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母眼眶一红，半掩面啜泣起来。
黎昭垂下眼帘，对于黎母的哭泣她无动于衷，只是手指渐渐收紧，一点一点握成拳。
看着女儿因病痛折磨而苍白的小脸，黎母说不愧疚是假。
但，一个是从小养在身边，倾注全族资源培养的养女，一个是才回来半年，身子骨病弱，并没有投入多少感情的亲生女儿，选择谁一目了然。
哭了有一会，黎母低声道：“如果可以，阿娘也不想勉强你，只是，你妹妹自小被娇惯坏了，一心想着入宫，我和你阿爹劝都劝不住，今日她更是为了你和侯府能顺利联姻，不惜跳湖自尽。”
黎昭气笑了，为得到侯府支持，黎蔓月不惜闹自尽。
“昭昭，是阿娘对不住你，你要怨要恨就怨阿娘恨阿娘吧！”黎母羞愧难当，心知自已没有一碗水端平，委屈了亲生女儿。
“既然知道对不起女儿，阿娘就该停止一切伤害孩儿的行为！”黎昭气愤之余又深感悲哀，两世才发现，阿娘比她所想的还要偏心黎蔓月。
黎母能当着她面说出这番话，也就意味着这是黎家众人最后商量的结果，唯独她被蒙在鼓里，傻傻以为还能就此改变上一世的惨死。
黎母哀求，“昭昭，你体谅一下阿娘吧！”
“阿娘，我体谅你，谁来体谅我？”黎昭尽量控制住情绪，胃里的恶心感翻涌。
凭什么黎蔓月只要闹一闹就能踩着她得到想要的一切？
她不甘心！
她非常不甘心！
黎母哭诉：“黎家前些日子站队前太子失了新皇信任，你阿爹在前朝越发不受待见。
你哥哥入士受阻，且又到了娶亲年纪，黎家现在这个状况，世家贵女哪肯嫁给他！
月儿执着进宫只不过是想为家里挣个前程，还有你弟弟也快到议亲年纪，一家子就指望月儿这条出路……”
“阿爹在朝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明，新皇刚登基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阿爹被冷落只是一时。
至于兄长，大可走科举入朝，而不是老想着走关系，污了阿爹的声誉。
男人只要自立自强，自然就会有大把好人家女儿抢着要，同样弟弟也是原理！”
黎昭逐一分析，以黎家目前情况又不是非得靠黎蔓月进宫才能破局，明明还有别的法子，黎蔓月非要打着为家族挣个前程的旗号，从中满足自已的私心。
“话说的轻松，可实践起来难上加难！”黎母道。
“说白了阿娘就是想满足黎蔓月的私心！”黎昭不肯退让，“同样是黎穆两家联姻，为何不让兄长或者弟弟娶穆姑娘，这样黎家依旧能得到侯府的支持。”
黎母下意识反驳：“那怎么能行，穆姑娘娇纵跋扈，娶回去你兄长后宅别想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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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昭气笑了：“哥哥娶不得穆姑娘，那我就能嫁入侯府吗？阿娘明知穆姑娘娇纵跋扈，难道就不怕我嫁入侯府后受了欺负？”
“只要阿斐和侯夫人站在你这边，穆姑娘欺负不了你……”黎母翕动唇瓣，越说越底气不足。
她当然清楚一个身子孱弱的女子有多不受婆家待见，尤其是家里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子。
“昭昭，你是黎家的女儿，得肩负起家族责任。”威严男音传来。
母女俩双双扭头看向声音来源，是黎父。
中年男人身着华服，笔挺挺站在门口，两边鬓发微白，眉间思虑地蹙着。
“我肩负起哪门子的家族责任？我自小被乳娘调换，过了十几年苦日子，回黎家才半年，阿爹你这话不觉得很可笑吗？”黎昭嗤笑。
早知道她就不回来了。
享福没她份，苦难倒全让她受。
黎父脸色微青，似乎被气到。
“昭昭，不可以这么与你阿爹说话！”黎母轻斥。
“我自从没人教，早就习惯这样子说话，阿娘不喜欢，那将我送回江北，你不待见我，自有养育我长大的义兄待见我！”黎昭讥讽。
“你这孩子的脾气也太差了，我说一句你顶十句！”黎母面露不悦，“都说了几遍，不许再提那跛脚木匠，你非得提，是想气死我吗？”
黎昭死死盯着黎母，一字一句道：“我是被阿娘口中的跛脚木匠一口一口喂大，阿娘不满，大可将我送走！”
她又不是没人疼没人爱。
她是有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哥哥。
“回去，回去，回哪去？！你哪都别想去，黎府是你家，你这辈子别想去江北，更别说去找那个跛脚木匠！”
黎母气得直瞪眼。
当初黎昭被接回来，她看见黎昭的第一面就不喜欢，尤其是了解到黎昭被一个跛脚小木匠养大。
她觉得黎昭身上所有恶习都是那个跛脚小木匠教的，所以现在一听到黎昭提及那小木匠，她就控制不住烦躁。
也许，在她内心深处是瞧不起那个江北小木匠，从而看不上自已所生的女儿，更是视这个女儿为人生污点。
她堂堂陆家嫡女，生出的女儿被江北小木匠养大，说出去世家贵女与夫人得笑话死她。
因此，在得知女儿被调换真相后，她没有第一时间送走养女，更是为了养女没有公开黎昭的身份，只对外说两人是双胞胎，黎昭因为身子不好自小就被送到庄子上调养。
虽然用这理由遮掩亲生女儿被调换一事很拙劣，没有多少人相信，但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毕竟大家族里谁家没有几件糟心事，不也心知肚明维系表面的和平。
“阿娘你拦不住我！”黎昭不顾黎母的气愤。
黎母倏然站了起来，狠下心道：“你非要这么执着，阿娘只好命人前往江北将他打死！”
黎昭心脏狠狠一颤，不敢置信：“阿娘，他是养大我的哥哥！”
“他不是你哥哥，你只有一个兄长，他姓黎，是黎家的嫡子！”黎母冷着脸，“昭昭，其他事你可以任性，唯独与那跛脚木匠相关的事，你最好是烂在肚子里，少提为妙！”
黎昭用力咽下喉间酸涩，“行，我不提江北，也不提他，我想回黎府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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