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赴宴前夕
皇帝寝宫中,夜深露重,烛光绰绰影动。
“陛下,臣妾、臣妾有话想说……”
自从替代周茵茵,祁煌对她从来都是冷淡,不明白是她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今日,周卿卿终于鼓足勇气,但仍不免有些紧张。
“说。”祁煌甚至都没有看周卿卿一眼,冷冷地说。
“……臣妾操办一次宫宴,宴请京中的贵女。恳请陛下,陪臣妾一同出席宴会。”
说完,周卿卿忐忑的等待祁煌的回应。
祁煌则专注于手中的奏折,彻底将周卿卿当作空气。
空荡荡的寝宫中一片寂静,只有烛花跳跃的噼啪声,偶然响起。
周卿卿尴尬不已,忍不住想起封后大典当夜……
“陛下,良辰深夜,不如……”周卿卿满脸娇羞,小脸红的煞是动人。
“不错,是时候办事了。”祁煌淡淡地说。
听到祁煌的话,周卿卿心中一喜。今夜过后,她就要成为天底下最尊贵、有权势的女人了!
没等周卿卿从自已的臆想中回过神来,就听见祁煌轻轻拍手,几名太监鱼贯而入,每人手中都端着一只沉甸甸的金丝楠木匣子。
见此,周卿卿又不免一阵惊喜:“这些莫非是陛下送给臣妾的新婚之礼?”
“正是。”祁煌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那些太监一起捧着匣子走上前,尽数倾倒。匣中之物顿时哗啦啦散落在二人婚床上,堆了足有小山高。——竟全是奏折。
未待周卿卿反应过来,祁煌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语气冰冷地说道:“封后大典耗费日久,耽搁了许多政务。限你今夜之内,将这些奏折全部按类别分拣干净,写好摘要,送到御书房来。有一丝差池,你自已提头来见。”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寒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结了起来。
“……陛下?!”周卿卿满是疑惑和震惊,她的眼里闪烁着迷茫和惊愕。她微微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的眉头微皱,显示出内心的不解和困惑。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撼到了极致。
祁煌根本没打算做出解释,也没打算顾及周卿卿此刻的心境,毫不留情的拂袖离开。
只留下周卿卿独自一人,对着床上那堆如小山高的奏折,不知所措……
“那夜我通宵分拣奏折,一刻不敢松懈,才赶在天亮之前弄好,眼睛都熬红了!我明明是来当皇后享福的,又不是来做仆役的……”
那一晚,让周卿卿有太多的委屈和不满。想到这,周卿卿咬着嘴唇,许久之后,又鼓起勇气再度开口。
“大婚那日,陛下忙于政务,未与臣妾同驾巡城,京中百姓已有传言,说帝后夫妻不睦。臣妾冒昧恳请陛下,和臣妾一同出席宴会,以示帝后琴瑟和鸣,安定民心。而且,臣妾还有一样宝贝,想在宴会上献给陛下……”
话音未落,祁煌已经不耐烦的皱起眉。
不知是不是因为哪本奏折的内容惹他大发雷霆,他手中朱笔掷出去,重重摔在周卿卿面前。
“你是觉得朕很闲么?!”
周卿卿慌忙跪下:“臣妾惶恐!”
“还不快滚!”祁煌突然暴喝。
周卿卿趴伏在地上,忍不住发抖,委屈的红了眼眶。心里不免恶狠狠地想:“周茵茵——,你从前都做了什么,到底是怎么讨得这暴君欢心的?!”
……
别院中。
“啊、阿嚏——!奇怪,谁在骂我?”池白凝揉揉揉鼻子。
“是不是回来太晚,路上着凉了?”空青见状关心地问。
池白凝对着空青摇了摇头:“罢了,也没见头疼脑热的,只是鼻子有些痒……对了师父,我有一件事想请教你。师父可知,当今陛下患有头疾一事……?”
