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向红十分热情,刚一见面就拉住卫建中的手嘘寒问暖。当获悉卫建中欲用村西的公房开设纸活店时,他毫不犹豫,当即应下。
闲扯了诸多无关紧要的话后,郑向红才慢慢切入正题。
“卫建中同志,听闻您是已故齐三爷的关门弟子,本事非凡,能力出众!”
“没什么,我比起师傅来差得远着呢。”
“年轻人谦逊持重甚是必要!未曾想卫同志不仅本领高强,品格亦是高尚!”
“郑村长,您有话直说便是,我在咱们这村里长大,若有能帮上忙的,我必全力相助!”
我这般一说,郑向红反倒显得有些难为情,他吞吞吐吐地说:“这个……”他环顾四周,见无人在旁,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说道:“卫同志,按理而言我身为干部不该讲这些,然而,我也是为了能更好地服务群众,为群众化解难题,这才想着请您这位风水科学专家帮忙剖析剖析,咱们一同探讨探讨,钻研钻研。”
“您请讲!”
“卫同志,前几年不知缘何,咱们村陈洛川仿若中邪一般,每晚胡言乱语,满口尽是之乎者也这类四旧时期的鬼话,待到白昼他又全然不记得。”
“哦?竟有此等事?他莫非是装的?”卫建中问道。
“绝非如此,定然不是,那个陈洛川大字不识一个,他怎可能说出那样的话,况且谁能一夜接一夜不睡觉,他图啥?”郑向红急切地说道。
卫建中瞧着郑向红的模样问道:“那您又图什么?为何这般关心他的事?”
郑向红蓦地红了脸,难为情地说:“这个……我身为村长,好歹也算一名干部,关心关怀村内的人民群众自是理所应当。”
卫建中饶有兴味地盯着他,静候着下文。
郑向红的脸涨的更红了,他手摸着鼻子尖说:“而且……而且我跟他闺女正……好着呢。”
卫建中这下算明白了,原来是未来女婿献殷勤。
“郑村长,我觉得您或许是误会了,我当年跟齐三爷所学的是操办白事的规矩以及扎纸活的手艺,您提及的那些封建迷信之事我们是绝不参与的。”卫建中说道。
郑向红突然拉起卫建中的手,话语诚挚地说:“建中兄弟,咱们敞亮人不说含糊话,齐三爷当年的能耐我爷爷和父亲多多少少都跟我讲过一些。您知晓,那时他们也是无可奈何,在当时的时代大背景下做了些错事,他们也都受到了惩处。您放心,如今不同往昔,不会再有人追究了,您权当积德行善,帮帮他吧。”说着说着,郑向红竟然还淌下了泪水。
卫建中也是在南方闯荡过的人物,看人极准。他见郑向红这般模样,晓得他并非有意给自已设套,于是便应允先去陈家瞧瞧,不管怎样,自已定会尽力而为。
陈洛川家在村南,往昔那是一座龙王庙,据老人所言,极为灵验。在最为混乱的那段时期,破除封建迷信、打倒牛鬼蛇神的战士们将其拆除,他们用实际行动证明,没有龙王庙照样会有风雨。
陈洛川与爹妈分家后,原本村里在村口给他批了一块用于盖房的地,然而他不肯,执意要在龙王庙的遗址上建房,以此实际行动表明自已与牛鬼蛇神斗争的决心。正因这件事,陈洛川还获得了表彰。
在陈洛川家门口,卫建中停下了脚步。
只见这个院子坐北朝南,院墙歪斜,整个院落呈三角形。
三角形的地块是不适宜建房的。古人常言天圆地方,居住的院落也应以方正为妥。此类三角形的地块棱角众多,尖角外凸,触犯三角煞,对外有损他人,对内伤及自身,倘若长期居住,对身体和精神皆有损害。
69書吧
卫建中寻思,莫非是由于这三角煞的影响才致使陈洛川精神失常?
