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暮色将临。残阳映照着林间小溪,碎碎红光傍水流淌。
谢谦看着黑马低着头,咆哮喘息着、狂饮清凉的溪水,咕咚作响。
自已也掏出琉璃壶,仰头摘下面罩,痛快饮下几大口水。
“啊……。”谢谦长舒了口气,压低着嗓音朝身后的树林喊道:
“诸位,我的马儿也跑不动了,若是求财,这些就当我孝敬各位的酒钱。”
他说着,从斗篷下掏出一把金砂,放在一旁的树杈上。
“倒是懂事……若是平日,我们尽可以放你走,不过……。”
树林间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四道身影,正朝溪边走来。
“这青天白日的,又是烈日当头的季节,阁下身穿斗篷,不嫌热乎吗?”
四人说着,已经压到谢谦面前,将他围在了溪边。
“小弟生来面相丑陋,不以面目示人。几位若是苦苦相逼,也可先问过在下的剑!”
谢谦伸手将长剑锵地一声拔出,仗剑往前迈了一步。
四名山匪见状面面相觑,看不穿眼前这名斗篷男子的深浅,一时间竟无一人敢上前。
谢谦握着剑柄的手已经止不住地出汗,其实他心底瘆得慌。
荒郊野岭的,要是真死在这几名山匪手上,就要让六界遗笑万年。
“记住,临阵对敌,要看对方的眼睛……惧意则唬、杀意则动!”
谢谦耳边回响起两位伯伯的指导,眯起目光仔细盯着四人的眼神。
他们从一开始的惊异、转换到犹豫……短暂思量之后,是……
杀机!!!
谢谦再看到四人眸中的杀意后猛然出手,朝着最前方的人斜刺出剑。
“哗……!”鲜血飞溅,谢谦没有犹豫,手腕抖转剑身,又横斩向另一人。
“格老子的!”那四名山匪也不是什么善类,手中大刀铜锤立即往他身上招呼。
“躲开……。”谢谦心里大喊着,但身体的动作还是太慢,被一刀划开斗篷,肩上血花翻飞。
一锤重重落在自已腹部,一下子将刚喝下的水全吐了出来,猛地震到地上。
还未等起身,又是三脚重踏在自已腿上,剧痛传上头颅。
翻转剑柄还想劈斩,被一刀凌厉地砍在右手小臂上,手中的剑也脱手而出,掉落在一旁。
心下猛地一惊,沉重的乌铁锤划破空中,落在谢谦的头侧。
“哐!”的一声闷响过后,谢谦歪过头去,身上的鲜血染湿斗篷。
“啊?!不是厉害吗?!”负伤的两名山匪上前踢踹着谢谦,鲜血随着他们的动作在空中飞溅。
“算了,别打死了。”为首的山匪拉开两人,扯下谢谦的斗篷。
!!!
“是……是他吧!”
看清斗篷下的少年模样,四人齐刷刷的惊呆住了。
“呼……呼……。”少年倒在地上,鲜血流满了半边脸颊,此时正沉重地喘着气,愣是没有晕死过去。
“就……就是他吧……。”
几人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目光惶恐地四处张望。
“就是他,背上的,就是剑匣!”
四人越发断定自已的判断,心底的恐惧也越来越深,害怕到全身发抖。
“没什么大不了的,把他交给官府,我们便封侯封地!”
“怎么可能!我们活不成了!威同县肯定不是天灾,就是这家伙路过害的!”
“那怎么办?放他走我们也是死路一条!”
有人震怒起来,伸手拉起地上的谢谦,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都是这扫把星害的,我先送你上路!”
