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西维尔又被送回了他那间还不如监狱的残破房间中。更令人心痛的是,他花费了几个小时,辛辛苦苦收拾出的勉强还能住人的屋子,很快被拆了个干净,重新变回一开始的破旧模样。
奥博特急得在西维尔身边团团转,他甚至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为什么他的卡丽妲姑姑会如此震怒,更不清楚那几个莫名其妙钻出来的人为什么可以召唤出巨大的火焰,甚至可以操纵那些或火焰。
不过有一样东西他倒是看明白了,当他触碰到兜住西维尔的大网的时候,分布在网上的细碎线头也同样迎向他的灵魂。
本来不应该有任何触觉的灵魂瞬间被疼痛侵蚀,他能听见从那柔软的网中渗透出的尖叫。
那些凄凉的叫声,像极了曾经在地狱中声嘶力竭的他自己。
在那些丝网中,也有和他一样失去肉体的灵魂。
奥博特慌忙地松开手指,他有预感,如果再继续碰下去,他也会被困在丝网中,成为那些痛苦灵魂的一员。
西维尔慢悠悠地转醒,送他回来的女人们早已离去。
奥博特坐在他的床头,见他转醒,可算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很能打呢。把那个柏诺贝形容得什么都不是,结果轻轻松松被那些人打晕。”
西维尔揉了揉自己挨了一棍的后脑勺,确认上面没有被砸到变形:“西维尔·希尔伯特很能打,但是奥博特·基尔霍夫绝对不行。我还需要你的身份求证点东西,现在暴露,只会增加麻烦。”
“求证?在这里?”奥博特环视着昏暗潮湿的房间,“这里不就是一个教堂一样,对神明过分虔诚的学校么?有什么值得求证的东西?”
“你知道创世神定下的七层塔么?”
“不知道。”
“你知道七十二席神位么?”
“不知道。”
“你知道神明们渴求的创世神遗物么?”
“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我在求证什么了。”西维尔伸展着胳膊,放松自己僵硬的四肢,从怀里掏出他曾经的长袍一样的风衣,换了回去。
“你不可以告诉我么?”
“不可以,知道的太多了对你没有好处。”西维尔弹了个响指,将地面上的水分凝结成一个晶莹的水球,并把它挂在屋顶上。
然后,西维尔蹲下来,把那张破破烂烂的床拆成一堆更加破烂的零件,对着它们一阵敲敲打打,制作出了一张简陋的桌子。
“真想帮忙的话,还是帮我翻译那些赛托特文字吧。与伊尔克斯相关的秘密,可远比柏诺贝有趣多了。”
“你不去外面闲逛了?”见西维尔坐在书桌前俨然一副打算认真完成翻译工作的样子,奥博特纵使不想搭理这个男人,还是忍不住开口。
“逛不了,门被锁上了。刚被关起来就光明正大的撬锁,多少有些不礼貌。这种事情深夜再做比较合乎常理,现在,我们先来完成契约的内容。”
这次翻译出的东西,也是一篇自述,来自另一位村民的自述。
他的故事跟希雅大差不差,无非也是他最重要的人被到林中捕猎取乐的外地有钱人失手打死。那人穿得富丽堂皇,对于一条鲜活的人命丧生在自己枪下无动于衷,甚至用厌恶的语气命令自己的下属,把那具还在抽搐的尸体扔得远一些,别碍了他的眼。
痛苦的村民亲手安葬了自己的妻子,却在每一个午夜辗转反侧。他被巨大的痛苦吞噬,失去亲人的感觉让他日渐消瘦,在他快要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希雅“复活”的莎洛姆从他面前蹦蹦跳跳地跑过,仿佛从未离开。
本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村民向希雅求助。在希雅的蛊惑下,村民也制作了一个会动的木偶,成为了伊尔克斯的信徒。
与希雅的悲痛和绝望不同,这位村民记录下的文字中充满了怨恨,他痛恨着每一个村里的外来者。
在最痛苦的时候,他被滔天的怒气吞没,一度想要杀死海尔文森。好在被同样是外来者的马特拦了下来。
在那之后,他不再捕猎,而是每天跪在伊尔克斯的教堂前祈祷。祈祷自己能亲手杀死那个害死他挚爱的人,即便他从未看清过那个人的长相。
“这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啊。”奥博特感慨着,“也不知道当初杀死他妻子的人有没有偿命。”
“为什么要偿命?那个人不也是一条生命?”西维尔捧着墨迹未干的译文,逐字逐句地又读了一遍。
69書吧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偿命只会让更多的人死去,只会增加更多无意义的伤亡。只让犯错的人得到惩罚不就好了,为什么非得夺走他的生命呢?”
“那你去问问那些凶手干嘛要夺走无辜之人的生命呢?谁不都是只有一条命?那些惨死的人可再没有机会为自己辩白了。”
“如果给你机会,你会杀死那些村民么?”西维尔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丝毫犹豫,奥博特点了点头:“会。”
奥博特的眼前又出现了希雅灰扑扑,毫无生机的眼睛。那双眼睛足以让他胆寒,让他回忆起那个血淋淋的噩梦,和那血淋淋的现实。
“不只是我会,在地狱那些跟我一个境地的灵魂都会。”
“为了给自己复仇?”
“没错。”
“就为这个?”
“还不够么?”
西维尔还是难以理解,但那些反驳艾尔芭的话,如今却不能用来反驳奥博特。奥博特真的是伊尔克斯村落的受害者,没有人可以堂而皇之的祈求他原谅那些村民。
西维尔沉默了良久,沉默到奥博特觉得他陌生。
“也会有其他原因。比如不想让更多人因为希雅丧命。”奥博特安慰着落寞的西维尔,“杀一个人,可以阻止更多人被杀。这不也是在救人么?”
“是么?”
“我在老头子那接触的另一个文明里,有一个词叫‘以杀止杀’,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以杀止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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