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各个阵眼处都挖出了东西。
除了郑国华所在的乾位挖出的木雕外,坤位挖出的是黄布包着的一捧黄土,那黄土松散干燥,毫无生气。
巽位包着的是一只已然腐烂不堪的兔子,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皮毛脱落,露出腐败的骨肉。
震位是一只惨白的羊头骨,空洞的眼窝仿佛在诉说着死亡的哀怨。
坎位是一堆杂乱的鱼骨,在阳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离位是一块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硫磺,颜色焦黄。
艮位是块粗糙的山石,棱角分明。
兑位是几节水草,早已枯黄干瘪。
这……这不是阴阳八卦灵葬阵,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八卦阵!如此说来,真正的灵葬阵在哪?那些失踪的孩子们又在哪?三爷眉头紧锁,满心的疑惑如同一团乱麻,找不到头绪。
郑国华看着愣神的齐三爷,全然不懂规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三爷?您这是怎么了?”
齐三爷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神色严峻地说:“不对,这不是阴阳八卦灵葬阵!这些阵眼都是寻常物件,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八卦阵!”
“那真的在哪?”郑国华急切地追问。
“我他妈哪知道!”一直冷静的三爷忍不住骂道。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恼怒与焦躁,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三爷这不是在骂郑国华,他是在和自已置气,埋怨自已怎么到了现在才发现寻错了地方,以至于耽误了如此多的时间,还让真相依旧隐匿在重重迷雾之中。
正在说话之际,天色陡然突变,狂风呼啸而起,吹得众人衣衫猎猎作响。
站在山上,视线极为开阔,只见村子上方阴云密布,犹如一块巨大的墨色绸缎沉沉地压下来,而其他地方的天空则依旧晴空万里,这强烈的对比显得格外诡异。
天有异象,必有异况。
村子里肯定出事了。
齐三爷带着众人前脚刚离开村庄上山,后脚张贵言就悄悄从床上忍着疼痛爬了起来。
张贵言心知肚明,当今这个世道上,精通阴阳之术者寥寥无几,以齐三爷的精明,早晚会怀疑到自已的头上。所以在很早以前,他便精心布下了这个局。
他在伏龙山布下阔阳阵,又设下幽魂送葬阵,其目的便是让齐三爷深信,那阴阳八卦灵葬阵就在山中。他要借此巧妙地误导三爷的方向,为自已真正不可告人的目的争取足够的时间。
张贵言从周边的村庄中总共抓来了八名儿童,这些孩子四男四女,且都是阴年阴月阳日阳时出生,他们悲惨地成为了他布阵的阵眼。
被抓的每个孩子都是先被死死按住,接着从头顶残忍地划开一道十字口,然后用水银无情地灌入。
水银比血重得多,从头顶灌入后,会顺着血管迅速流动,将原本的血液硬生生挤出。那过程极其痛苦,可怜的孩子们凄厉地哭嚎着,却无法挣脱魔掌,直到最后,孩子每一条血管里流淌的都是冰冷的水银为止。
每个孩子都被这惨无人道的手段活生生地毒侵骨髓而死,他们的怨气深重,仿佛凝结成了实质。
69書吧
在水银和怨气的双重作用下,这些孩童的尸体皮肤干瘪不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色,犹如一根根风干的肉条,让人毛骨悚然。
为了防止这些可怜的孩子阴煞之气外泄,从而被齐三爷察觉,张贵言特意用坟头的压坟纸,也就是上坟之时压在坟头的那一把纸钱糊成纸箱,再精心画上阻阴符,做成一具具纸棺。而后,他将这些纸棺偷偷藏在了三爷家的地窖之中,妄图瞒天过海。
那身怀六甲的孕妇实际上也是张贵言掳来的。那天,齐三爷让他上镇里采买,在路上他偶遇了三个逃荒而来的外乡人。张贵言心生歹意,遂布下鬼打墙与迷心咒,让这三人在恍惚中误以为遇见了山贼草寇。一时间,恐惧和迷惑占据了他们的心智,夫妻二人竟相互举刀残杀至死,场面惨不忍睹。而那孕妇,则被张贵言当作他邪恶计划的最后一部分,无情地带回了三爷家。
张贵言之所以如此费尽心机,丧心病狂,是因为他要利用这些童男童女和那六甲之妇摆下一道损阴丧德的大阵——八面鬼童附灵阵!