第二节 故人之姿
眨眼便到了十天之后,皇后宴会之日。晋阳公主遣车来接池白凝同去。
“早说好今日赴宴,你磨磨蹭蹭什么呢,还要本公主等你不成?”晋阳公主不耐烦地催促。
“公主,稍等,待我戴上师父给我配的香囊就来。”池白凝加快脚步的同时回应着晋阳公主。
“你这香囊气味不错,是作什么用的?”晋阳公主被香囊吸引。
“凝神精心,纾解郁气。宫中人多气杂,这香囊或许派得上用场。公主若是喜欢,我下次专门给公主做一个。”说着已经上了马车,在晋阳公主之下坐下。
池白凝和晋阳公主一路交谈,很快便抵达皇宫。
宴会上,妃嫔贵女谈笑风生,席间珍馐佳肴陈列,美酒醇香。周卿卿凤袍华贵,坐在上首,接受众女恭维。她笑容灿烂,眉眼间皆是掩不住的春风得意。
“周卿卿,这把凤椅,你坐得可真舒服啊。你可知道……你坐的地方,原本是我的位置!”
池白凝正望着周卿卿,心中暗自思忖着什么,这时就听到她突然开口。
“晋阳公主今日应邀前来,本宫心中不胜欢欣。公主与本宫是一家人,日后有空,要时常往来呀。”
周卿卿对待晋阳公主十分客气,池白凝听出她语气中的讨好之意。想来她是在皇帝那里吃了瘪,又打听到晋阳公主与皇帝兄妹和睦,想先和公主交好,曲线救国。不过她预料不到的是,晋阳公主性情耿直肆意,根本不打算理会她的笼络。
“本公主可不像皇后一样,爱凑热闹。走,池白凝,那边有好吃的,咱们尝尝去。”晋阳公主根本不愿与周卿卿多交谈,说着便拉起池白凝就要往别处去。
“公主留步——”
周卿卿正欲挽留晋阳公主,话才出口,目光却忽然落在了晋阳公主身侧的池白凝身上,顿时大惊失色。
“你、你是……?!”
看着那熟悉的身段,周卿卿慌忙掩口,喃喃自语:“不,这不可能,她明明已经……”
“这是本公主的姐妹池白凝,怎么,莫非皇后认识?”晋阳公主有些不屑。
池白凝缓缓转过身去,看见了周卿卿苍白的脸,心中说不出的痛快:“哼!周卿卿,你也有担惊受怕的时候!”
但仍面色平静地对周卿卿福身行礼:“不知皇后殿下唤民女何事?”
“身形、步姿,简直和她一模一样……”周卿卿更加惊慌,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对着池白凝质问:“你是什么人?!”
第三节 陛下驾到
池白凝稳住心神,再次朝着周卿卿盈盈施礼。
“民女池白凝,在上京中开馆行医。今日有幸随晋阳公主来赴宴,开开眼界。皇后莫非见过民女?还是说……看见民女,让您想起了什么人?”
周卿卿惊疑不定,在看清池白凝那张与从前截然不同的脸后,缓缓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晋阳公主的人,本宫看错了。姑娘的身形姿态,都与本宫前几个月失踪的姐姐十分相似。”说着还叹息了一声,假意难过、失落:“本宫还以为,终于能找到走失的姐姐了……”
池白凝心中冷笑:“呵,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周卿卿往那明明什么都没有的脸上擦拭了一下,对着众人说:“唉,今日是与诸位贵女相聚的好日子,不该提这些伤心事的。为了这次宴会,本宫还特地请来了小羽姑娘,为诸位奏乐。”
说话的同时,那位名为小羽的乐师,珠帘遮面,怀抱琵琶,徐徐步入殿中。
周卿卿看向小羽姑娘,接着说道:“小羽姑娘虽初至上京,声名未振,不过将她举荐给本宫的人,却向本宫担保她琴技高超,不亚于京中的琵琶圣手。晋阳公主请席上坐,与本宫同赏这支琵琶名曲。”
小羽姑娘低身施礼:“见过诸位夫人小姐。”
她躬身之时,降色纱衣从肩头滑落,后肩上赫然露出一枚鲜艳夺目的火纹。
“……火纹?!这位小羽姑娘,就是师父要找的人?!”池白凝一惊。
而晋阳公主则勃然色变,将手中的酒杯摔个粉碎。
“姓周的,本公主瞧你态度诚恳,给你这个面子。谁曾想你是诚心要膈应本公主!”
见晋阳公主突然发怒,周卿卿一脸惊慌,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愕和不解,完全没有想到晋阳公主会如此动怒。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本宫绝对没有此意,公主何出此言?”