土匪面目狰狞,手指一下子陷入谢谦脖颈间的皮肉。
“嗡……!嗡嗡!”谢谦的视野还在天旋地转,他的脑海又是一阵混乱。
“死去吧,献上汝的亡灵,铸就千秋万业……。”
如同棺盖摩挲般难听的声音在灵识中回响。
“额……。”白眼上翻,身体不断痉挛,眼看少年就要窒息。
“啾!”的马声嘶鸣,黑马横冲进人堆里,将掐着谢谦的山匪撞飞。谢谦也得以脱身,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伏在地上捂着喉咙剧烈喘息着。
“死畜生!”那几名山匪怒骂着,抬起刀便往黑马身上招呼。
“墨影,快跑!”
谢谦跪在地上,口中吐着鲜血跟唾沫,捞起地上掉落的乌铁锤,摇摇晃晃爬起身。
带血的刀刃在黑马身上翻滚,扬起一片片血涟。
墨影低声嘶鸣着,死死顶着那人,猛地撞到一旁的树上。
“砰!”树干震动,惊落漫空树叶,那山匪直接口吐白沫,身体顺着树干滑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啊……!!!”谢谦怒吼着拼尽浑身力气挥动手中的乌铁锤,重重砸在其中一人的头部。
哐的猛砸后鲜血飞溅带出一颗眼珠子,那山匪小山般的身体倒飞出去,轰然倒地。
一股死气涌入百会,谢谦血红着眼睛,护着黑马的身体疯狂朝剩下的两人挥舞着重锤,每一招都只攻不守,以命换命。
几下过后,两人不知是因为害怕谢谦状若疯魔的模样,还是什么原因,纷纷停下动作,不停退后。
最终抬起那昏倒在树下的兄弟,飞速消失在山林之间,不见踪影。
“墨影!墨影!”谢谦突然抛下手中重锤,望向黑马。
黑马的马眸映照着谢谦焦急的身影,随后慢慢低沉下去。
“轰!”的一声,黑马应声倒地,血泊在它身下漫开。
“墨影!你起来!起来!”谢谦跪在他身旁喊着,拼尽全力想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但左肩右臂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发力拉扯着,疼得他面色惨白。
“起来啊!”少年声嘶力竭地喊着,但是无济于事,黑马身上的刀口太多了,血止不住地翻涌。
“起来啊!!!”少年拼了命地用肩膀顶住黑马的身体,双脚手掌撑在地上,血滴就像下雨一般淋落进泥土里。
69書吧
十指扣进土地,发力得十指指甲都被砂石翻开,血肉模糊。
黑马的身躯在一点点上升,少年浑身颤抖地顶住整匹马的重量,满身的伤痕再度崩开,剧烈的疼痛让他生不如死。
“撑住……墨影……不能倒下,倒下……就真的起不来了。”少年自渗血的牙缝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下一刻,一股微弱的死气流进百会……
泪水夹杂着血从眼角滑落,“轰”的一声,黑马的尸体重重倒在地上,昔日皎洁明亮的马眸永远闭了起来。
少年倒在血泊之中,口鼻中涌着逆血……他不想起来了,浑身的剧痛、每一寸肌肤仿佛都在被噬咬着,痛不欲生。
自已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或许在那些修士眼中,自已还没资格做人,只是蝼蚁?亦或蜉蝣?
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你死我活呢?明明自已已经留下买路财,为何偏还要人心不足?惹得一死三伤,还害死了墨影?!
威同县呢?为什么自已只是路过,却也要全县人为此陪葬?
外面的世界怎么会是这样的?世人都像流年山庄、像九霄城一样,和睦相处,安居乐业,不好吗?
谢谦茫然了,或许从一开始,自已就想错了。其实世道本就如此,是父亲大人开创的流年山庄与九霄城才是异类。
“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九霄剑圣这个称号意味着什么的。”
曾经许多人说过许多遍的话,再一次在少年脑海中响起。
他愕然愣住,眼前出现昔日熟悉的那道身影——那个平易近人、温温和和却冠以天下第一的白衣男子。
“谦儿?路还远呢,怎么倒下了?”
漫漫长路上,谢子渊站在尽头,朝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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