八面鬼童附灵阵以鬼童的阴煞之气为引,通过八卦阵法作为基础,妄图强行打开阴阳两界的大门,致使地府极阴之气逆流入人间,让亡者之灵不过奈何桥,不饮孟婆汤,避开六道轮回,直接抵达阳间。此等恶行,天理难容!
此阵有违天道,有反伦常,所以即便施法者法力再强,也难免会遭到反噬。七到十年之间,若无因缘造化,必遭天雷击顶、烈火焚身之刑!
张贵言见齐三爷等人离去了,便如鬼魅一般偷偷下到地窖中。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阴森恐怖,动作小心翼翼。依次取出了那九口纸棺,然后费力地搬出鬼童,按照九宫八卦的方位分别摆在八个阵眼上。此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
大阵中央放置着半扇门板,那位身怀六甲的孕妇安详地睡在上面,对即将降临的厄运毫无所知。门板旁的地面上,北方依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摆着七盏长明灯,那微弱的橘红色火焰如豆般大小,隐隐跳动,仿佛在艰难地抵御着周遭的黑暗。南边则按南斗六星的布局摆放着六盏长明灯,灯光闪烁不定。东西两边各呈一字长蛇状插着一排清香,袅袅青烟升腾而起,使得整个场景愈发显得神秘而诡异。长明灯橘红色的豆大的火焰隐隐跳动,照亮了阵眼处鬼童那干瘪扭曲的面庞,越发显得阴森恐怖。
张贵言此时面色阴沉,一手持三清铃,轻轻晃动,铃声清脆却透着股诡异。另一手持槐木剑,剑尖直指苍穹。口中念念有词,语速极快,声音低沉含糊,仿佛在与黑暗中的邪恶力量交流。
那八名鬼童在密咒地驱使下,缓缓将头转向门板上躺着的女人,他们空洞的眼神中似乎闪烁着某种邪恶的渴望。
猛然间!天空阴云疯狂翻滚,狂风骤起,呼啸着席卷而来。无数紫色的闪电自半空凌厉劈下,仿佛要将这世间的邪恶一举粉碎。张贵言神色狰狞,毫不犹豫地咬破中指,由剑柄至剑尖迅速画下一道血痕,那血痕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醒目。而后他高举槐木剑,悍然迎向天雷,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愈发急促而尖锐。
一道紫电不偏不倚,直直地劈在槐木剑的剑尖上。张贵言手臂一抖,顺势指向阵中的女人,那紫电竟也跟着向女人狠狠砸去。女人全身瞬间被耀眼的电光包裹,她痛苦地哀嚎一声,声音凄厉无比,随后便昏厥过去。
张贵言此刻双目圆睁,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混着血水不断淌下。他脚下步伐急速变换,按照一种奇异的节奏移动,手中的三清铃疯狂摇动,铃声急促杂乱。
每一次摇动,都伴随着他口中愈发疯狂的咒语。那八名鬼童在这紧张的氛围中,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头颅转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张贵言再次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血雾在风中散开,化作丝丝红线融入周围的符咒之中。符咒上的光芒骤然一亮,整个阵法的气息变得更加邪恶和狂暴。
张贵言神色癫狂,迅速掏出几道用白纸牛血写就的灵符,朝着女人狠狠丢去。灵符在落地的瞬间便化成道道黑烟,那黑烟初始尚淡,却越来越浓郁,如同一张无底的巨口,缓缓地、无情地将女人吞噬。
八位鬼童嘴角下压,面容扭曲,仿佛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他们慢慢飞升起来,在原地不断地旋转,初始速度尚缓,而后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直至都变成一道黑色的虚影。就在这极速旋转之际,又猛的停了下来,齐齐睁开了双眼!双眼处流出的黑气被女人身边的黑雾吸引着流动,一圈圈绕着黑雾打转。那黑雾中此时传出鬼哭狼嚎之声,尖锐刺耳,似有千万冤魂在其中挣扎咆哮,欲从中挣脱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还差最后一步了。
张贵言由怀中掏出一缕长发,他小心地将其捆在一张剪出的纸人身上,他用槐木剑刺穿纸人,口中称:
勤加真气,闭目冥心,存神达府,深达海底,有如炉中烧火,炎炎之热,摄于气穴,复归元海,其热如火,三昧真火来!