“京中贵女皆知本公主对杨五郎有意,你特意举办这场宴会,还将五郎想金屋藏娇的女子找来恶心人!池白凝,咱们走!本公主要找皇兄说理去!”
晋阳公主说罢,拽着池白凝的胳膊,起身便往外走。
池白凝却无心顾及周卿卿与晋阳公主的争执,目光紧紧盯在那名乐师身上。“得想办法问清楚她家住何处,怎么联系她……对了,还要赶紧告诉师父我找到她了!”
打定主意,池白凝正要将晋阳公主劝住,想再打听些和小羽姑娘有关的消息。忽然听见皇后宫外一阵喧闹,似乎有人正在往这边过来。
熟悉的沉重威压碾在池白凝心头上,一种莫名的预感,让她浑身一颤。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响亮的通传声响起,池白凝抬起头,果然看见祁煌和祁念之二人,一前一后迈入皇后宫中。宴席间顷刻鸦雀无声,众人慌忙跪拜。
周卿卿则是一脸惊喜的看向祁煌:“陛下!陛下虽然口中说着不在意,到底还是来了……”
祁煌并不理会周卿卿,只是皱眉,回头质问祁念之:“吵吵闹闹,不成体统。祁念之,这就是你打算给朕看的大礼?”
第四节 暴露与否
祁念之带着一如既往的温雅笑容,折扇轻摇。
“皇兄此言差矣,臣弟叫您来的时候,说的是宴会上有您的'宝贝',而不是有您的大礼。”
祁念之说到‘’宝贝‘’二字时,咬字加重,目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朝池白凝这边飘来。狡黠的笑容一闪而过,接着看向祁煌。
“晋阳公主,难道还不算是您的‘’大宝贝‘’吗?”
祁煌的到来,刚好让晋阳公主找到了靠山。
“皇兄,你来的正好!这个女人仗着如今登上了后位,便肆无忌惮,当着众人的面,将我最讨厌的女人奉为座上宾,羞辱于我。”
晋阳公主一边朝祁煌走去,一边拿手指了指周卿卿。
“皇兄当初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狠毒女子,要立她为后?她根本配不上这个位置!”说着还瞪了周卿卿一眼。
周卿卿刚刚泛起喜色的脸,被晋阳公主这一通状告的惨白。
“陛下,这都是误会!臣妾并不知情……”
祁煌脸上露出明显的烦躁之色,眉头微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和不耐烦。他的目光斜向一旁的周卿卿,似乎对她有所不满或厌烦。
“朕与晋阳公主兄妹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即便有这么多夫人贵女在,祁煌显然也是丝毫面子都不给她。
“……”周卿卿一时哑然。
“祁恬,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和一个乐师争高低?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祁煌看向晋阳公主,语气也柔和了一些。
“皇兄,我……”晋阳公主一跺脚,也不再说什么了。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以后这种小事,你自已处置了就行。别闹到朕跟前来。”祁煌的脸色又变得阴沉,他的眼神也变得冷漠起来,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陛下的脾气,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池白凝在心中嘀咕。
眼见祁煌要走,周卿卿立刻出言挽留。
“陛下!臣妾是真的有一件礼物,要送给陛下。”
周卿卿说罢,生怕祁煌不理会她便走了,连忙叫人送来一只云纹酒瓶。
“此酒名为‘’舒魂酒‘’,近来在京中流行。饮之可以消除病痛,使身体松快。臣妾知陛下操劳案牍,龙体偶有不适。所以特献此宝,唯愿为陛下分忧。”
周卿卿刚一说完,未待祁煌作出回应,池白凝就抢先开口。
“等等——这酒,陛下不能喝!”
周卿卿恨恨地看向池白凝:“放肆!区区庶民,怎敢在陛下面前大呼小叫?”
池白凝自知坏了周卿卿的好事。向着陛下行了一个礼,接着说:“恳请陛下听民女一言!这舒魂酒中,含有曼陀罗花,多饮会有害身体。民女担忧陛下龙体,才斗胆冒犯御前。但请陛下千万明鉴!”
池白凝的话音刚落,周卿卿勃然大怒。
“你这是想诬蔑本宫要谋害陛下?!”
晋阳公主看到周卿卿脸色铁青,心里还有一丝痛快。
“皇兄,我可以作证,池白凝说的都是真的,这舒魂酒确实喝不得。更何况,皇兄对饮酒之事,本来就——”
“——够了!”
