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芍居，内室里。
“……二娘子这样下手暗害姐姐，”着一袭胭脂红色软烟罗裙的美艳娘子用涂着凤仙花汁字的指尖捧上一只白瓷小碗，内里是她亲手做的芍药酥酪，雪白的酪子上搁着好些糖渍腌制的芍药花瓣，奉给倚靠在窗前坐着的戚老爷，“真是小小年纪，却不知怎么被养得这样刻薄起来……”
戚老爷就着美人的手吃了一点，入口香甜纯糯，却解不开他心头的愁绪。他就叹息一声。
“是啊，我知道玉儿心浮气躁，下手又狠毒……只是我若是惩罚太重，岂不是会伤了父女情面？”
“老爷也该为大娘子考虑一二，”美人便温声软语道，“大娘子说是姐姐，也不过只是比二娘子略长一岁罢了……也还是个小女儿家呢。”
“老爷只顾着太太跟二娘子，就不怕大娘子也受委屈？”她循循善诱道，“大娘子可是您要嫁给王府世子的……日后造化大着呢。”
如今若为这一点小事，让她跟娘家离心离德……那可得不偿失。
戚老爷自然还指望着这几个女儿结亲之后都多帮衬着娘家呢。
这一句话，便算是戳在了他的心坎上，沉吟一会儿，微微点头。
“你说得也有道理……如此内宅之事，千头万绪，看似小事，处置不当便会使得人心中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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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呢。”姜姨娘便搁下碗盏，轻手轻脚地替老爷揉按起肩头来，柔声慢语，“老爷偏袒正院太太，那若是之后……二娘子跟三娘子、四娘子也都起了矛盾，下手暗害。老爷再接着袒护于她，恐怕几个娘子心里又怎么会好过呢？”
这话也是，他总不至于为了偏心一个戚嘉玉，闹得几个庶女也都心生不满，跟自已疏远。
“的确……”戚老爷稍稍眯起双眸，指尖盘着一串佛珠，抿唇不语。
姜姨娘便知道他是将自已的话听进去了，让丫鬟搀扶自已去外间卸妆，再走进西暖阁内时，恰好瞥见刘妈妈恭敬地侍立于榻前的身影。
“是，老奴这就去传话。”刘晨家的就答应一声，转过身离去。
姜姨娘跟对方擦肩而过，却十分识趣地什么也没问，坐到老爷身边去，脸上满是娇柔的笑意。
“老爷今日也劳神，歇息吧。”
戚老爷最喜欢的就是她这份识趣，无论是不是装出来的，在他面前分寸拿捏得都极好，乖顺又聪慧，是个难得的可人儿。
不像汤姨娘，原先也是如此体贴入微，后来有了自已的女儿，便总是带有很强目的性地跟自已说话，不似从前的温柔小意。
“还是你细心周全……”他就感叹道，吹熄了烛灯，二人入睡。
次日一早，戚老爷处罚戚嘉玉的消息便传遍了整座府邸上下。
这回看得出来老爷是动了真气，罚二娘子跪了一整夜的祠堂，听说她鬼哭狼嚎的，还惊醒了老太太，听闻她被罚的缘故，老太太是吃斋念佛的人，也不免感叹一声“阴毒”。
老爷又派人从女训堂请来两名教养嬷嬷，严苛无比，下令戚嘉玉禁足四个月，吩咐嬷嬷们寸步不离地跟着。
这也就罢了，横竖那些嬷嬷也不敢轻易对主家娘子动粗。
只是戚老爷却还下令，太太事忙繁杂，有时候难免照管不过来。吩咐汤姨娘跟她一块处理府中事务。
这便算是触及了太太的利益，柏氏怎么肯善罢甘休？
更何况若是没什么主意的宁姨娘也就罢了，偏偏是汤姨娘，她斗了小半辈子的仇人。
太太自然是不依，特地起了个大早去玉芍居守着，要见老爷。
可她等了小半日，却是姜姨娘出来迎接，笑意盈盈地开了口：“老爷已经上朝去了……还请太太回去歇着吧。老爷说了，他不会听您的。”
一番话将太太气得倒仰，一时间险些就要背过气去，被丫鬟们七手八脚地搀扶回了正院，听说灌了小半碗参汤才算缓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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