凝抬头看向祁念之,从最开始的相遇,到近来的种种,她确实很想知道祁念之为何对她如此关注。
祁念之没有立即回答,用折扇抵在唇间,含笑,望着池白凝。
“姑娘养过小动物吗?”
池白凝虽然疑惑祁念之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养过的。”
祁念之轻轻摇着折扇,围绕着池白凝缓缓地踱步。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本王从前捡到过一只濒死的小雀,严冬时节天寒地冻,眼看要活不成了,我便给它垫窝保暖,救下一条命。后来它无处觅食,饥肠辘辘快要饿死。本王便心想,救都救了,死了多可惜,又给它喂了水和粮食。”
祁念之的一番话让池白凝更加疑惑,她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开始分享他的育宠心经,只听他继续说。
“再后来,本王见它被鹰隼追赶,又忍不住出手,替它驱逐了狩猎它的猛禽。姑娘可知,本王为何会对一只萍水相逢的小雀如此上心?”
祁念之拢了折扇,轻拍着另一只手的掌心,在池白凝面前站定。
“还请王爷明示。”池白凝看着祁念之。
祁念之凑近池白凝,附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在折扇的遮掩下,温雅的青年吐气如兰,话语却让池白凝察觉到一丝莫名的凉意。
“大概是因为本王已经救过这只小雀的性命,倾注过太多的心血,便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如此一直关注下去。久而久之,便将它当作是属于自已的事物……想要圈进怀中,悉心栽培了。”
第五节 云星来访
回到杏林别院中,池白凝脑海里仍然回想着祁念之对她说过的话。
“他怎么忽然对我说这些?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难道他曾经救过我?”……池白凝沉思着,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总觉得七王爷声音很熟悉,似乎曾经在什么时候听见过……”
没等池白凝细想下去,窗外忽然一阵窸窣,一道巨大的白色影子一闪而过。
池白凝吓了一跳,那道白影忽然自窗口跃进来,飞快地扑向她。
“!!!”
“汪汪汪!汪呜!”
“好生眼熟的狗儿……咦,这不是云星的三弟‘霜猊’吗?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里?”池白凝揉摸着霜猊。
霜猊亲昵地把头埋埋进池白凝怀里,乱拱乱窜,暖呼呼毛茸茸的,将她的衣服都弄乱了。
“池白凝姐姐!”
屋外响起一声清脆的口哨声,池白凝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云星站在窗口,笑容灿烂的朝她招手。
“云星?你怎么突然来了?为何总是不走正门,我杏林别院的门槛就如此烫脚?”池白凝看向云星。
“身为侠者,当然是行止随心,来去自如!我有要紧事想告诉池白凝姐姐,等不及走正门,就从院墙外翻进来了。”
云星满脸兴奋,仿佛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迫不及待想与她分享。
“我找到知晓舒魂酒之事内情的人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池白凝的双眼,因为云星带来的线索,一下子明亮起来。
“那人在何处?”池白凝走向云星。
“我已经安排好了见面的地方,姐姐随我来吧!”
云星在窗外朝池白凝伸手,温暖有力的手掌,一下子将她的手牢牢握住。
池白凝被云星牵引着,越过窗棂。檐外晴日正好,是碧空万里,遍地洒落灿灿金芒。
池白凝看着云星,不禁失笑:“都怪你!我怎么也跟着翻起窗来了……”
云星羞赧一笑,对着池白凝说:“姐姐,扶好我的肩膀。”
说话间云星就弯下腰身,挽着池白凝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足尖轻轻一点,跃上树梢。
霜猊也紧随其后从屋中一跃而起。獒犬银白色的长毛和少年飞扬的发丝,皆在空中闪闪发光。
“我们运轻功飞过去,姐姐扶稳啦!”
云星将池白凝带进一个院落中。
“姐姐,这就是我那位知道舒魂酒之事的朋友。”刚一落地,脚跟还没站稳,云星就忙着介绍。池白凝一抬眼,看见的是一位温文尔雅、俊朗的年轻人。
“陆少爷……”那人对着云星刚要开口。
“咳咳。”云星使了一个眼色,暗示他不要拆穿他的身份。
“……少侠,还有这位女侠,二位幸会。”那俊朗青年对着池白凝他们拱手。
池白凝这才定睛看着面前的男子,越看越觉得眉眼熟悉。似乎在晋阳公主的画卷上,见过此人的身影。
“你是……杨五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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