陈洛川屋内充斥着一股腐烂的臭味,卫建中等人刚进屋,陈洛川便迎了出来,其言谈举止全然是一个本分的农民,毫无任何异样之处。
卫建中满是疑惑地望着郑向红。
郑向红毫不隐晦地当着陈洛川面说:“现在还没到时候,等太阳落山了,他才发病。”
将近天黑时分,四周的天色如浓墨般逐渐浸染开来,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黑纱所笼罩。陈家人搬来一把带靠背的木椅子置于屋子中央。地上插着四根铁条,家人手脚麻利地把椅子腿和铁条绑在一起,而后让陈洛川坐在上面,用麻绳将他捆缚在椅子上。
看他们熟练的操作手法,定然不是近期才如此行事的。
此时,屋内的光线愈发昏暗,阴冷的风从破损的窗缝中悄然钻进来,带着一丝诡异的寒意。角落里堆积的杂物在黯淡的光影中投射出扭曲的阴影,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恐惧。
卫建中不禁心生疑惑,按理说三角煞的确会影响人的精神,长期居住于此会出问题,然而,不应只是夜晚发作而白天正常。
伴随着天地间最后一抹太阳余晖的消逝,周遭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陈洛川的身体开始如不受控制般剧烈地抽动起来,他面部肌肉极度扭曲,双眼圆睁,眼白中布满了如蛛网般的血丝,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恐惧和痛苦,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景象。
他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声音中带着绝望的颤抖。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如蜿蜒的蚯蚓,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衫。
他的四肢疯狂地挣扎着,双手紧紧握拳,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双脚不停地蹬踹,仿佛想要挣脱那无形的束缚,可越是挣扎,那麻绳嵌入皮肉就越深,勒出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皮肉都几近绽裂。
“建中你看,就是这个,每天一到晚上就这样!”
卫建中上前,翻开陈洛川的眼皮,只见他的瞳孔逐渐涣散,呈现出濒死之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活生生的人断不可能出现瞳孔涣散的状况,除非此刻,他已然不是陈洛川了,难道是被什么邪祟之物上了身?
正如此想着,陈洛川突然开口说道:“一念错,便觉百行皆非,防之当如渡海浮囊,勿容一针之罅漏;万善全,始得一生无愧,修之当如凌云宝树,须假众木以撑持。”
“你是何人!”卫建中厉声问道!
“忙处事为,常向闲中先检点,过举自稀。动时念想,预从静里密操持,非心自息。”陈洛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自顾自地说。
“建中,你看他这是怎么了?”
卫建中解释道:“依我之见,他确是被上了身。附身分为亡魂俯身、修精的动物俯身以及天地间灵物俯身这三种。我瞧他当下这般模样,八成是被鬼上了身,而且还是只识文断字的古灵,一只有些年头的古代鬼。”
“啊?怎会如此?他怎还招惹上古人了!”郑向红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不好说,多数情况下,那些盗墓的人容易惹上古灵,这陈洛川是不是挖到了什么?”
“不可能,他就是一农民,再说咱们十里八乡的也没听说过哪有古墓,伏龙山后边倒是有几座明朝的墓,不过早就被保护起来了,想挖也挖不着。”郑向红斩钉截铁地说。
“卫大哥,我爹前几年盖房的时候,在地里挖出过一对石狮子,当时觉得好看就给留了下来,不知道跟我爹的病有没有关系。”陈洛川的女儿陈素琴却生生地说。
“那对狮子在哪,拿给我看看。”
陈素琴转身进到陈洛川卧房内,不一会儿取出一个小木盒。
缓缓打开那陈旧的木盒,只见里边安然放置着一对小巧玲珑的石狮子。
这对小狮子应该是运用最为普通常见的花岗岩雕刻而成的,整体造型虽说古朴,然而却明显略显粗糙。
那石狮的面部表情呆板木讷,模样似人却又不似人,头上竟然还长着如同鹿一般分叉且尖利的角,角上隐隐有着岁月侵蚀的痕迹。身上覆盖着的麟片排列紧密,犹如一片片精心镶嵌上去的甲胄,细看之下,那麟片的纹理恰似龙的鳞甲,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又威严的气息。
这哪里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石狮子啊,明明白白就是一对用于镇守陵墓的镇墓兽!