念毕,纸人无火自燃。
张贵言将燃烧后的灰烬放到碗中,以无根水化解。
他举着碗,一步步走进黑雾中。
“三爷,村里怎么了,怎么别的地方没事就咱们这电闪雷鸣的。”郑国华问道。
齐三爷举目眺望,见那翻滚的阴云正在自家的正上方,犹如一块巨大的墨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心头一紧,暗道一声不好,莫非张贵言偷偷在自已家里布下了那阴阳八卦灵葬阵!肯定是了!村内的风水条件得天独厚,本就是布阵的首选之地,可是张贵言究竟是怎么隐藏的大阵,以至于让自已毫无察觉?
齐三爷眉头紧锁,满心的疑惑如同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齐三爷招呼众人道:“快下山,张贵言定是幕后的黑手,咱们都被骗了!”
说着,三爷第一个朝山下冲去。三爷虽说几十岁的人了,但平时心法体术一个没落下,此时心里着急,步伐飞快,身后的小伙子们根本追不上他。
齐三爷如风一般奔至门前,抬脚猛力一踹,院门瞬间被踹开。果然不出所料,大阵已成!那阴森恐怖的场景让三爷心头一震。
齐三爷大叫一声:“贵言!”
张贵言端着符水,回头看了看齐三爷,他的眼神冷漠而决绝,没有说话,义无反顾地走进了黑雾中,瞬间被黑暗吞噬。
三爷眉头紧皱,迅速掏出罗盘,双目紧盯着盘面,寻风望气,想要找出生门所在。但见阴阳之气剧烈对流碰撞,鬼煞邪魅之气源源不断地由其中涌出,那股强大而邪恶的力量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
三爷心中大惊,此时总算明白了,他自已又错了,原来张贵言布置的并不是什么阴阳八卦灵葬阵,而是那极其邪恶阴毒的八面鬼童附灵阵,他这是妄图由阴间招魂复生!
郑国华等人一路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跑下山来,个个气喘吁吁,呼哧带喘。好不容易来到齐三爷家门外,那敞开的大门里,院子中赫然呈现着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的诡异阵法。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若木鸡,双腿像被钉住一般呆立在门外,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惊愕,完全忘记了方才一路奔波带来的身体极度疲惫。
齐三爷正全神贯注地思索着眼前这复杂诡谲的阵法,心无旁骛,大脑飞速运转。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动静,打破了他的沉思。
他猛地扭头看去,只见郑国华等人正站在那里,一张张脸庞上写满了惊慌失措,毫无血色,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恐惧。
三爷见状,神色一紧,毫不犹豫地急忙冲郑国华扔去墨斗,同时大声喊道:“国华,快让人上房,拉墨线遮住院子!”声音急切而有力。
要知道,一字压百邪,一墨蔽百阴,这混合了雄鸡血的墨斗线又称捆仙锁,其蕴含着强大的正阳之力。它就如同一条坚不可摧的绳索,能够紧紧捆住幽魂鬼怪,让它们无处遁形,无法逃脱。哪怕是再凶恶残暴的邪祟,在这墨斗线面前,也难以挣脱束缚,肆意妄为。
齐三爷自已毫不犹豫地咬破中指,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他顾不上疼痛,以指代笔,在东西南北四面墙壁上迅速画下灵符。那一道道血痕在墙壁上蜿蜒曲折,仿佛蕴含着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这便叫做天罗地网,画地为牢。哪怕阵内的亡灵有通天彻地之能,一旦跑出来,也休想逃出这小小的院子。齐三爷面色凝重,眼神坚定,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却丝毫没有影响他完成这至关重要的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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