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秦浑身抽搐不止，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瘆人地盯着沈行夷，“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蠢货。”沈行夷轻蔑道，“不这样做，你如何能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做事，还成了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王秦似是被他这话刺激到了，抽搐得愈发厉害，声音嘶哑犹如厉鬼一般，“九渊……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沈行夷这才站起身，看向一旁的虞晚照。
“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终于可以逃离这个地方，虞晚照却没有半点轻松之意。
她看着躺在地上抽搐的王秦，只觉得无比疲惫。他如今这副模样，虽然还活着，却比死了还痛苦。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王秦也毫无疑问是一个罪该万死之人，可是真正要她杀人，举起剑时，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这是一条人命啊。
虞晚照举着藏星剑，双手颤抖，紧咬牙关，不知不觉流了满脸的泪。
“还是我来吧。”沈行夷神色淡然，似乎早就看出她做不到一般，“你退后……”
他话音未落，眼中忽然出现惊诧之色。
虞晚照将藏星剑重重插入王秦胸膛之中，血液飞溅，王秦爆发出一声刺耳尖锐的叫喊，双手拼命地想要挣扎，却无计可施。
他在痛苦与绝望中死去，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温热的血液喷洒到脸上，虞晚照下意识闭上眼，感觉眼皮有温热的水液化过。
过了不知多久，她睁开眼睛，王秦已然闭了气，他面色狰狞，死状凄惨。
哐当一声。
她双手颤抖地几乎握不住剑，藏星剑掉落在地，又立刻自已飞回了剑鞘之中。
地底忽然开始剧烈的震动。
“阵法破了，这里要塌了。”付嘉羽趴在边缘朝着他们大声吼道，“快跑。”
虞晚照还沉浸在自已居然杀了人的惊愕之中回不过神。沈行夷看了她一眼，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带着她飞到半空之中。
“快，朝着山洞外跑。”付嘉羽指着放刚才他们的来路吼道。
地面震动得越来越厉害，一切都在摇摇欲坠，这里随时会倒塌。
没有了阵法的阻挡，回去的路异常顺利，沈行夷抓着虞晚照穿行在山洞之中，三人终于在山洞坍塌的最后一秒跑了出去。
一声轰然巨响，付嘉羽回过头，心有余悸地长舒了一口气。
外头已经是月上中天，付嘉羽如今精疲力尽，虞晚照更是神思恍惚，想要立刻回凭虚是不可能了，只能先在外头休息一晚，明日再想办法回凭虚。
“我先给师父传个信，我们消失了这么久，他们一定急坏了。”
付嘉羽从空间袋中掏出一枚纸鹤，伸手捏了个诀，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他一五一十详细说了，又报了平安，伸手将纸鹤送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不堪重负地寻了棵树背靠着坐下。
沈行夷在周围洒了些驱虫的药粉，回来的时候，付嘉羽靠着树睡得正香，一旁的虞晚照双目涣散，如同丢了魂一般。
他没说话，也找了棵大树随意靠坐，闭目养神。
“师兄，我杀人了。”
轻得像一句呓语，可是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仍旧闭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又如何？”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虞晚照蜷起双膝，“你或许不相信，我从小到大，不要说杀人，连死人都没见过。”
妖连死人都没见过？
沈行夷狐疑地睁开眼看向她。
虞晚照恍然不觉，并没有停下的打算，又或者她只是想找一个人倾诉，无论这个人是谁，也不在乎他到底有没有在听。
“我从前没想过，自已会见到那么多死人，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亲手杀人。”她说到这里，声音带上了两分哽咽。
沈行夷顿了顿，难得迟疑了一下，才慢慢说道：“你会习惯的。”
“我不想习惯这种事。”虞晚照忽然转头看向他，“师兄，你知道吗，对生死缺乏敬畏之心，是一件可怕的事。”
沈行夷看上去并不以为意，只淡淡反问，“是吗？”
“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的人，最后只会把人当作蝼蚁。”
虞晚照看着沈行夷，他大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一截白皙的下巴与微微勾起的唇角，充满了不屑之意。
“难道不是吗？”
她浑身一震，冰冷的战栗一点点从她心底蔓延开。
过了许久，她才艰难地问道：“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第一次杀人？
沈行夷低头看向自已的双手。
时间过的太久，他几乎都要有些忘记了。
忘记了那人的血液是如何喷洒到自已脸上，将他的双目染得一片猩红。
他没有半分恐惧，只有无穷无尽的愤怒。不够，只是这样还不够，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他恨不得将那人浑身上下的皮都一块块割下来。
哪怕如此，也不能解他心中的恨。
“我忘记了。”他闭上眼睛。
虞晚照分不清他这句话的真假。
也许对于沈行夷来说，第一个杀的人是谁，并不重要。
69書吧
她转过头，将头埋到曲起的双腿上。
这个夜晚是虞晚照一生中最长的一个夜晚，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能看到坑底那上百具尸体，还有王秦死时的扭曲之状。
她彻夜难眠。
而不远处的沈行夷，亦是如此。
第二天，睡了饱饱一觉的付嘉羽醒时，看到虞晚照满脸疲倦的样子，不由发出灵魂一问——
“你晚上做贼去了？”
经过一晚上的心理斗争，初次杀人的恐慌已经散去不少。
虞晚照勉强一笑，“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在哪儿都睡得香。”
他们刚刚死里逃生，又不知道敌人会不会躲在背后随时给他们致命一击，也难为杜嘉羽竟然能睡得那么香。
付嘉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是有大师兄在吗，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格外安心。”
虞晚照欲言又止。
“我们该走了。”沈行夷打断他们的对话，“已经耽搁了一晚，今日必须赶回凭虚派。”
付嘉羽这才正色，三人草草收拾了一番，唤出灵剑御剑飞行。
好在他们被传送到的地方距离凭虚派只有几百里，御剑半日，终于赶了回去。
虞晚照他们三人失踪的消息被封锁住了，除了掌门与几位长老，只有少数知情人知道。
三人刚到山脚下，沈行夷便收到了来自虚清的传信纸鹤。
“你们三人速来藏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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