《周礼》中有记载称,曾经存在一种怪物名曰魍象,其尤为喜爱吞食死人的肝脑。与此同时,还有一种神兽称作方相氏,具备驱逐魍象的能力,因而有亡者的家庭常常以巨石雕刻方相氏,并将其立于墓侧,以此防范怪物的侵扰。
这镇墓兽正是从方相氏的传说逐步演化而来,乃是为墓主人看守墓穴所使用的神兽。伴随时代的不断推移,到了元代之时,降头之术极为兴盛,为了避免盗墓之事发生,有人在镇墓兽中封印恶鬼,并施加降术。众多的盗墓者要么死于非命,要么精神失常,这皆是因这神秘莫测的镇墓兽所引发。
卫建中将这对镇墓兽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而后取来一碗清澈的清水,用针轻轻刺破陈洛川的中指,将渗出的血液缓缓滴入水中。接着,他又拿来四支木筷,稳稳地插在碗里,神奇的是,那木筷竟宛如被焊接在了碗底一般,笔直地竖立着,纹丝不动。
卫建中吩咐陈素琴取来平日里所用的菜刀,自已则口中念念有词。一阵神秘的咒语过后,卫建中猛地挥起菜刀向那四支筷子砍去,只听“咔嚓”几声,将那筷子拦腰斩断。
随着筷子落地,陈洛川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而那对镇墓兽则被卫建中用黄符贴住了面门,随后被他带回了纸活店。
郑向红此次由于请来了卫建中,在陈家可谓是赚足了颜面。他内心欢畅无比,将卫建中视作天师一般尊崇,不但免去了他租借公房的全部租金,还为他筹备了一场规模宏大的开业典礼。
纸扎店举办开业典礼,恐怕在全国也就独卫建中这一家。
开业的次日,店里冷冷清清,卫建中独自一人躺在店内的摇椅上,悠然地喝着茶,品尝着点心。这并非是他不思进取,对买卖不上心,纸扎店向来如此,只能坐等生意主动找上门,从来没有主动去联络业务、上门谈生意的先例。
安静的一天转瞬即逝,夕阳如血,渐渐西沉。卫建中收拾好店内的物件,正准备上门板打烊回家。就在这时,郑向红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
“卫兄弟!大事不好啦!老陈又犯病了!”郑向红气喘吁吁,声音里满是惊恐和焦急。
“怎么回事?”卫建中眉头紧皱,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兄弟,老陈又让鬼上身了,跟之前的情形如出一辙,你赶紧去瞧瞧吧!”郑向红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拽住卫建中的衣袖,眼神中满是急切的期盼。
卫建中匆匆跟着郑向红赶到陈洛川家,一进门,就瞧见陈洛川又如之前那般被牢牢捆绑在木椅上,嘴里念叨着晦涩难懂的文言。
卫建中快步上前翻动他的眼皮,果不其然,他的双瞳再度涣散开来,与此同时,其身上散发着一股股浓烈的、犹如尸体腐烂般的恶臭。
卫建中正满心诧异之时,陈洛川猛地张开嘴,恶狠狠地朝卫建中扒着他眼皮的手咬去!好在卫建中反应敏捷,迅速抽回手,这才侥幸躲过一劫。
旁人都被吓得面无血色,手忙脚乱地找来布条紧紧勒住陈洛川的嘴。
“卫兄弟,这到底是咋回事?他咋还学会咬人了?”郑向红声音颤抖,满脸的惊慌失措。
如今看来,陈洛川中邪并非与镇墓兽有关,那究竟会是何种缘由呢?卫建中沉默不语,他从裤兜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罗盘,在陈洛川家的里里外外仔细地探查起来。
卫建中兜兜转转了几圈之后,惊觉陈洛川家仿若一个硕大的漏斗,来自四面八方的阴气全都朝着此处涌流、汇聚。倘若把阴气视作水流,那么陈洛川家就恰似一个广袤的死水湖泊,牵引着水流滚滚注入并不断积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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