祁煌一声怒吼,威震如雷霆,吓得众人跪倒一片。皇后宫中再次顷刻鸦雀无声,空气凝重。众贵女皆瑟瑟发抖,等待祁煌发落。
“简直一出闹剧。”祁煌皱了皱眉头。
宴席间又是女子吵嚷,又是脂粉香气,早已闹得祁煌心烦不已,脑中隐隐作痛。他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长呼了一口气。吐息之间,忽然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传来,竟奇迹般地让他的头疼缓解了不少。
“这香味……有些熟悉。”祁煌一怔,小声说。
听见这句话,池白凝心脏紧紧揪起。她低着头,紧紧盯着地面,既害怕他认出她来,又怀着某种说不清的隐秘期待。
良久,池白凝听见簌簌的脚步声,一双龙纹靴停在了她的面前。
第五节 有惊无险
池白凝屏住呼吸,悄悄抬眼。祁煌俊美冷冽的面孔映入她的眼帘中。那张脸曾经数载与她朝夕相处,每一处细节,她都无比熟悉。
池白凝紧张的厉害,皇后宫中又太过寂静,她只能听见自已砰砰的心跳声。
“他难道……认出我了吗?”池白凝既期待又忐忑地想着。
祁煌高大的身体投下的阴影像一座牢笼,将她完全笼罩。他缓缓弯下腰,离池白凝只剩一尺距离。
“陛下……”池白凝不敢抬头。
谁也没料到,祁煌竟朝池白凝伸出手。
“……!”
池白凝一愣,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下一瞬间,她感到腰间一紧。再睁开眼时,池白凝看见祁煌摘下了系在她腰间的香囊。
祁煌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握着池白凝的香囊,负手离去。
“皇兄近日案牍劳形,有些火气,夫人小姐们勿怪。原先想着皇嫂初次设宫宴,多少该请皇兄来露个脸。未曾想竟惊扰了夫人小姐们的雅兴,倒是本王的不是了,再次给诸位赔罪。”
祁念之连忙站出来,他笑如春风,话语温柔,顿时让皇后宫中冻结的气氛活了过来。
众位贵女劫后余生,终于舒了口气,彼此低声交谈。她们纷纷庆幸皇帝今日分明大怒,竟然没有当场发作。又交口称赞七王爷祁念之温和儒雅,不愧是上京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见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已回归到宫宴上,祁念之款款向池白凝走去。
“池白凝姑娘,真是好本事。”祁念之玩味的看向她。
“王爷此话怎讲?”池白凝淡淡的问道。
“皇兄一贯最讨厌女子吵闹,可是几回见到姑娘,都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姑娘莫非是什么仙子下凡,吹口仙气,便能叫天下男子为你神魂颠倒?如此说来,本王对你‘’一见钟情‘’,栽得真不冤枉。”
祁念之说话,慢声细语,当真是款款深情。
池白凝心中暗自摇头,无奈祁念之又在调侃她了。“还好,我提前让师父配了气味可以缓解头疾的香囊。原本只是以防万一,没有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池白凝自顾想着,气鼓鼓的晋阳公主便拽着池白凝的胳膊,也要往外走。
“真是气死本公主了!一个两个坏女人,就知道膈应本公主。皇兄也不帮我……池白凝,咱们走!”
见晋阳公主要走,周卿卿赶忙开口。
“公主等等,听本宫解释……”
晋阳公主对周卿卿连个眼神都欠奉,丝毫不给她留脸面,带着池白凝离开了宴会。
池白凝随气呼呼的晋阳公主回到公主府,劝了半天,才将她哄好。
一天波澜壮阔、几经跌宕,池白凝回到杏林别院时,已是疲惫不堪。
空青见池白凝回来,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
“今日随公主去赴宴,可有遇到麻烦?”
“确实遇到不少麻烦……好在没什么大碍。师父,我在皇后的宴席上,见到我们一直在找的火纹女子了!”
空青听见池白凝说的话,目光骤然一凝。
“当真?!她现在如何?”
“她……”
池白凝忽然一怔。空青一问,她才猛得想起,宴席上被祁煌的威严吓得脑袋空空,竟把最重要的事抛之脑后了。
“糟糕,我忘记问应该去哪里找到那位小羽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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